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信?
    老婆子還在那裡苦苦哀求,哈掌櫃除了叫著哈娘子的名字,說不出別的話,眼淚是嘩嘩地流。周圍看熱鬧的在那裡紛紛指責老婆子過於刻薄,要按了習俗,這賣了女兒就斷了母女之情,哪還有尋上門來當岳母的?人家敬著她就該拿了銀子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哪有還胡攪蠻纏貪心不足的?

    這些話平日也說過,可那時老婆子一張利嘴,早跳起來把人罵的狗血噴頭。不是說這是自己家事,別人來放什麼屁,就說本是骨肉至親,那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生死全由了自己,關別人什麼相干。此時聽到人家又說,老婆子除了放聲大哭苦苦哀求沒有別的主意。

    邵思翰已讓人拿出筆墨紙硯來,刷刷寫了一張切結書,高聲讀了一遍,對那老婆子道:「你可仔細聽好,哈娘子從此後再不是你女兒,你也休想來和他們尋什麼銀子,這些鄉鄰都是見證,再來就打了出去。」老婆子心裡怕的是去坐牢,沒聽出邵思翰話裡的破綻,只是哭哀哀用大拇指蘸了印泥,往紙上印去。

    看見她那大拇指落在紙上,王璩鬆了一口氣,和邵思翰相視一笑,邵思翰已在那張紙後寫了自己的名字,遞到哈掌櫃手上:「這個你千萬收好,有了這個就再不怕這婆子來糾纏。」哈掌櫃的淚一直沒有干,眼裡一片空虛:「嫣紅沒了,拿了這個又有什麼意思?」

    娜若哈哈笑了起來:「誰說掌櫃娘子沒了?」丫鬟也笑了,已經走進去把哈娘子扶了出來,除了面上有些淚痕,換了件衣衫之外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哈掌櫃看到自己娘子活生生站在面前,臉上露出喜悅之色,上前握住她的手:「嫣紅,你沒事,那就太好了。」

    這些看熱鬧的鄰居有些也猜出其中緣故,只是在那喜笑顏開地說。看見女兒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老婆子啊了一聲就明白自己被騙了,猛地站起身伸開雙手就要往哈娘子臉上抓去:「你這賤人,竟這樣哄騙你老娘我,我白白養了你這麼大。」

    不等她近身,哈掌櫃已經擋在哈娘子跟前,邵思翰把那紙往老婆子跟前一晃:「這可是你方才才按的指印,從此後她再不是你女兒,既不是你女兒,你來說這些就沒了道理,難道要去公堂上嗎?」老婆子伸手要抓,被娜若推了一把,娜若口快如刀:「從沒見過你這樣當娘的,賣了女兒一次也就罷了,還要忝著臉要她孝敬你,孝敬你也就罷了,還要嫌多競少,現在連自己親手按了指印的文書都不認,像你這樣沒有臉皮的,哪裡稱得上一個人?」

    周圍鄰居也紛紛指責,老婆子的臉著實掛不住,曉得今日是吃了虧,只得忍住氣對哈娘子道:「好,好,你給我記住,今日你趕走了我,等日後被人趕走,休要我們來給你出氣。」哈娘子看著老婆子,緩緩開口:「有這樣不記掛我的娘家,倒不如孤身一人,只有相公的好。」

    老婆子快要氣死,指著哈娘子說不出話,哈娘子毫不畏懼地看回去,從此後,母女恩情就徹底了斷。老婆子恨了又恨,只得握緊拳頭離開,哈娘子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一滴淚落了下來。

    周圍的鄰居各自散開去做生意,那滴淚看在王璩眼裡,不由微微歎息,哈娘子已經抬頭對王璩笑道:「今日多虧郡主出的主意,只是從此,我就真的只有他一人了。」哈娘子看向的是哈掌櫃,王璩微微撫一下她的肩:「父慈母愛,是人所共想的,可畢竟有些人,難稱之為父母。」

    哈娘子嗯了一聲,看向哈掌櫃的神色更加溫柔:「說來我也不算孤單,還有相公陪伴。」自己又會有誰陪伴呢?王璩感覺到有人溫柔地看向自己,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邵思翰。可是該不該信他,王璩不知道,遇到的事情太多,連本該無條件信任的父親祖母都是那樣,王璩不敢擔保邵思翰現在的面容之下又沒有藏了別的心思。

    回到驛館裡,哈娘子的香料已經送了來,那瓶香料也在裡面,王璩拿起聞了聞,那種熟悉的味道又讓她想起以前,若不是那次發現這個香味,進而看見那幾個香囊,也不會決定從此再不受人擺佈。不願很多年後有人來整理自己的東西,發現同樣繡著那說不出口恨意的香囊。

    有腳步聲傳來,王璩放下香料,轉身看見的不是送茶水的娜蘭,而是邵思翰,王璩微微一愣就道:「邵主簿還有什麼事嗎?」邵思翰看著她的面容,停頓一會兒才道:「方纔下官給泉州知府打了招呼,若那老婆子前去公堂就攆了出去,用了郡主的名義,還望郡主海涵。」

    王璩的眉揚起,接著唇邊多了俏皮的笑容:「邵主簿如今不要忠義仁孝了嗎?」邵思翰頓時臉紅,接著有些口吃地道:「居下官瞧來,那婆子先是賣女,又多有不慈,況且做男子的,該自己養家餬口,哪有納妾還要出嫁姐姐出錢的道理,這樣的娘和弟弟,不認也沒什麼稀奇。」

