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羅的聲音在殿內迴盪,皇后的臉已經沉了下來:「曼陀羅,是我讓阿蠻坐在這裡的。」曼陀羅的嘴撅起,臉上的神色十分不悅,拖長了聲音叫道:「姑姑。」皇后已經招手讓她過來:「你這孩子,比起阿蠻還要大那麼幾天呢,怎麼一點也不聽話。」
曼陀羅想像平時一樣坐在皇后身邊,可是這位子雖寬,坐了兩個人就坐不下第三個,宮女已經搬了椅子過來安放在皇后座位的左邊,曼陀羅看著坐在皇后身邊的阿蠻一點沒有想起來的意思,憤憤然地跺了跺腳,坐到椅子上。
皇后已經對王璩笑了:「大雍的禮儀規範一直都讓人嚮往,看見我們這樣的一定要說是野蠻人了。」王璩還沒說話呢,曼陀羅就憤怒地開口:「姑姑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大雍人狡詐奸猾,他們的東西有什麼好學的,況且……」
不等曼陀羅說完,皇后已經開口打斷她:「曼陀羅,你今天進宮之前難道大嫂沒有教你規矩嗎?」曼陀羅的眼圈頓時紅了,再看向坐在皇后身邊的阿蠻那一臉的笑吟吟,曼陀羅猛地站起來:「姑姑果然不再疼曼陀羅了,虧我還想著姑姑。」
說完曼陀羅就往外衝了出去,皇后忙讓宮女跟著她出去,輕輕地搖頭:「這孩子,總是這樣不懂事。」說完皇后又看向王璩:「姑娘為人沉靜,又是從大雍來的,我倒想請姑娘幫個忙。」
王璩忙起身恭敬地道:「娘娘有何吩咐妾不敢不遵。」皇后的手輕輕往下壓了壓,示意王璩坐下:「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你也看見了曼陀羅到現在都還這麼莽撞,現在青唐不像原先一樣,曼陀羅再過一段時間也要出嫁,想請姑娘到我哥哥府裡,教一教曼陀羅禮儀。」
教禮儀?王璩的眉微微一皺,阿蠻已經開口,話裡帶著撒嬌:「舅母,姐姐不能去,姐姐去了誰陪我玩?」皇后輕輕地拍了拍阿蠻的手,話裡透著親熱:「並不是要王姑娘長住在那裡,等完了自然就回來了。」阿蠻還是搖頭:「舅母,我平日有多無聊您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好容易來了個姐姐陪我,您還要她去陪曼陀羅,舅母是一點也不心疼我。」
話說到這份上,皇后要再讓王璩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王璩唇微微往上揚,雖然沒有起身但側身貼耳道:「娘娘的吩咐,妾自然不敢不遵,但阿蠻又這樣說,妾一時不知該怎麼處置。」
皇后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很快就消失不見,手往阿蠻身上拍了拍:「好了,你要你姐姐陪著你就陪著你吧,曼陀羅就讓她繼續莽撞。」阿蠻只是嘻嘻一笑,往皇后身上膩去:「舅母果然也是心疼我的。」
皇后的笑容在王璩看來有點勉強,沒達到目的的她也帶了些微的失神,很快宮女就來請皇后往前面去,今日要和皇帝一起接見各國使臣。皇后又讓宮女們好好服侍阿蠻她們回去,這才往裡面更衣。
阿蠻和王璩出了皇后的宮殿,阿蠻這才開口:「姐姐,舅母今日好奇怪,怎麼會讓你去教曼陀羅禮儀呢?宮裡又不是沒有專門的女官。」王璩斟酌了一下,決定不和阿蠻說實話,況且那些都是自己在心裡猜測的,只是微微一笑:「或者,娘娘覺得我的禮儀十分出色吧。」
這樣的回答並沒讓阿蠻滿意,她的眉微微揚起:「是嗎?」王璩剛要再解釋,就聽到身後傳來曼陀羅的聲音:「哼,阿蠻,我在這等了你很久,你終於出來了。」阿蠻轉身看著曼陀羅,眉高高揚起:「怎麼,你剛才像個小孩子要糖吃一樣,現在又有什麼事情?」
聽到阿蠻說自己像個小孩子要糖吃一樣,曼陀羅的臉頓時比身上穿的紅衣服還要紅那麼幾分,手裡的鞭子就往阿蠻身上招呼:「我們來打一場,看看誰才是只知道躲在別人裙子後面的小孩子。」
阿蠻的性子也被惹了上來,手一抓已經抓住鞭子,嘴裡也不饒人:「打就打,誰怕誰?」兩邊的宮女面面相覷,這兩人要吵起來,她們都不敢攔的,可是帝后剛剛去接見使臣,這要出了什麼事,誰擔當的起?
