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喜事一過,沒幾天就是年下,王璩和邵思翰都是不愛應酬的性子,況且莊子裡什麼都有,朝魯在京裡時不好出來,乾脆全都留在莊裡過年。
莊房雖然不大,卻也足夠住下。王璩夫妻住了上面的正屋,朝魯一家三口住了東廂房,娜蘭兩人擠在西廂。又從莊裡找了個大嬸來每日搞些雜務,一群人也就過起日子來。
莊子裡人手不夠,娜蘭兩人說起做飯也不過是粗通而已,下廚的主力就成了王璩。臘肉菜乾這些做出來也是有滋有味,邵思翰和朝魯兩人經常約著去釣魚,釣回來就可以加餐。
每日和阿蠻說說話,逗著托婭玩耍,給阿蠻肚子裡的孩子做幾套小衣衫,再下下廚,這樣的日子過的忙碌而舒服,一轉眼就到過年時候。今年人多,東西準備的也齊全,朱媽媽一大早就帶著人來送過年的東西,順便給王璩拜年。
看見王璩住在這麼個小莊裡還過的悠然自得,朱媽媽心裡十分奇怪,但也不敢多說,只是笑著給王璩賀了歲,又把那些過年的東西送上。
聽著朱媽媽在那裡嘮叨著這是誰送來的,那是宮裡賞的,王璩不由打個哈欠,離京太久,已經忘了那些迎來送往的事情,聽到朱媽媽說按了賬本把各家的年禮都送過,王璩才嗯了一聲,接過賬本翻一翻收了起來:「朱媽媽辛苦了,回去和賬房說,每人多發兩個月月錢,初一到初三這三天,府裡除留幾個人看家之外,旁的都放回去過年。」
朱媽媽恭敬應了,見王璩低頭看賬本,小心翼翼問道:「郡主什麼時候從這裡回去?姑爺自然也要住在府裡,那表姑娘夫妻就要單獨另設一處,不然實在太不方便。」回去,在這住的好好的幹嘛回去?王璩的眉一挑,但承認朱媽媽說的對,淡淡地道:「總要等過了元宵再回去,阿蠻的話,你尋一處離含桂院不遠的院子,再佈置下就成了。」
朱媽媽領命而去,王璩用手揉著額頭,在莊上的這些日子,感覺過的那麼快,一想到要回京就覺得頭疼,可不回去也是不行的。那精緻的房間,僕從如雲的生活,看起來錦衣玉食如同神仙一般,可是卻讓人無限煩惱,還不如當初在外遊玩時候那麼開心。
「怎麼了,額頭皺的這麼緊,是不是這幾日天天都由你下廚,做的煩悶了?」邵思翰的聲音響起,接著就伸手要把王璩額頭撫平,王璩就此拉了他的手,指著那堆東西和賬本:「都是朱媽媽送來的,還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一提回去,我真是沒精神。」
說著王璩整個人趴在了丈夫的腿上,自從成親之後,王璩就愛上了這樣做,感到丈夫的腿非常適合趴著。邵思翰拍著妻子的背沒有說話,鄉居生活的確十分悠閒,可是他們還是要回京城。
趴在那裡的王璩突然歎了一聲:「思翰,我們要不還是出去遊玩吧。」那一年多的遊玩雖然辛苦,但見識到很多東西,而且,最重要的是,就是在旅途中,她和邵思翰兩人心心相印,結下誓言的。
王璩露出一個笑容,用胳膊支起下巴看著邵思翰,一雙眼閃閃發亮,就等著邵思翰說出一個好字。邵思翰摸一下王璩的臉,成親這些日子來,邵思翰覺得妻子越來越美麗、越來越溫柔,和當年那個倔強的一個人面對天下的女子完全不同,而且,好像她也開始越來越依賴自己。
王璩得不到回答,不由皺起鼻子:「說啊,怎麼不說話只是笑?」邵思翰伸手把她眼前的頭髮往後拔去:「好是好,可是就算出外遊玩,這一路上遇到官員還不是要應酬,不如……」說著邵思翰停住,不如什麼?王璩的眼這下更是發亮:「你快些說,說出來我有賞。」
