風憶雪赫然chōu出了腰間的青羽劍。隨風狂舞,你們可曾看見,我在為你們飄搖。蘇唯生,慕容翀,你們若是不死,就記著我此刻的豪放,莫訴離傷,莫訴。
炫美的空中,是風憶雪隨風舞動的身影。慕容翀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就只看得見那妖嬈的舞姿,她的眼中淡然無畏,似在笑,卻笑得人心都開始顫抖。一陣眩暈襲來,慕容翀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卻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沒看一眼風憶雪的身影就失去幾分力氣,直到體內翻滾的內息洶湧澎湃到決堤,方才突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上。他,眼睜睜看著那絕美的身影漸行漸遠……
就在幾步開外,蘇唯生似乎根本看不到的慕容翀倒地的慘狀,他的眼中能看得見也只有那巨大的漩渦。白se翩迭,蘇唯生幾次如撲火的飛蛾不肯離去。筋疲力盡的衝向那漩渦又頹然退出。憶雪,為什麼推開我,獨自承受?他一遍一遍問著自己,又一遍一遍衝入,然後如深秋跌落枝頭的枯葉,隨風飄dang於空中。此刻,蘇唯生徹底無力了,無可抗拒的力量讓他再也沒有拚殺的jīng力。握劍的手開始有些顫抖,在那個nv人生命的漩渦中,他總是扮演這樣被一次一次推開的角se,始終都是局外之人。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安靜了,風憶雪平靜的看著四周清幽的陳設,好像什麼都發生過。桌上,四杯清茶,散發著淡淡的糯米香。幽幽的檀香略帶了安神的效果,惆悵間不免讓人想起那一句瑞腦銷金獸。當年的李清照獨自承受這份寧靜是悲泣的吧?因為這種寧靜若沒有人相陪,很快就將成為一種滿地殘花無人問的寂寥。謂之承受,大抵也就是這樣本該幸福的午後卻無法忘卻離別之痛。
「品一品這傣族人的糯米香茶。」一個老者坐在窗下,平靜的看著竹屋外柔和的光線。「二十多年了,自從就上一次那個對xiǎo情人闖進來,都沒有人再陪我飲茶了。」
風憶雪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果然是極品的糯米香茶,清香四溢,更加回味甘甜。「閣下在這鬼地方多少年了?」面對眼前這個人,風憶雪更願意稱他為男人,而不是老人。雖然那種滄桑的眼神足以顯示他的年歲,可是nv人的直覺卻讓風憶雪覺得,他並不是垂垂老矣的人。
似乎對風憶雪的態度沒有驚訝,男人轉身看著風憶雪笑了,那笑容很美,卻也很空dong。「好個nv中豪傑!」男人優雅的離開窗邊,向著風憶雪走來,悠悠然的氣度幾乎與神仙也不遑多讓。「你能看破人事闖過這情天mi陣,又dong悉先機,發現我的不同之處。呵,只怕就是聰明如袁劍生那xiǎo子,也要對你歎上一歎。」
「袁劍生?」風憶雪不禁皺眉,難道他也進過這離恨天,品過這裡的糯米茶?江湖傳聞,只有義父當年隻身進入,看來也是以訛傳訛。這個離恨天雖然詭異非凡,卻也不似大家所想的龍潭虎xue。反而,風憶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好相處,雖然他處處透著哀傷,卻無心傷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有。我的朋友現在如何?」
老頭一副你那麼著急做什麼的神情,笑了兩聲,倒是像極了天機人那個老不休的。「你看破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在最後奮力一拼,方能擺拖情天mi陣進入這逝水亭。而他們,恐怕要看機緣了。」老頭的身影忽然黯淡下去,旋即被一抹白衫所替代。那感覺到有些像是蘇唯生,只是沒那麼灑拖。「至於我嘛,呵,已經困在這裡兩百年了。」
他的臉孔被白se襯托的更加蒼白,說到兩百二字的時候,聲音都變得無力。他,只是一抹悲泣的劍魂,在這裡守護著過往的記憶不肯釋懷。那些深深的情思,那些記憶,已經讓他不斷回味了兩百年,不知道什麼就不夠他回憶,或許他也解拖了。二十四五歲的摸樣,百年的人事,「呵,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當面對了百年的相思之後,我忽然明瞭,那些記憶就是讓我維持到今天還沒有倒下的理由。」
「空潭抱守獨垂翁,共飲江水幾時休。」男人的表情不禁讓風憶雪想起來碧水寒潭石壁上的詩句,或許,他就是那個空潭獨垂的老人,歎著人事幾何。等等,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堅信這個傢伙不會傷害自己。而那兩個傢伙也不會有事,風憶雪此刻竟然玩心大起。她呵呵笑了兩聲,走到男人面前,盯著他的眼眸看了片刻。