看阿蠻和曼陀羅虎視眈眈的樣子,還有宮女們那緊張慌亂又不敢勸說的神色,王璩上前拉一下阿蠻:「阿蠻,難道你們要在這宮裡動手?」阿蠻看一眼周圍,宮女們的神色她當然能看的出來,知道真要在這打起來這些宮女也會受到牽連,把手裡抓住的鞭子放開:「走,我們到城外打去。」曼陀羅沒料到阿蠻會突然放開鞭子,身子晃了晃差點沒摔倒,頭還是高高揚起:「走就走,別以為換了個地方我就會怕你。」
兩人雙雙轉身往外面走,王璩對宮女們做個手勢,示意讓她們快些去給人報信,至於要給誰報信,那只有看老天的意思了。見宮女中有跑開打算去報信的,王璩這才鬆了口氣跟上阿蠻的腳步。
青唐皇宮不大,很快就來到宮門口,看見阿蠻過來,守門的侍衛先抱拳行禮然後才道:「出宮要有腰牌。」這難不住阿蠻,她已經從腰帶上解下腰牌,驗明了腰牌,侍衛示意放行。
看見阿蠻拿出的腰牌,曼陀羅的嘴又撅起,神色裡不由帶上了一絲嫉妒。不過這出了城打一架,沒有了白龍衛的保護,一定能把阿蠻揍個落花流水,曼陀羅得意地想。剛要走出宮門就聽到後面傳來聲音:「曼陀羅,你怎麼這麼胡鬧?」
這個聲音讓曼陀羅停下腳步,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中年婦人,曼陀羅的臉上露出驚懼之色,接著很快就道:「阿娘,我們去打一場這不是常事嗎?」原來這就是托德的夫人?王璩雖猜到幾分,但聽到曼陀羅的說話才敢肯定,宰相夫人已經走上前,她是個小部族的公主,沒出嫁前性子火爆,別人就起個外號稱她為火鳳凰。
嫁了快二十年,這火鳳凰的名頭早沒人提起,曼陀羅漸漸長大,知道自己娘當年的英姿,一直想做火鳳凰第二。可惜前面有個出身容貌樣樣都比她好的阿蠻,曼陀羅自然處處看阿蠻不順眼,再加上阿蠻竟然拒絕了自己哥哥朝魯的求愛,那更讓曼陀羅心裡對阿蠻恨不得千刀萬剮,處處都想蓋過她一頭。
宰相夫人聽到曼陀羅那句話就冷哼一聲:「你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嗎?處處都要用拳頭來爭高低,再過幾個月你就該出嫁了,從現在到出嫁前,不許你出府門一步。」這怎麼行?曼陀羅又要嚷出來,宰相夫人已經讓自己的從人把曼陀羅帶回去,自己笑著對阿蠻道:「阿蠻,曼陀羅她像個小孩子,吃不到糖就要嚷。你們現在都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宰相夫人都這樣說,阿蠻雙手叉在胸前對她行禮:「伯母的話我記住了。」宰相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頭,帶著從人離去。從頭至尾都看在眼裡的王璩上前拉著怔在那裡的阿蠻:「我們現在去哪?」
阿蠻歎了口氣:「白龍衛這次有人受傷,阿娘又說現在東陽王沒被抓到不許我出宮,本來還想跟著曼陀羅出去的,現在看來也不能出去了。」的確不能了,德安公主已經來到宮門口,阿蠻沒想到這種事情會驚動這麼多人,剛要撒嬌地叫阿娘,德安公主已經讓宮女把阿蠻帶下去,看著王璩道:「這些日子都忙,一直沒和你好好說過話,你陪我走走吧。」
看著前面走著的德安公主,王璩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多的讓王璩沒有時間去想。而現在王璩面對這位舅母,發現自己對這位舅母近乎一無所知,除了別人告訴自己的,這位舅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是殺伐決斷的攝政公主,還是為了一己之利就讓舅舅背上叛國罪名的人?想到後一點,王璩覺得自己的心開始發緊,這樣算起來,這位舅母也是殺了自己母親的人,畢竟如果沒有當初的叛國傳言,侯府又怎會逼死自己的母親呢?
一個有叛國哥哥的人和一個能帶來榮華富貴的公主,這樣的兩個人讓侯府輕而易舉地做出了選擇。王璩的手緊緊握起,手心又傳來疼痛感,所謂因果,究竟是什麼人造成的?
德安公主停下腳步,宮女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王璩這才意識到她們已經來到一座山頂。這座山並不是假山,而是當年青唐建皇宮時順勢圍住的,站在這山頂能看到整個京城。
德安公主極目遠眺,過了會兒才突然開口:「你來了這麼久,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我告訴你,不管你是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罷,這些我都不在乎。」這樣的話實在太突然,王璩的眉跳了跳,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德安公主坐在一塊山石上,眼並沒有看向王璩:「我知道你們大雍人從小就被教導要忠君愛國,絕不能有叛國之舉,崇德剛知道實情的時候差點殺了我。」王璩不知道她講這些是什麼意思,只是在一邊聽著。
德安公主眼裡有柔情閃過,不過王璩看不到,她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我只想告訴,你舅舅沒有有意做過這些事情,當他想回去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你母親的死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的,那麼,」
德安公主這才看向王璩,王璩屏心靜氣,知道她現在要說的才是重點,果然德安公主眼裡閃過狂熱:「那麼我就告訴你,你在大雍的仇我給你報,至於之後,你想再殺了我為母報仇,只要你能做到,隨你。」
作者有話要說:德安公主實在太強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