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瑣事
    說著林媽媽上前把匣子放到桌上,身後的小丫頭也把抱著的東西放上去。王璩沒有去碰匣子,只是看著林媽媽,林媽媽等了一會兒,主動把匣子打開,這匣子一邊放著鑰匙,另一邊放著對牌。林媽媽把對牌取出來:「這些都是府裡的對牌,共有十五對,全在這裡。」

    說著林媽媽就點了起來,一二三四五,點到最後一對,林媽媽的聲音都有了顫抖,她這輩子,自從進了宮就在淮陽公主身邊,幾十年下來,淮陽公主和她之間已不止主僕情誼,總覺得就這樣跟著淮陽公主,到時白髮蒼蒼還服侍著,而不是這樣的結局。

    悄悄拂去眼角出來的淚,林媽媽又把鑰匙遞上,從大到小該有上百把,開庫房的、放緊要東西箱籠的、甚至於後門鑰匙也全在這裡,一把不少。

    王璩還是沒說話,林媽媽把那個包裹打開,裡面都是賬本,拿起最上一本,林媽媽送到王璩跟前:「這是府裡的產業,數目和每年的收益都在這裡,請郡主過目。」

    王璩順手翻開賬本,產業還真不少,店舖田地山莊,足足寫了幾頁。淮陽公主深受太后的寵愛,每年的賞賜極多,幾十年累積下來,早是一個天文數字,淮陽公主自殺之後,本來按了律例她的產業該全都充公才是,太后心疼珠姐兒,把其中一部分交給珠姐兒,剩下部分被皇帝下詔連這座府邸一起,賜給了王璩。

    看著產業每年的收益數字,縱是王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吸了一口冷氣,每年光這些就足有五萬兩銀子,更別提額外的郡主俸祿和宮中賞賜。

    除了這本帳,剩下那些多是來往賬目,每年和京裡人的來往應酬這些,不過淮陽公主死後,這些應酬就大幅減少,除了和宮中還有定安侯府有來往,別的幾乎沒有。

    王璩的手翻開最上面的一本帳,除了例行的支出之外,上個月有一筆二十兩的支出,看著那細小的陳字,王璩的手停在那裡。林媽媽已經開口解釋:「這是給五奶奶那邊送去的,五奶奶的娘家已經敗落,她拉扯著三個孩子,還要侍奉老太君,光靠些針黹,怎麼夠呢?上個月老太君著了涼,五奶奶衣不解帶的侍奉,針黹都沒有空去做,實在沒法才求了上門,老奴自作主張給了二十兩。」

    二十兩銀子,在當初的蘇太君眼裡,一日吃的都不止這麼多,可現在已經成了救命的錢了。此時彼時,境遇全然不同。王璩把賬本收起來,看著林媽媽:「這些年你在府裡也辛苦了,去賬房支兩百兩銀子,回家養老吧。」

    林媽媽跪下磕頭,眼裡已經有了淚水,雖有淮陽公主賞的宅子,也有自己的丈夫兒女,可這幾十年下來,在她心裡,這座府邸才是自己的家。林媽媽站起時候,王璩已經看到她眼裡的淚水,輕輕歎息一聲:「你家人的身契,等我尋出來去官府辦了文書,從此之後,再無瓜葛。」

    林媽媽面上沒有喜色,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去。屋裡只剩下王璩一人,面前是這個府裡的鑰匙對牌賬本,自己已經是這個府裡說一不二的人,走出去一諾百應,當初在衡香院的時候,曾經想過的都做到了,可心卻無法平靜下來。

    縱然金珠寶貝堆積如山,身邊僕從如雲,也沒有那個人在自己身邊時候對自己笑,遞給自己一塊親手烤的芋頭那樣讓人安心。王璩把賬本輕輕一推,用手撐住下巴,只不過一天沒有見到他,怎麼就這麼思念呢?

    他會讓自己失望嗎?王璩輕聲歎氣,簾子悄悄地被人掀起一條縫,淑媛探進一個腦袋來,看見王璩坐在那裡,這才跳了進來:「王姨,我起床就來尋你,可是那些姐姐都說不能來打擾你,讓我在屋裡等著,還讓我不要亂跑。」

    淑媛在回京的路上終於換了第一顆牙,王璩把她拉過來,發現她缺的是兩顆門牙,敲她腦門一下:「什麼時候又掉了一顆?」看見王璩還是和平常一樣,淑媛鬆了口氣,坐到她身邊:「今早起來時候掉的,本來想和王姨說,可是那些姐姐都說不能打擾,還把牙用紙包起來扔到屋頂去了。」

    京裡風俗,小兒換牙時候要把掉落的牙用紙包起扔到屋頂,以求能快速換好,讓小兒不再受罪。聽著這熟悉的風俗,王璩有些恍然。已有婆子的聲音響起:「郡主,鄭姑娘是不是在裡面?」淑媛悄悄吐下舌,小聲地道:「王姨,這些姐姐還說要學規矩,沒有經過傳喚不能來找您,是不是啊?」

    王璩又拍下她的腦袋,這才發現淑媛穿的和平時不一樣,鵝黃上衣柳綠裙子,腳上的鞋也是緞子做的,雖沒有綴了珍珠,那繡工卻不是一般人繡的,頭髮梳成丫髻,周圍用一圈小金珠做裝飾,辮子末梢綴了米粒大的兩顆珍珠,珍珠雖小,卻能看見光滑潤澤,這手藝一看就不是娜蘭她們能梳的。