有賞?邵思翰的眼頓時亮了,把妻子抱緊,在她耳邊悄聲道:「什麼賞?是不是要賞為夫這個?」說著邵思翰的手悄悄往王璩衣襟下面探進去。這麼大白天的,王璩掐一下他的手,面上已經帶了紅暈:「這麼大白天的,你也不嫌害臊。」
邵思翰雖被妻子掐了一下,那手縮了回去但把妻子抱得更緊,在她耳邊道:「不如我們跟阿蠻他們一起,也出去吧,看看天下到底有多少大。」王璩沒想到丈夫會說出這麼一番話,抬頭臉上的驚喜之色是怎麼都沒變的,邵思翰趁機在妻子臉上親了兩下:「俗話說,讀萬卷書勝過行萬里路,我們出去外面幾年,看看那些風景也好,等我們走不動了,再回到這個莊子上,看看孩子,釣釣魚,多好。」
真的很好,王璩反身抱住邵思翰:「謝謝你。」邵思翰能聞到妻子發上的香味:「說不定我們還能去哈先生的家鄉,見識一下他說過的那些不一樣的風情。」王璩連連點頭,偎依在丈夫懷裡沒有說話,彷彿能看到那蔚藍的大海,一個完全不同的畫面在自己面前展開,那些金髮碧眼的人,還有黑髮黑膚的,沒見過的果子,奇奇怪怪的話語,這些都需要自己去見識一下。
這個年是從王璩出生記事以來,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菜餚是王璩下廚做的,娜蘭也做了個在杭州學的醉蝦。連阿蠻也烤了肉放在那裡,邵思翰和朝魯兩人對飲,朝魯喝酒歷來豪邁,現在也不例外,嫌小杯小杯喝的不盡興,直接把酒壺拿過來對著壺口大喝起來。
阿蠻吃幾口菜,見朝魯這樣喝酒,拍一下他的手,讓他不要這樣喝,朝魯訕訕放下,王璩見到這樣笑了,吩咐娜蘭取了幾個大碗來,往碗裡倒滿幾碗酒,除阿蠻外,一人面前擺了一碗:「今兒過年,大家敞開了喝。」
朝魯得意一笑,阿蠻白她一眼,卻自己笑起來,娜蘭兩人這麼一大碗酒下去,臉上也紅起來。也不分什麼主人下人,托婭擠在朝魯和阿蠻中間,朝魯旁邊是邵思翰,邵思翰身邊就是王璩,娜蘭兩人又坐在她下手。
火盆裡的火燒的旺旺的,過了會兒就行起令來,行了個最簡單的狀元令,朝魯竟中了好幾次狀元,在歡笑聲中,桌上的菜都吃完,酒也喝乾了,外面的鞭炮聲隨之響起,新的一年就此到來。
娜若拉著娜蘭出去:「還記得我們在那個驛站看煙花嗎?姑爺,你今年怎麼不買煙花來放?」這一句話讓大家都瞧向邵思翰,邵思翰的臉頓時紅了,忙去屋角拿堆在那裡的鞭炮:「今年忘了,來,我們先放鞭炮。」
朝魯喝的酒最多,身子也有些搖晃,一把搶過鞭炮:「來,給我去放。」眾人來到院子當中,繁星滿天,月牙彎在半空,朝魯拿了支蠟燭就去點鞭炮。鞭炮炸響,托婭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高聲笑起來,朝魯看見女兒高興,把女兒抱過來讓她看著鞭炮。阿蠻在那掐朝魯的手臂讓他當心一些。
王璩回頭看邵思翰一眼,看到的是他笑吟吟的眼,和他雙手交握,有心愛的人在身邊,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這就是幸福就是安寧平順。
雖然商議定了一起出去,也要等到阿蠻生下孩子,算下來阿蠻該在三月生產,那時正是桃花開滿天的時候。
阿蠻瓜熟蒂落,在三月初八生下一個兒子,挑好了日子,五月初六是上好的出行吉日,就在那日離開雍京,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全部完畢,聽五奶奶說,蘇太君沉默了很多,不像原來只是罵人,每日只是沉默地坐在院裡,看花開花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或許是在後悔,可是現在的王璩一點也不稀罕。
