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璩那蒼白的臉配著這柔弱的聲音讓黃大奶奶眼裡的淚也落了下來,重新坐下握住她的手:「可憐我的妹妹受盡了委屈。」王璩又咳嗽兩聲,眼裡露出期盼之色:「姐姐,原本我手裡還有幾個人,現在除了素雲他們都被趕了乾淨,也不許我出門,我就求姐姐一件事,姐姐如有人去往京城,就請幫我帶兩封信往京城我娘家和晟王府,求他們看在昔日情分上,來救救我吧。」
說著王璩掩面大哭起來,素雲她們倆也哽咽不止,黃大奶奶擦一擦淚:「妹妹,你放心這不過是一點點小事,我定會幫你辦到。」王璩見她應了,起身就要行禮:「多謝姐姐了。」黃大奶奶一手牢牢扶住她,王璩雖面色蒼白,但容貌還是能看的出嬌美,黃大奶奶歎氣:「這樣的金枝玉葉,什麼樣的人配不上,怎麼偏就嫁了這樣一個?」
素雲把紙筆拿出來,冷雲已經磨好了墨,王璩筆不加點很快寫好兩封信,封好了信皮遞給黃大奶奶:「姐姐,妹妹這條命能不能活就全在姐姐身上了。」聽她說的委屈,黃大奶奶掃一眼那信皮上的,淮陽公主府、晟王府,這都是想不到的人家。
黃大奶奶把信收進自己袖子,用手拍著王璩的肩膀:「妹妹你放心,我定要把信給你帶到。」王璩剛要點頭就聽見外面丫鬟傳報:「姨奶奶來了。」接著一個艷裝女子走了進來,她就是章執林的愛妾劉姨娘。
見黃大奶奶和王璩兩人親親熱熱在說話,王璩面上還有淚痕,這劉姨娘就氣不打一處來,前幾日章家姑娘出嫁,劉姨娘陪著章母出外應酬,那些親戚故交,誰不和自己親熱說話,只有黃家的人對自己愛理不理,甚至沒給自己預備坐的地方,直到章母忍不住說自己懷著身孕,黃太太才吩咐人給自己預備了個小杌子。
話裡話外也只問王璩的情況,還在那裡說要章母分清誰是正經兒媳婦。這真是沒有道理,誰不曉得王璩連個蛋都不會生,自己現在有了孩子,等生個兒子出來,王璩還是去一邊待著,誰還記得這個章大奶奶。
今日聽說黃大奶奶來家拜訪,自己還以為可以顯擺顯擺,誰曉得竟直接進了王璩的房,安插在王璩房裡的耳目還來說王璩和黃大奶奶哭訴,這更讓劉姨娘惱怒,也顧不得自己七個多月的肚子不大方便,扶了丫頭就走過來,要讓黃大奶奶曉得,誰才是章家掌權的人。
黃大奶奶見劉姨娘進來,看向王璩故意道:「這是哪裡的親眷,怎麼我不認得?」王璩已經坐了下來,面上的哀怨之色更重:「這是夫君的如夫人劉氏。」黃大奶奶哦了一聲,眼掃向劉姨娘:「原來是劉姨娘,我說怎麼沒見過,本就不是家裡能上台盤的。」
劉姨娘見自己進來後黃大奶奶對自己不理不睬已經極其惱怒,等聽了這幾句,氣的肚裡的孩子都差點掉了下來,忙用手托住肚子看著黃大奶奶:「黃親家真是說笑話了,前兒還在你家見過呢?」黃大奶奶才不接劉姨娘的茬,吃驚地對王璩道:「聽說親家太太治家有方,怎麼連個嫡庶都分不清楚?我去過這麼多的人家,還從來沒見過做姨娘的出面招呼人呢。」
劉姨娘已經在丫鬟的攙扶下坐了下來,聽了這話耳根都紅了,想要強自再說幾句,黃大奶奶已經對王璩道:「妹妹,你是為人寬厚的,怕就怕有人用了你的寬厚,做出些別的事來。」說話時候黃大奶奶看一眼劉姨娘,冷冷發出一聲笑,接著黃大奶奶對王璩道:「昨兒我去陳親家家,她家的朱姨娘打碎了碗,陳親家也沒說什麼,不過就讓人打了十個小板子,這樣才叫賞罰分明。」
劉姨娘聽的冒出冷汗,雖然有章執林的寵愛,章母的庇護,但名分上王璩依舊是她的主母,要是王璩真要找機會處置自己,自己這條小命?劉姨娘恨的咬一下牙,看著王璩那嬌嬌弱弱的神態,橫豎她多病,等自己生下兒子就想辦法不讓她繼續吃藥,這樣的身子不吃藥,過不得三五個月就一命嗚呼了。
到時自己有了兒子就可以扶正,再不受這名分限制,不過劉姨娘瞧瞧王璩身邊站著的冷雲兩人,還有那個汪媽媽,總要先把王璩這幾個心腹攆走,這樣自家才好做事。劉姨娘心裡轉著歹毒的念頭,不防肚子裡的孩子重重踢了她一腳,劉姨娘用手摸一下肚子,對王璩笑著道:「大奶奶,這孩子腿上可有勁了,都說這胎是男的。」
劉姨娘的得意王璩怎麼看不出來,她心裡冷笑面上卻更加哀愁地看向黃大奶奶,黃大奶奶握一下她的手,笑的還是一樣甜蜜:「那要恭喜章家有後了,只是怎麼著這孩子出來了也只能叫姨奶奶你一聲姨娘。」看見劉姨娘那臉變的雪白,黃大奶奶的笑更加甜了,拍一拍王璩的手:「妹妹你身子弱,找幾個人幫你生孩子也是常事,橫豎不管誰生出來的,都只認妹妹你為母。」
劉姨娘這下臉又變的通紅,本以為自己這話會讓王璩傷心不已,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來還怎麼叫女人,可是黃大奶奶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讓劉姨娘知道這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只有除掉王璩,自己扶正,才能讓黃大奶奶那譏諷的笑容消失。
