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
接著文棋的手就落了下來,姐姐溫柔秀美,對孩子很喜歡,如果她在世上的話,怎麼會把女兒賣了,而且賣到那麼遠的地方?文棋閉上眼睛,難過湧上心頭,雙腿撐不住身子,胡氏站在一邊看到急忙緊緊扶住他,文棋看向妻子的眼已經滿是眼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胡氏看見丈夫流淚,自己也很難過,伸手拍一下他的肩,抬頭去看坐在上方的王璩:「郡主,既然姐姐已經沒有了,外甥女我們總是要收留的,身價銀子是多少,您說一句,我們怎麼也要湊出來。」文棋聽到妻子這樣說,感動從心裡湧出,握緊妻子的手看向王璩:「不曉得淑媛的身價銀子要多少?」
按說買淑媛這麼一個人花的銀子也不多,但是從嶺南到這裡,再加上別的,有些人漫天要價也說不定。王璩看著面前這對夫妻,他們能這樣想,把淑媛交給他們那就萬無一失了,她的眉挑起:「我看來是缺那麼點銀子的人嗎?」
文棋的臉皮抽了下,面前的人是郡主,榮華富貴是自己所不能想到的,和她來談贖人,那不是老虎尾巴上拔毛嗎?胡氏扯一下丈夫的袖子,上前對王璩深深道個萬福:「郡主,小婦人曉得您不缺這麼幾個錢,但您抬一抬手讓淑媛隨我們走,那就是骨肉團圓,小的定會在家裡點長生牌位,願郡主福壽安康的。」
這胡氏還真會說話,王璩眼裡多了幾分笑意,胡氏見王璩面色和緩,忙讓文棋從腰間解下一個布袋,從裡面取出一包銀子來,面上帶著笑道:「這裡是三十兩銀子,還請郡主收下。」
這對夫妻真是做足了準備,王璩笑了:「淑媛能有你們做舅舅舅媽,也是她的福氣,這三十兩銀子請收回去,當日從嶺南帶回淑媛,既沒立文契,怎麼要身價銀子呢。」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胡氏夫妻對看一眼,文棋遲疑地道:「姐姐沒有了,是不是姐夫也?」
要是那個鄭阿狗真死了還好,偏偏就是沒死,不過這些話淑媛會和他們說的,王璩只是輕歎一聲:「淑媛當日只是要我帶她來京城尋舅舅,山高路遠,她一個小小孩童都曉得去尋人,你們既有銀子又不是不知道路途,就算不能親自還鄉,求人帶封書也是可以的,若你早能想到,你姐姐只怕不會早早去世。」
這番話說得文棋淚流滿面,哽咽不已,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可是姐姐去世已經是事實,而淑媛能隨人而走,想必日子過的也不好,除了哭泣竟不知道再說什麼。胡氏用袖子擦一擦淚,又上前對王璩行禮下去:「郡主宅心仁厚,憐惜孤女,小的夫妻二人已經盡知,外甥女既吃了這麼多的苦頭,日後我們夫妻定要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絕不分出親疏來。」
王璩對胡氏點頭:「有你這麼一位通情達理的舅媽,把淑媛交給你們我也可以放心。」胡氏還想再說幾句,王璩已經對文棋道:「你姐姐當日死的有些冤枉,是否追究你才是娘家人,我畢竟是外人做不得主。等淑媛來了你再仔細問問。」
文棋應是,雖然把淑媛交給他們也可以放心,也有心理準備,可是淑媛在自己身邊這麼久,情意還是深厚的,王璩想到這又要歎氣,好像自己身邊的人總是來了又去,一直在自己身邊的好像沒有。
收拾起了心神,王璩叫進朱媽媽,吩咐她把淑媛帶出來。聽到王璩這樣的吩咐,文棋夫婦這才放心,王璩想說幾句淑媛的好,可是怎麼也說不出來,分離的時間就要到來,一種濃濃的不捨湧上心頭。淑媛已經跟著朱媽媽走出來,看見站在那裡的胡氏夫妻,淑媛一眼就認出男的是當日店門前的那個,原來舅舅長得這個樣子,淑媛瞧了一眼就飛快地把眼移開,上前給王璩行禮。
王璩拉住淑媛的手,指著文棋道:「淑媛,你不是一直想找舅舅嗎?這就是你的舅舅。」文棋仔細看著淑媛,今日比那日看的更明白,像姐姐的地方看的也更明白,臉上帶了期盼之色上前。
淑媛看了眼文棋,突然對王璩跪了下來。她這一跪嚇到了文棋夫婦,這郡主府裡如斯富貴,和自己家那個小院比起來就是天壤之別,說不定淑媛不願意跟自己走。文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聲叫了聲淑媛,淑媛已經給王璩磕頭下去,接著道:「淑媛今兒跟著舅舅舅媽走了,以後再不能在王姨身邊,王姨要好好保重。」
說到後面淑媛喉嚨已經乾澀不止,王璩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用手摸一摸她的臉,又把她的亂髮攏一攏,臉上露出笑來:「今兒是你們一家人團圓的好日子,不要哭了。」淑媛點頭,轉頭對文棋露出一個燦爛笑容:「舅舅。」