孩子們漸漸大了,可以照顧小的,又多了王璩每月送的十兩銀子,五奶奶欣慰地說,日子過的比原來好很多,現在每天還是不停做針線。不光是男孩子,女兒們也送去識幾個字。王璩已經給五奶奶那邊置了一個小莊子,雖然地土不多,僅有兩百畝,但全是良田,一年的嚼裹也夠了,不過這個莊子先放在身邊,等自己離開時候才給五奶奶,這也是王璩所能做到的極限,別的就再不能了。
淑媛那裡,王璩已經備好一份嫁妝,放在朱媽媽這裡,如果自己出去的時間太長,或者有個萬一,就讓朱媽媽把這份嫁妝給了淑媛,也算有始有終。
王璩又尋到青唐的使者,讓他給舅舅帶去一封信,現在已經尋到自己的家人,那就讓自己高飛吧。母親墓前也去過了,坐在母親的墓前,王璩奠了一杯酒,娘,您若活著,也希望女兒出去瞧瞧吧,而不是被困在這後院裡?用手摸著墓碑上的字,王璩彷彿能看見母親溫柔的笑容。
邵思翰把整個墓地的草都除了一遍,雖然墓地有看墓人,但這也是自己應該做的,回來看見妻子坐在那裡對墓碑笑,上前拉住妻子的手對著墓碑道:「岳母,小婿這一生都會對初二不離不棄,您放心吧。」王璩眼角的淚花被他的這句話說的又不見了,狠狠扭他的手一下:「這樣不倫不類,怎麼也不像個讀書人。」
邵思翰看著妻子,十分嚴肅地道:「心意到了就好。」王璩又看母親墓碑一眼,邵思翰攏一下她的肩:「走吧,該回去了。」
自己已經有了人陪伴,娘,您就放心吧。王璩和邵思翰相攜而行,從此之後,不管遇到什麼大風大浪都不害怕了。
五月初六轉眼就到,一大早兩輛馬車兩匹馬,稱得上是輕車簡從,王璩一行人上了馬車,車伕輕敲馬肚,又看了一眼郡主府,王璩對這府邸全無留戀之意,只是伸手摸一下阿蠻懷裡的小兒子,他正睡的呼呼的。
阿蠻突然開口:「前日接到阿爹的信,他說讓我回去青唐,並說絕不會動朝魯一根毫毛,可我不肯。」阿蠻怕了,那個全心信任著父親的少女已經不見了。王璩拍一下她的肩,阿蠻掀起簾子,看著外面的朝魯:「父親還有圖魯,還有青唐,可是朝魯只有我,只有這兩個孩子,所以就讓我做一個不孝女吧。」
青唐不是不可以回去,只是回去或許已經在多年之後。王璩把腿伸直,路途還遠,就稍睡一會兒吧。馬車停了一下,王璩睜開眼睛,掀起簾子看向邵思翰,邵思翰沉吟一下:「方纔遇到報喪的人,他說,安定侯的二兒媳去世了。」
珠姐兒沒了,王璩心裡生出一絲悵然,對她終究不能完全視為陌生人。邵思翰看著王璩,王璩的手握成一個拳,接著就道:「讓他們送份奠儀去吧。」邵思翰嗯了一聲,簾子重新放下。王璩看著身邊的阿蠻,沒有了那個妹妹,卻多了這麼一個妹妹,上天對自己終究不薄,那些往事都已過去,從此之後就是另一片天空了。
馬車繼續前行,帶走的是過往,迎來的是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了,很哈皮很感動有很多話說。很久之前就有人問我,為啥不在上部時一次完結,其實只有上部初二不是完整的,必須要有下部才是個完整的初二,從冷漠和刻骨仇恨到溫柔地笑容,再到怨恨消失,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初二。寫初二這一路,很多次都幾乎讓自己崩潰到哭,那種愛恨交織,明明是血親卻傷自己最深的感覺,讓我無比心疼她。嗯,下次我們寫爽文,名字都想好了,惡女傳說。23歲大齡女青年和十八歲紈褲子的婚後戀愛。
最後再次感謝大家這一路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