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女 正文 街道
    聽到王璩的反問,想起當日城門之前,看著面前那雖沒站起,但頭依舊抬的高高的女子,邵思翰不知該說什麼,良久才歎息道:「郡主冰雪聰明,不俱天下流言,實乃女中丈夫,只是……」王璩的眉揚起,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但等了很久,邵思翰都沒有往下說。

    說什麼呢?這樣的女子怎麼是自己能憐憫的?她的那一絲傷心,或者也不是自己該聽出的吧?想到這裡,邵思翰不覺得解脫,反而覺得心裡更加沉重,拱手一禮就轉身而去。

    本在等待著他繼續說教好反唇相譏的王璩微微一怔,怎麼這個人和上次不一樣了?但很快王璩就丟開這件事,一不一樣都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離邊關還有一日的路程,等到了大雍,就照了當日和阿蠻說的,去那山水之間,寄情於奇聞異事,也是一種自由。

    看著邵思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王璩飲盡杯裡的茶,示意侍女收拾好這一切,揉著酸痛的肩膀進帳篷歇息。很快帳篷裡的燈就熄滅,整個營地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火堆上的火仍在跳動,今日發生的事對王璩來說,不過是件最小的事情,不能在心上留下痕跡。

    使團的速度比前些日子要快一些,邊關已經在望,跨過去就是繁華富麗的家鄉。路邊有三十里就設的驛館,可以不用再宿營住帳篷,而是有窗可以睡。這樣的前景讓使團裡面的人都十分高興,馬車越來越快,王璩坐在馬車裡,看著窗外那不停變化的景色,旁邊的侍女歎氣,歎息聲傳進王璩耳裡,她看過去,兩個侍女臉上有明顯的依戀之情,看往外面的眼神幾乎是貪婪的。大雍再繁華富麗,那也不是她們的家鄉。

    王璩垂下眼,淡淡開口:「你們若不願意,等過了前面,我讓侍衛送你們回去。」兩個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就雙雙擺手:「我們並不是不願意,只是離開家鄉在即,怎麼也會有些想家。」家啊?這每個人的庇護之所,在那裡可以什麼都不用怕,也不用去計較什麼,那裡有食物有衣服,是冷了餓了累了時最想回去的地方,可對王璩來說,從來就沒有家。

    縱然身處在無邊富貴之中,依舊感覺到那漫不到邊的孤獨,雍京的那座郡主府,是不是也是這樣?僕從如雲,金銀如山,可是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為她所想。

    王璩輕聲歎息,兩個侍女已經不再說話,只是靠在窗前看著青唐國土,再走不到十里地,就出了青唐,進入大雍了。王璩回頭看了一眼,青唐不可容身,大雍無人過問,家在何方,竟是這麼艱難。

    使團進入大雍,平整的路讓車速更快了些。兩個侍女的眼都不夠看了,在窗前嘰嘰喳喳,說大雍的天地和青唐有什麼不同,畢竟是年輕女子,天大的事很快就能忘記。

    進入大雍的第一個地方就是王璩曾生活過的那所城市,對這個地方,王璩只有厭惡之情,兩個侍女卻不一樣,擠在窗邊看個不停。縱然是邊陲小城,這所城市依舊有青石板鋪成的大街,兩邊的商舖做什麼生意的都有,來往的人穿著也和青唐不一樣。

    等進入驛館的時候,兩個侍女更加興奮,沒想到竟有這樣的驛館,足夠使團的人住下。兩個侍女在那裡嘰嘰喳喳,指指點點,這樣的聲音惹來舒公子的不快,他白了兩個侍女一眼,嘴裡嘀咕一句:「從沒見過這樣不講禮儀的侍女,這也是在外面,若是在我家……」

    話沒說完,驛丞已經上前請王璩進去,身為大雍郡主,王璩的待遇和晟王是一樣的。有單獨的一個小院子,有熱水可以洗澡,驛館還送來了熱飯菜。洗浴過後的王璩換上乾淨衣衫,這十來天趕路讓她也滿是疲憊。

    一夜好眠,使團要在這裡休息兩天,王璩雖然不願也不能反對。城裡士紳已經備好了酒席,晟王和使團裡的人被請去赴宴。王璩是個女子,只有待在驛館裡面,醒來時候陽光已經灑滿整個屋子,一時之間王璩有些發愣,不知次身在何處,也不知次身往何方。

    門已經打開,兩個侍女你推我我推你的走進來,看見王璩醒來,兩人啊地叫了一聲就道:「姑娘,您醒了。」

    王璩嗯了一聲,她們已經上前扶起王璩,梳洗時候,看見兩人在自己背後互相使眼色,王璩把手裡的梳子放下:「說吧,到底什麼事?」一個叫娜若的侍女開口了:「姑娘,您能讓我們出去逛逛嗎?」外面有什麼好逛的?王璩巴不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才能忘了當初所有的事情。

    但看著娜若眼裡的渴求,王璩到了嘴邊的拒絕變成了同意,在路上那麼多天,真是連人都沒看過幾個。娜若看見王璩點頭,興奮地叫了起來:「娜蘭,我就和你說姑娘會同意的。」娜蘭有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這樣的眼睛總讓王璩想起阿蠻曾說過的草原上的鹿,她雖然跟著點頭,但還是看著王璩:「姑娘,可是我們不會講大雍話。」