男人先是一愣,旋即後退了兩步,臉上竟然泛起了薄紅。他錯愕的眼神帶著幾分寵溺,站定之後方才淡然的笑開。這一次,他的笑容很真實,真實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曉彤?哈哈,宿世輪迴,今天終於要看到結局了。」
此話一出,反而是風憶雪愣住了。她最初只是想試試這個傢伙的年紀,卻不想引了這麼一出。看著男人的臉孔,竟然還生出了幾分熟悉的感覺。人事,真的有天命輪迴麼?如果沒有,多年來為著一個九天人的預言不斷犧牲又是為了什麼?如果有,為什麼還是不懂得珍惜,錯過一次又一次。
咚!一聲巨響,慕容翀好像被什麼擊中,撞men而入跌坐在地上。他的胸口隱約帶著血跡,人倒還算清醒。見風憶雪和英俊的男人居然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品茶,而自己卻狼狽的滾落地上,慕容翀忽然氣不打一處來。衝著風憶雪就吼了一聲。「你為什麼丟下我!」
「啊?」風憶雪手中的茶水灑了幾滴出來,方才穩住身體,「哈哈,我們的yu狐先生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xiǎo心眼?」一步上前,風憶雪托住了慕容翀的下巴,帶著幾分調笑,戲說了一句,「爺怎麼好意思丟下你這個美人兒?」深深一眼望去,慕容翀竟然沒有反駁,只是靜靜的看著幾尺距離的nv子。許久,才發出微微歎息。
咚!又是一聲。蘇唯生也跌跌撞撞衝了進來,看見風憶雪就一步上前抱住了她,卻也什麼都沒有多說。
「好,都來了,都來了,看樣子真是要到結局了。兩百年的恩怨情仇,終於要有個結果了。情意,恩仇,總算是要到頭了。」男人一臉如釋重負的感覺,將桌上的另外兩杯茶推了推,示意三個人都坐下。
「你和天機人是什麼關係?」聽完風憶雪對這裡的解釋,慕容翀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抿了一口糯米香茶,就對著男人開men見山的問道:「所謂的結局,是不是和魔men的秘密有關?」
「他是我的師兄,只是我被困了兩百年,他則幾世輪迴。」男人的眼睛再次變得惆悵,好像這兩百年的寂寞,確實磨掉了他身上全部的鋒芒。
兩百年了,當初的他是那麼不可一世,憑藉著絕頂的武功langdang江湖。後面的故事卻讓人始料未及,就像所有說書人口中的傳奇,猜得到開始,卻猜不到結局。「所有的因緣際會都從一次青樓之行開始,所有的愛恨情仇。」說道那一次的青樓之行,男人笑了,笑得像個孩子,偷吃了糖的甜mi。「你們知道麼?我是從來不逛青樓的,可是那天路過,竟然看見那青樓men口的對聯這麼寫著: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最讓人噴血的是他的橫批,猜猜,猜猜。」
果然是幾十年沒有人陪著說話的老怪物,話匣子一開就嘮叨個沒完。蘇唯生揮了揮扇子,端茶喝一口,臉上倒是沒有不耐煩。不知道桌上的點心是哪裡來的,慕容翀吃了一塊。反正還算可口。等,都了十幾年了,一個預言,一段恩仇,這個時候大家反而沒有那麼著急知道答案了。
倒是風憶雪,吃了一口點心,冷冷的冒了一句,「出入平安。」
撲哧!蘇唯生將茶水噴了一桌子。咳咳!慕容翀也被噎的夠嗆。這是什麼對聯,本來好好的句子,生生變了yin詞俗句。
「就是這個!」男人一拍桌子,哈哈笑了兩聲,當時可是把他逗慘了。他讚賞的看了風憶雪一眼,繼續沉浸在當年的往事中。「於是我決定去會會這青樓的頭牌,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天姿國se,能想到這麼極品的對聯。」
那確實是天姿國se,只是一見,從此就無法再
忘懷。那個nv子自命寒江雪,男人就寫了一張紙簽遞上,沒有才華洋溢的詩句,也沒有傾心一見的鍾情,單單只是一行字:願求一見,署名:蓑笠翁。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nv子怒了,大打出手。男人自己也沒料到,區區煙花xiǎo地,竟然也有nv子巾幗不讓鬚眉。從此兩人lang跡江湖,神仙眷侶。可惜,無論是xiǎo說還是現實,好景總是難長。男人收到師兄的來信,高唐觀被魔men襲擊,弟子悉數被擒,急需救援。
「高唐觀?」如果沒有記錯,楚陽就來自高唐觀,在流雲軒待得久了,差點就忘記了他不是流雲軒的弟子。「你是高唐觀的弟子?」
「是,可惜,我回去的時候,師men已經盡數被毀。」男人的神se再次惆悵起來,回憶,是件讓人覺得辛苦的事情。
高唐勝景不復返,此地空餘楚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