    外面婆子的聲音又起,這聲音才讓王璩從打量中醒了過來:「是在裡面,你們進來吧。」怎麼忘了這府裡規矩森嚴,和在外面遊歷不一樣,她們不得傳喚是絕不能進屋的。

    婆子走了進來,看見淑媛分明鬆了一口氣,行禮後又打算說話,王璩已經問娜蘭她們在那?婆子應了,接著就道:「這含桂院原本就有四個丫鬟、四個婆子服侍的,那兩位姐姐因為是郡主您帶來的,郡主您又沒交代下來,老奴不敢驅使,只請她們在那房裡坐著,怎麼安排,還請郡主示下。」

    王璩按了按頭,果然和在外面不一樣了,回到這裡就要有規矩禮儀,出個門也要一大群人跟隨了,再不是在外面時候,想出門換了衣裳拉起人就走了。接著婆子遲疑一下:「原先這些林嫂子在的時候都有安排,現在郡主既讓她回家榮養,誰管什麼是照舊還是旁的,還請郡主示下。」

    一口一個示下,果然這當家人就是有各種事情,不過王璩既在這府裡就明白這些事情,微微一笑就道:「倒是我有些想不周到,這位媽媽你姓什麼?」婆子已經磕了個頭:「老奴夫家姓朱。」

    王璩微微點頭:「原來是朱媽媽,你先去把這各有執事的管家媽媽們傳來,那兩個丫頭,既是我貼身人,依舊就在我身邊服侍。旁的丫鬟也不要再添了,有她們兩個儘夠了。」朱媽媽應了,又看一眼淑媛,王璩已經道:「你先去吧,旁的以後再說。」

    朱媽媽把心裡的話嚥下,現在王璩歸來,她身邊各等大小丫鬟的空缺不少,本還想勸她這樣不合規矩,可這位主兒哪是能聽規矩的人?自然依了她的話去找人。

    娜若兩人已經進來,看見王璩,娜若舒了口氣:「郡主,現在才可鬆口氣,從昨兒進了這院子到現在,去提水就有人說這活不是我們做的,去泡茶也有人說這些事不是我們做的。今早起來想照原先一樣來服侍您,可是還是有人說沒有傳話下來,這些事也不是我們做的,於是我和娜蘭兩人就在屋裡,傻傻等著。」

    娜若的抱怨讓王璩一笑,娜蘭已經拿起梳子給王璩梳頭,憂心忡忡地說:「郡主,方纔那個老媽媽還說了,要按規矩,您身邊該有四個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四個嬤嬤服侍才是,還說按了規矩,這些人都要歸我們兩個管,這麼多人,要怎麼管?」

    正在取笑淑媛又缺了一個牙齒的娜若也連連點頭:「不光是這個,還有老媽媽說了,和阿媛不能打鬧,要稱她鄭姑娘,和郡主您不能稱你我,要稱奴婢,不然就是不合規矩,這麼多規矩,只怕還沒學會,我就先暈了。」

    王璩接過娜蘭遞上的外衫穿上:「管他們做甚,既在這裡,自然一切都還是照舊,規矩規矩,把人的活潑性子都摸沒了。」娜若的眼一亮,淑媛捧著臉問:「真的嗎?王姨?」自然是真的,王璩敲一下她的腦袋:「在這府裡,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話音剛落,娜若已興奮地叫起來,王璩卻微微頓住,自己好像不再是那個衡香院的少女了,這種話,以前再怎麼大膽也不敢說的,畢竟就連高高在上的淮陽公主,有些時候都要依了規矩行事。

    朱媽媽已經去而復返:「郡主,管事的嫂子們都來,全在外面侯著,還有管家們也在外面廳裡等候,等著郡主訓話呢。」訓話?王璩摸一下頭,怎麼轉眼之間什麼都變了,變的這樣陌生?

    見過了管家娘子,問清她們每人的執事,讓她們照了原來的章法行事,又去見了管家們,各自安排停當,已經是午飯時候。

    忙碌了一早又沒吃早飯,王璩覺得自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吩咐朱媽媽把飯傳來,王璩這才喝口茶、歇歇氣。

    除了午飯,還同時來了四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領人來的是府裡的曲婆子,她專管這府裡的人口調配,見了王璩行禮笑道:「本不該在郡主用飯時候打擾,可是這含桂院裡畢竟人手不足,況且鄭姑娘也要人服侍,這是老奴專門挑的四個丫頭,都是聰明伶俐忠心的,鄭姑娘挑挑,瞧可有喜歡的?」

    正在喝湯的淑媛差點嗆到,王璩伸手給她拍了下後背,曲婆子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拿起手巾給淑媛擦著唇角:「姑娘可有喜歡的?」淑媛不知怎麼處置,抬頭看著王璩,王璩心裡也有些難辦,淑媛的舅舅沒找到,就算找到了是什麼處境也不曉得,如果淑媛習慣了被人服侍,到時她舅舅要帶走她,萬一沒人服侍了不知道她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回到府裡真不舒服啊,要管這麼多的事,還是在外遊歷比較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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