女孩的聲音甜甜糯糯,看著這酷肖姐姐的孩子,文棋心裡是五味雜陳,伸手摸一下淑媛的頭,乖,只說得一個字文棋就哭了出來,胡氏已在掉淚,文棋哭了一會兒就把淑媛帶到胡氏面前:「淑媛,這是你舅媽。」
看著面前乖巧的淑媛和文棋胡氏說話,王璩覺得心裡有些酸澀,這個孩子從此就要離她而去。文棋哭了一會兒才對王璩拱手道:「多謝郡主,在下五內俱感,大恩大德,竟不知道怎麼報答。」王璩看著淑媛,淑媛眼裡有興奮有捨不得還有一些害怕,去一個新地方總是會擔心的,王璩招手讓淑媛過來,摸著她的臉溫柔的道:「去跟舅舅舅媽住,要乖乖的,家裡還有弟弟妹妹,不許和弟弟妹妹吵架。」
淑媛努力點頭,王璩又對文棋夫妻道:「你們無需報答我的恩德,只要好好對淑媛就是。」胡氏連連點頭:「說得是,這孩子受了那麼多的苦,好容易到了我們身邊,如果不把她當親生孩子看,而是折磨她,豈不是豬狗不如?」
王璩看著淑媛的眼神閃爍,忍不住把淑媛又擁到懷裡:「淑媛,但願你所有吃的苦都在你娘死後吃完,從此後永遠幸福安康。」淑媛在王璩懷裡點頭,乖巧地道:「王姨,我會的。」
文棋夫妻謝了又謝,這才帶著淑媛離去,淑媛走出一截又轉身對王璩揮手示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王璩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空了一塊。朱媽媽已經走了進來,看見王璩這樣悄聲道:「郡主既喜歡她,怎麼不留她在身邊?那樣人家的吃住,只怕還沒府裡的丫頭好。」
王璩當然曉得胡家的家底,可是郡主府裡的日子再好,這種日子也不是淑媛喜歡的。王璩知道一歎,逸出一句:「你不明白。」不明白?朱媽媽眨一眨眼,王璩已經做別的吩咐了:「拿一百兩銀子給胡家,就說這是給胡家的賀禮,還有淑媛的那些東西,你先收起來,等她長大定親時候送過去當做嫁妝。」
朱媽媽連連應是,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嘀咕道:「跟在郡主身邊,怎麼也能尋戶好人家,去了她舅舅身邊,嫁的也是那種小戶人家,有什麼……」看見王璩看向自己,朱媽媽急忙閉口,疾步走出去辦事,快要走完的時候聽到王璩說了一句:「跟在我身邊尋人家,能尋到什麼樣的人家,而且高門大戶的,日子就真能那麼好?」
朱媽媽不敢反抗,只當做沒聽到,高門大戶做主人受人服侍不好?偏偏要去小戶人家做媳婦受氣?王璩坐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味,緩步走到外面,雪已經停了。阿蠻懷裡抱著托婭站在那裡,對王璩微微一笑,王璩上前接過托婭,嗔怪地道:「你都這麼大的肚子了,還抱著孩子,家裡這麼多的丫鬟婆子,再不行還有娜蘭她們呢,你怎麼不讓她們抱著孩子?」
阿蠻不說話,只是扶著自己的腰,自從來到這裡,阿蠻就不敢讓托婭離開自己身邊,非要看著托婭在她身邊才安心,丫鬟婆子們只能打打下手。
王璩抱著托婭,托婭已經有些睏,開始打呵欠,小手攀住王璩的衣襟,頭一拱一拱就要睡去。看著托婭,王璩覺得心裡十分柔軟,雙手開始搖晃起來讓托婭快些入睡。阿蠻在旁笑了起來:「姐姐就要成親了,到時生的孩子只怕比托婭還招人疼。」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中,還有一個來月就要再次出嫁,王璩面上閃出喜悅之色,阿蠻在旁邊看見,笑了笑就貼近王璩的耳:「姐姐,你也很喜歡這個姐夫吧?看你笑得就跟當初我想朝魯一樣。」王璩把睡著的托婭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托婭抓緊自己衣襟的手指溫柔扳開,拿過被給她蓋上,連小手都用被蓋的嚴實才起身。
阿蠻已經暖好了酒,烤好了肉,把酒遞給王璩,自己拿著肉在吃:「姐姐,這大雍的肉好像比青唐的肉要香一些。」青唐烤肉多只放鹽就可以,可是大雍烤肉多先用各種作料醃過,再把肉風乾一會兒,然後才到火上烤食,用的炭火也有講究,這樣烤肉才能入口。
王璩接過酒飲了一口,又吃了口肉,這才笑道:「大雍好的就是這口吃喝,各種飲食必要精美方能入口,我府裡還算好些,別的府邸聽說肉要入口,必要用上百種作料炮製過才成,還有冬日要吃嫩韭,夏日非要用冰,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
阿蠻靠著一個引枕,看著外面的天空,突然歎道:「大雍的日子過的極其舒服,可我還是想青唐,可是這一生只怕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知道咋回事,office出問題了,折騰了半天才打開,好歹沒有全都不見,不然我哭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