劉姨娘再坐不住了,扶著丫鬟起身:「累的慌,我先去躺躺。」說著揚長而去。等她一走黃大奶奶就歎道:「妹妹,沒想到你的處境比我想的還難。」王璩的一雙眼裡全是淚:「姐姐,瞧這個樣子,等她生下孩子就再容不得我了,求姐姐速速把信送往京城,好讓我娘家來人做主。」
黃大奶奶重重點頭,接著黃大奶奶想起什麼似的:「昨兒我當家的從衙門裡回來說,邊關趙元帥要奉調上京,也就是這一兩天會到這裡,你們兩家既有舊,你何不去見一見趙元帥,有他的威勢壓著,章家也不會輕舉妄動。」
趙元帥?自從知道不能去見他,王璩就對這邊淡了,面前就是個機會,何不去求見他呢,他當年和外祖父舅舅都曾共事,說不定他知道舅舅的消息更多一些。
雖然已經決定要怎麼離開,王璩還是一瞬間就決定去求見趙元帥,能多知道點舅舅的下落也是好事。
趙元帥要奉調回京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他的必經之地的士紳們都商量著去面見趙元帥,好和他拉拉關係,畢竟不算趙元帥是定安侯爺的叔叔,他也有個三品大員的兒子,還深得當今陛下倚重,趙家的這支以後是會越來越盛的。
王璩聽著汪媽媽出去打聽到的消息,以故交之後去求見趙元帥,這是一定能見到的,現在麻煩的是怎麼出門?自己比不得汪媽媽他們可以隨時出去,現在人全都被章母換掉了,要出去就成了一件麻煩事,看來只有去見章母了。
王璩的眉頭皺起,真討厭和她打交道,但又不得不去打交道。
王璩到章母上房的時候,章母正在那和劉姨娘說話,見到王璩章母那臉就拉了下來:「你不是身子不好一直養著嗎?怎麼今兒來了?」王璩也不想再拐彎抹角了,行禮坐下後道:「今兒媳婦來見婆婆,求婆婆讓媳婦明兒出門一趟。」
章母還沒說話,劉姨娘已經開口:「呦,我們金尊玉貴的大奶奶不是連伺候婆婆都不能伺候嗎?怎麼明兒就要出門?」對她王璩一直都不想理,自然更不會接受她的挑釁:「婆婆,明兒趙元帥要途經本地,媳婦娘家和他有舊,媳婦去見見長輩也是盡一點地主之誼。」
趙元帥?章母還在沉吟,劉姨娘立即開口:「不行,誰知道你見了他會說些什麼?」王璩閉眼喘氣,然後看著章母:「婆婆,趙元帥位高權重,夫君不是一直想做官嗎?兒媳去求求趙元帥,能得他幾分青眼,夫君也能入了仕途。」
一聽到自己兒子能做官,章母就忘記了別的,要真是做了官,瞧這個媳婦還能得意什麼?章母臉上的貪婪王璩並沒忽視,想做官,下輩子吧。
劉姨娘還想再打斷,章母已經開口:「既然這樣你就去一趟吧,只是你別忘記你是我章家的人。」王璩恭敬應是,並沒去看旁邊氣急敗壞的劉姨娘,等到自己的死訊傳到京城,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什麼叫富貴逼人。
趙元帥在第二日到達本地,本地士紳預備了酒宴要給趙元帥接風,趙元帥略飲了幾杯就稱自己年老體衰不能多飲酒,吩咐一個副將在那裡應酬,自己帶人回到驛館。
剛進了驛館驛丞就迎了上來:「元帥,有一位奶奶已經等您許久,說是京城威遠侯府的女兒,今日特來拜訪世交。」趙元帥的眉皺了皺,威遠侯王家的人,原來也沒什麼交情,方才在酒席上的那位威遠侯府的女婿看起來也愚蠢至極,有什麼好見的。
「不見。」趙元帥正要走進去,就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如果是當年段元帥的外孫女,不知趙家叔公肯不肯見?」段帥的外孫女?記得段帥的女兒是嫁進威遠侯府的,難道說嫁到這裡來的就是段氏的女兒?趙元帥轉身看著說話的人,看起來雙十年華的女子,一臉的弱不禁風,那眉那眼卻像極了昔日的段將軍。王璩見趙元帥回頭看她,已經行禮下去:「侄孫女見過趙家叔公。」
趙元帥歎氣:「當日段帥對我有知遇之恩,他的後人我自然要見。」王璩長出一口氣,看來這位趙元帥果然像別人說的一樣是位恩怨分明的人。
各自坐定,趙元帥看著面前的王璩:「當日段帥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對他的後人也要看拂一二,只是要金銀容易,若是為你夫婿求官那就免了,那樣愚蠢的人豈能做官?」
王璩面上浮起笑容:「趙叔公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侄孫女到此沒有別的,只想問問趙叔公,當日我舅舅究竟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