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喜悅從心裡漫出來,但這喜悅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阿蠻。看見王璩沒有動怒,巡夜的曉得這一定抓錯了人,忙把朝魯的繩子解了,嘴裡連連道:「小的們並不曉得這是家裡的客人,還當是小賊,衝撞之處,爺您莫怪。」
朝魯活動一下被綁了後有些麻木的手臂,這一動又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齜了一下牙。這動作王璩並沒漏過,叫過丫鬟讓他先帶著朝魯下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去和阿蠻說一聲,對巡夜的笑道:「辛苦你們了,明兒一早去賬房支十兩銀子打酒吃,別人不問也別說出去。」
巡夜的謝過賞,又連連應了,這才帶著人退下去,旁邊除了打燈籠的婆子丫鬟們,就再無別人。看著不變的景色,王璩覺得方才是不是真的,朝魯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不知道阿蠻有多歡喜?前面有腳步聲,是那個帶朝魯下去的丫鬟,對王璩行禮道:「郡主,那位爺肩上有很大一個傷,奴婢來尋些藥。」
看來朝魯這一路比阿蠻走的辛苦多了,王璩心裡暗忖,吩咐丫鬟跟個婆子下去拿藥,這才帶著人回屋。剛走到院門口,阿蠻就整個人撲了上來:「姐姐,朝魯來了?他真的來了嗎?我怎麼沒見到他?」孕婦激動不大好,王璩伸手扶住她:「你不要著急,他去洗澡換衣衫了,還有身上的傷也要……」
阿蠻緊緊抓住王璩的胳膊,幾乎掐到她的肉裡:「我怎麼不急,都這麼久了,我都以為他死了。」說著阿蠻的淚就流了下來,王璩心裡有些黯然,卻還是扶著她往裡面走:「他還活著,我親眼看到,他活的好好的,而且他既然能翻牆進來,就算受了些傷也不大妨礙的,你在這裡等著,等他來找你。」
王璩溫柔的話卻沒有讓阿蠻靜下心來,那是她的丈夫,她女兒的父親,一直以為他已經死在混亂中,但是現在又聽到他活著,而且來找自己,怎麼能不激動?阿蠻只是緊緊抓住王璩的胳膊:「姐姐,姐姐,你帶我去瞧一眼就好,只一眼,一眼就可以。」
只瞧一眼,瞧了那一眼,怎麼能完全放心下來?屋外有人說話,接著是丫鬟驚慌的聲音:「你,你不能進去。」簾子已經被掀起,大踏步走進來的正是朝魯,他身上還穿著那身襤褸的衣衫,除了洗了臉沒有做別的,眼睛緊緊盯住阿蠻,王璩覺得他也快流淚了,只聽見朝魯叫了聲阿蠻,阿蠻就撲進他的懷裡:「我以為你死了,你怎麼不早些來找我?」兩人眼裡的淚都像斷線珍珠一樣落下來,此時他們眼裡只有彼此,再無別人。
丫鬟匆匆走了進來,面上神色十分慌亂地對王璩道:「郡主,奴婢們要攔,怎麼也攔不住,別說洗澡換衣衫,就算要給他傷口上藥他也……」王璩擺擺手,示意丫鬟退下,自己也走了出去,這個時候就別打擾他們,他們有許許多多的話要說。
折騰了這麼半夜,天邊已經有魚肚白冒出,又是新的一天,吩咐丫鬟繼續準備好洗澡水和點心,王璩也不再回床去睡,在房裡拿著本書看,等著他們說完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還沒等到人進來,王璩手裡的書已經掉到地上,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進來,半睜開眼看見是丫鬟進來開窗。
丫鬟把火盆裡的炭又加了幾塊,吹滅了蠟燭,小聲地道:「郡主,您要睡,就到床上躺一躺。」王璩打個哈欠,睜開眼問:「什麼時辰了,阿蠻那邊說完話沒有?」
「辰時已經過了,表姑娘還沒出來,洗澡水涼了又熱,郡主,要不要送早飯進去?」王璩沉吟一下:「讓他們準備份早飯我送過去。」
丫鬟領命而去,王璩走到窗前,雖然是深冬,可今日太陽好,能感覺到太陽暖融融照在自己身上,這風也不那麼刺臉,倒有幾分初春的感覺。
提了丫鬟送過來的食盒,王璩來到阿蠻房前,娜蘭兩人坐在外面,看見王璩過來忙上前去接食盒:「郡主,朝魯公子真的來了嗎?他來了,阿蠻公主是回青唐呢還是繼續在大雍?」只怕想回青唐的是她們兩個,王璩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敲一下門:「阿蠻,是我,這個時候,該吃早飯了。」
重複了兩次,門才打開,阿蠻的雙眼哭的紅紅,看見王璩站在外面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姐姐,我都忘了時候了,朝魯還在睡呢,他那身髒的,都不曉得多久沒洗過。」能聽到朝魯雷鳴樣的呼嚕聲,王璩一笑把食盒塞到阿蠻手裡:「先把他叫起來吃飯,再洗澡換衣衫,別的不說,肩上的傷口也要上藥。」
阿蠻乖乖應了,見面的巨大幸福讓阿蠻的心都被填滿,容不下別的任何東西,要不是王璩提醒,她只怕就這樣讓朝魯一直睡著,不管他的傷更不管別的。