    王璩輕輕一歎:「今日你有這樣的話,那你可知道當日你在城門邊如此指責,是有多麼誅心?」邵思翰上前一步:「當日確是下官不明內情,郡主見諒。」王璩卻側過身子不受他的禮:「天色已晚,還請邵主簿離開。」

    邵思翰看著瞬間變化的王璩,不說一個字就離開了王璩的房間,端起茶喝了一口,原來自己還是受傷了。

    在泉州又待了數日,每日往街上閒逛,哈娘子感激王璩,常招呼王璩到她鋪子裡面去,漸漸也變的極熟。

    哈掌櫃是少年時候跟隨父親從家鄉來到大雍的,來到泉州後不久,哈掌櫃的父親就去世。貨物都換成了錢辦喪事,哈掌櫃仗了自己的鼻子極靈,分辨得出不同香料味道,調香的能力也是天生的,就在香料鋪裡當夥計。

    老掌櫃的也和哈掌櫃是從一個地方來的,十五年前離開泉州回家鄉時就把這鋪子全交給了他。原本哈掌櫃還念著回家鄉,可是幾番風雨下來,每次船隻出海都不順利,也就慢慢熄了這個念頭,等和哈娘子結識成親後,回家鄉的念頭就再沒有了。

    哈掌櫃嘴裡的家鄉和大雍是全不一樣的,連樹木草果都不相同。也有國王和貴族,並不像大雍的富有人家多把女兒們關在房裡,她們要自在的多,可以在節日裡出來跳舞唱歌。如果沒有兒子的話,女兒也可以繼承爵位,這些對王璩極其新鮮,書上可從來沒有記過這些東西。

    哈掌櫃聽說過青唐,當然也知道羅剎,笑著說從青唐那邊還有條路,要翻過數座雪山,走過荒蕪的沙漠,經過天竺各部,才會到達波斯人的地方,從波斯人的地方一路再往西,也能到達哈掌櫃的家鄉。

    可是波斯人和哈掌櫃的家鄉人曾經連年大戰,對哈掌櫃他們來說,寧願走海路繞過波斯人的地方,也不願意走陸路經過波斯人的地方,在那裡,他們被視為異教徒,遇到狂熱的信徒,或許連命都保不住。這樣的事王璩聽的很新鮮,原來除了佛祖道尊,還有哈掌櫃和波斯人各自不同信奉的教。

    可和尚和道士不會互相殺戮,那為何波斯人和哈掌櫃那個地方來的人因為信的不一樣而要互相殺了對方?這個哈掌櫃也不知道,他是做生意的不是傳教的,只是嘰嘰咕咕地說這已經延續很多年了,不過戰爭已經結束很多年,或許有一天不會互相敵視,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那些是太過長遠的事情,王璩不用去想,她現在想的是有沒有那麼一天可以坐船或者從陸路往哈掌櫃的家鄉走,去見識那不同的風情。可是這樣的念頭也就是想想而已,一個單身女子,在大雍行走已經足夠驚世駭俗,更何況想要坐船離開大雍,前往那些很少有人聽過的地方?

    泉州知府非常盡心,十天後就命人來通知船已經準備好了,這艘船比普通的船隻要大一些,艙房寬闊,泉州知府還特意派了二十名衙役隨船護送王璩。

    船上高挑了旗幟,讓人一眼就能望出這是官船,打點好了行裝,和哈娘子夫婦告別,王璩重新踏上行程。緩緩駛出碼頭,聞著這些日子已經聞慣的微鹹的味道。空氣中的水氣也越來越重,這一切都提示船上的人們,這是真的進入了大海。

    淑媛的性子本就極活潑,船上的地方又比馬車裡大的多,上船後就這裡竄竄那裡瞧瞧,和娜若兩人一會兒跑到船頭一會又趴在船舷,看著船下的浪花翻滾,帆上還有海鳥不時停留歇腳。

    王璩坐在窗邊,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人頭並在那裡嘰嘰咕咕說個不停,娜蘭手裡拿著針線,笑著道:「郡主也真是放縱娜若,由她帶著阿媛到處亂跑,這地方雖說大,但萬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可不是好玩的。」這個?王璩又看了看,覺得她們趴的離船舷太近了,喊了一聲讓娜若小心些。娜若應了,淑媛站起身蹬蹬跑了回來,乖乖坐在王璩身邊拿起筆練起字來。

    娜若在那看的高興,回頭對淑媛說了一句,話音還沒落,一個大浪打來,若不是娜若身手敏捷又抓的牢,那大浪就把娜若捲了下去。娜若用手拍拍胸口,嘴裡說了句就乖乖跑了回來。

    海浪越來越大,船也更加顛簸,娜蘭已經吐了出來,看娜若也不好受,王璩讓她們倆下去休息,剛要把窗關上,就看見船頭多了一個人,青衫玉簪,臉上有落寞神情,不就是邵思翰?淑媛打了個哈欠,腦袋從窗子裡面探出去,看見邵思翰就道:「王姨,也不知道怎麼了,邵叔最近總是提不起精神。」

    作者有話要說:邵兄啊,我家初二是愛記仇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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