    看著面前這兩個一眼就能看出是異族的姑娘,只怕走不多遠就被人拐騙了。王璩剛打算讓侍衛陪她們出去,娜蘭已經可憐巴巴地開口:「姑娘,不如我們服侍姑娘去逛吧。」想的主意倒不錯,王璩無奈搖頭,但還是應了。

    兩個侍女發出歡呼,快手快腳地給王璩梳好了頭,既已來到大雍,王璩沒有穿青唐的服飾,而是換上了大雍的衣衫。粉色叩身衫子,束了石榴裙,腰上繫了青金相間的腰帶,九龍玉珮壓住裙角。外面再穿了黑色半臂,發上簪了金簪,也就打扮完了。

    主僕三人來到驛館門前,看見她們要出去,驛館的下人急忙跟了過來:「要不要去請郡主的侍衛。」逛個街還要侍衛跟隨?王璩微微搖頭,下人不敢自作主張,招呼了一個老婆子過來:「郡主既然不帶侍衛,兩位侍女也不是本地人的話,就讓老張媽媽跟著您去,也好引路。」

    果然考慮的周到,王璩微微一笑,拿出一塊碎銀遞給娜蘭,娜蘭在離開青唐前已經知道,上前把銀子遞給那下人,下人的眼一瞇,又行一禮:「多謝郡主。」

    王璩一行人這才走出驛館大門,已進八月,正是天高雲淡時候,帶有桂花香的風撲面而來,娜若性子活潑,剛走出門還想著規矩,走了幾步看見新奇的東西已經跳過去看了,等到聞見桂花香味,更是皺著鼻子猛嗅幾口:「這是什麼味道,好香好香。」

    娜蘭雖然也想像娜若一樣,但看見街上的人奇怪地看著她們,再加上那個老張媽媽也已掩口在笑,頓時覺得這樣不好,聽說大雍女子是絕不能出家門的,哪能這樣在街上隨便逛不說還大聲說話。

    連連扯了娜若的袖子幾下,娜若這才住了口,乖乖跟在王璩身後。雖說也有女子出來逛街的,但大都是小戶人家的女子,而王璩從穿著、氣度上就和周邊的人格格不入,更何況身後還帶了婆子和侍女,那兩位一看就是異族的侍女,有這樣侍女的人家一定不是普通人。

    周圍的人都在那裡竊竊私語猜測王璩的身份,紛紛奇怪怎麼會有大戶人家肯讓自己家的女娘出來逛的?不過這對攤販來說是個好消息,小販們看見王璩如同看見了肥羊,不管王璩看中什麼東西,報出的價格一個更比一個高。

    王璩卻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並不是深宅裡從沒經過世事的少女。當聽到又一個報出極高的價格時候,王璩微微一笑:「這東西這價格的確不貴。」小販的臉上頓時露出喜悅之色,已經準備去接銀子了,誰知王璩伸手又拿了幾樣東西過來:「不過要這些做添頭才成。」

    見王璩拿的東西,剛剛就和自己報的價格差不多,小販的臉頓時苦了,本以為來了個肥羊,結果卻是個懂行情的老手。不過這樣賣出去自己也不虧,小販在思索,王璩低下頭在等他,過了會兒小販才一咬牙:「賣就賣吧,不過我今日可是大出血。」

    王璩眼珠一轉,唇角已經露出笑容:「既然這樣能賣,那我不要這些添頭,給你一百錢就夠了。」說完王璩已讓娜蘭數了一百錢出來,放在攤上拿了東西轉身就走。小販沒料到王璩會來這招,想要招呼她回來,可是人家是給了錢的,自己也不虧。不招呼她回來的話,和心理預期落差太大,最後也只有收了錢搖頭。

    這情形周圍的人能看見,王璩再去討價的時候,虛高的部分就不見了,討的大都是實價,一條街逛完,娜蘭兩人手裡已經拎滿了大包小包,眉開眼笑地還要繼續逛。

    她們開心,王璩也不攔著,繼續走時見前面圍了一圈人,還有哭聲傳來。娜若已經跳了過去,擠進人群裡面去看,接著很快就回來,眉頭皺的緊緊的:「不是說大雍極為繁華富麗嗎?為什麼還有人死了埋不起?」一直沒開口的老張媽媽歎氣:「你不知道,這人命苦的很,十歲爹娘沒了,被婆婆要回來做童養媳,好容易巴到男人長大圓了房,誰曉得又是個賭鬼,把那點小小產業都輸光了,還要賣了她,她臨死也不從,一根繩上了吊,現在是她婆婆在那裡哭求要人幫忙把她給葬了。」

    葬一個人總要十來兩銀子,王璩有些哽咽,周圍的人看見她們停在那裡,讓開一條道,這樣的人伸手出去,可比幾個窮人伸手出去強。躺在地上的女子還大睜著一雙眼,衣衫襤褸、面色蒼白,旁邊哭泣的只有她的婆婆,已是滿頭白髮,兒子不成器,唯一可依靠的兒媳又死了,已入殘年,又有誰能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仇恨開始漸漸遠離,我等待她徹底放下那天。

    12點沒更新的話大家不要催,不更新我都會講一聲的,沒更新說明我還在碼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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