當朝魯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一天,洗了澡換過衣衫,肩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坐在那裡大口大口地吃飯,托婭坐在他腿上,不時地去扯他的鬍子。阿蠻手裡拿著勺,見朝魯碗空了就給他添上,此時阿蠻臉上的笑容很溫柔,偶爾還把托婭的手從朝魯飯碗裡拿出來。
王璩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臉上不由露出會心笑容,看見王璩進來,朝魯把托婭抱起,上前給王璩行禮:「多謝您照顧阿蠻和孩子們。」這算是什麼?王璩的眼不由睜大:「我照顧阿蠻是正常的,你謝什麼呢?」朝魯重又坐下來,阿蠻已經在一邊開口:「朝魯和我說了青唐現在的局勢,在大雍只怕也不平靜,我們倆過些時候就要走了。」
朝魯的到來帶來的竟是離別,這是王璩沒想到的,她的唇驚訝張開:「你們不留在這裡,要去哪裡?青唐嗎?」朝魯苦笑一聲,青唐是回不去了。
雖然現在算是燕王掌握了整個局面,但現在整個局面還是動盪不安的。當初那場混亂來的如此之突然,對皇帝來說,把兵馬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安全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由各部族來掌握。前皇帝下令把原本各部族統領的兵馬全都歸於皇帝名下,於是這道聖旨,自然引起各大部族的反彈。各大部族紛紛表示不滿,要皇帝收回成命,或者換個皇帝。
姑姑親自來到府邸,要求父親聽從皇帝的命令,托德一族身為後族,自然該首當其衝。誰也不知道是怎麼談的,只知道姑姑拂袖而去,接著就傳來宮裡動亂的消息,還聽說燕王趁機發動了政變。在這種混亂之中,才把阿蠻送上馬背,讓她快些逃走,以免受到別的傷害。
當聽說燕王發動政變的原因是姑姑下令誘殺了德安公主,試圖以德安公主的鮮血來讓眾人臣服。朝魯的心卻沒有放鬆下來,雖然阿蠻總說他是傻小子,可不是毫無所知的。阿蠻離開遠比在這裡安全。接著就是越來越混亂,當燕王以幾乎雷霆一般的手段掃平支持前帝后的勢力,緊接著做的就和廢帝一樣,要求各部族交出兵馬。父親在接到燕王傳召時候就讓自己趕快逃走,誰也不甘心只當一個共主,只是看怎樣用手段罷了。
逃出青唐這一路聽到的消息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有部族首領試圖反抗,但很快被燕王當場誅殺,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並不誇張,反對的那些人隨即受到的就是整族被滅。不得不承認燕王是極其有手段的,在誅殺這些原來部族首領的同時,他放掉了那些部族首領的奴隸,讓他們分走了這個部族首領的馬匹和羊群。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把這些奴隸也一起殺的乾乾淨淨,這個動作讓部族的那些人生不出反抗之心,也讓那些觀望的部族首領冒出一口寒氣,縱然把原來那些人當做蟲蟻一樣,也知道他們一旦聽到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
剩下的事朝魯就不知道了,他那時已經逃出了青唐,身上沒有多少銀子,還不大會講大雍話,只有步行往京城行去,偶爾聽到商人們的議論,知道燕王在做了這些事後,終於登基稱帝,追封德安公主為皇后,他們的獨子圖魯為太子。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朝魯知道阿蠻是安全了,可是自己只怕更不安全,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來到雍京,和阿蠻見一面。
青唐現在這樣,肯定是回不去了,回去了就算燕王,不,現在的皇帝不追究,也難免有一些不甘心的人來尋朝魯,想和他一起推翻燕王,好回到以前的好日子。
阿蠻靜靜坐在一邊,王璩聽完朝魯的講述,竟不曉得說什麼好。朝魯看向阿蠻:「這天下之大,不是只有大雍和青唐的,我們走的遠遠的,再不成就乘船出海。」阿蠻只笑不說話,回青唐對阿蠻那是極好的,她是燕王的女兒,圖魯的姐姐,只會比當年德安公主在的時候更風光。
可是如果那裡沒有了朝魯,一切又有什麼意義?看著阿蠻臉上露出的笑容,王璩會心一笑,有依戀的人的地方,就是天堂。阿蠻沒有說話,溫柔的就像王璩不認識她一樣。
低頭一笑,王璩抬頭道:「還有兩天我就要嫁人了,你們等我嫁了人,過完年再走吧。」要不?王璩看向阿蠻的肚子:「等阿蠻生了孩子再走吧。」阿蠻只是看著朝魯,一副由他全盤做主的樣子,朝魯點頭,王璩把眼從他們身上移開,這一個年,就是少有的團圓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今天決定努力一把把這個文寫完,這是第一更,稍後還有兩更,今晚我拼了不睡也要把這個文完結了。評論就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