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趙高戰戰兢兢的報告道。
「什麼?」
「所有侍衛,除蒙恬將軍外,無一倖免。」
「飯桶!統統都是一群飯桶!擺駕,孤王要親自去查看!」嬴政勃然大怒,厲聲喝道。走出幾步,他突然轉過身,複雜的凝望軒兒。
「孤王為何會睡著,連你離開了都不知道?」
「殿內點燃的是沉涎香,大王會因此而入眠,並不稀奇。」猜到了嬴政多疑,她早已在走之前就將沉涎香點燃。
「真是如此嗎?」
「臣妾怎敢欺騙大王呢?」
「不敢最好!」嬴政冷哼一聲,攜帶者眾侍衛風一般離去。
我怎麼會不敢呢?
軒兒心中冷笑,今晚,注定她點燃再多的沉涎香,他也是睡不著的。
反正,她已經安全把人救走,餘下的,就只剩韓沉夜了。雖然自己可以理解他為了活下去,為了救自己,而不得不委身於趙太后,可眼前只要一浮現那副畫面,心中還是像插了根長刺,分外難受。
……
明日一大早,軒兒起床時發現門外的侍衛沒了,猜出嬴政必是廢了自己的禁足令,當下心情大好,畢竟昨夜她所惹的麻煩,足夠他今日都焦頭爛額。
出了軒宮,天空今日多了半分陽光,灑在身上,有絲暖意。
唇角輕揚,勾出微微的淡笑,只是這抹笑,意味深長。身後的盯梢者一舉一動,全部都落入軒兒的眼中,果然,昨夜之事,嬴政還是對自己有所懷疑。
不過,他萬萬也想不到,看上去如此孱弱不堪的自己,有能力從他的密宮之中,救出重傷的韓沉堯。
陣陣琅琅徐風吹來,撩起她耳側的青絲,水色羅裙,美得像是一副工筆畫。
軒兒蹲下身子,將一堆黃色冥紙點燃,愣愣的望著那團跳躍的火焰。眼前似乎浮現出蘇兒那張單純無害的小臉,值絲毒分為三種,她只是給自己下的最輕的,如果真要奪自己性命,怕早就奪了。
終究,還是她殘餘的善心葬送了生命。
突然,噗通一聲,像是重物濺落在水裡的聲音。
「救命——救命啊——」激烈的拍水聲混雜著呼救聲傳來。
「不好,有人落水了。」軒兒騰然起身,快步跑到荷花池畔,一個約莫十歲的孩童正在池中努力的拍水,呼救,初春寒意料峭,池水冰寒刺骨,這滋味軒兒昨夜是嘗過的。
岸邊並未有失足滑落的痕跡,難道這孩子是被人推下水的?
「別管!」軒兒剛要下水救人,青姬一把擋在身前。
「為何?」
「這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可就是知道才更要救。」言畢,軒兒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跳進池中。
一下水,徹骨的寒意便襲遍全身,仿若水銀一寸一寸的灌進皮膚,穿破血管,軒兒提肩抽手,雙輻輪換,利刃斬水,伸臂送髖,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仰泳姿勢。
當手接觸到落水孩童的一瞬間,腳下突然一聲清脆的金屬聲響,腳踝處居然莫名多了一根鐵鏈,將她緊緊的拴住,絲毫無法動彈。
不好,中計了!
孩童瞬時緊抓住她的手,眸中放出滲人的寒光,濃厚的殺意迸發出來,單手舉起一把閃亮的匕首,直直的朝她心口處刺來。
單手趕緊一擋,袖中銀針剛要飛射而出,青姬突然大喝一聲。
「不能殺,他是大王的長子扶蘇!恐怕是被下蠱了!」
雙眼紅黑相間,空洞無物。軒兒收緊袖中飛針,改為單手橫劈,把那匕首打落進湖中。再用頭一撞,扶蘇當場暈了過去。
軒兒伸手將他攬進懷中,沒讓他沉入湖底。
「擺明了就是個陷阱,丫頭,你真是自找苦吃。這荷花池畔百里空曠,人跡罕至,要求救,難啊——」青姬無奈搖頭。
「放心,我定不會如此輕易就死了。」
說是這麼說,陣陣寒意如海潮傾覆,軒兒感覺身體裡面血液都要凍僵了,一寸一寸,開始結冰。
若是放手去解開鐵鏈,扶蘇必會沉入池底,屆時其必死無疑。可若是不去解開鐵鏈,等到氣力用盡,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條。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刺骨的涼意浸入腦髓,眼皮變得重如千斤,軒兒心裡非常清楚,若再泡上一個小時,就算自己得救了,恐怕下半身也得躺在床上渡過了。
如果大聲呼救,只怕自己會在救援未曾到來之前,就耗盡氣力而沉入池底。
「丫頭,可惜我只是一縷幽魂,不然你也不至如此。」
「現在不是自怨自憐的時候,荷花池對面的有座宮殿,若是可以將殿內的人引來,我們就有救了。」
「說的容易,這世間能看見我的人,只你一個,叫我如何去幫救兵?丫頭,你還是取下頭上的飾物,否則,會沉的更快。」青夫人滿臉無奈,憐憫的望著面色青紫的軒兒。
飾物?軒兒拔下頭上的玉簪子,凝神半會兒,突然來了主意。
卡嚓——
她使勁咬破玉簪子的兩頭,果然和她猜的沒錯,戰國美玉缺乏,很多玉簪子裡面都是空心。
「丫頭,你是不是被水泡傻了?」
軒兒白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對著簪子的一頭,輕輕的吹起來。
裊裊的音樂聲隔空響起,似箜篌似長簫,如光般的穿透力,恍若跟著音符,攀越了浮雲,到達了另一個世界。
這首曲子,軒兒也沒想到自己會再度吹響。
念歸曲,當年在殺手島訓練,她最好的朋友想念家裡時,便是吹響這一首曲子。就連,被自己親手一刀捅進腹部,鮮血淋漓,還是笑著吹響這首曲子。
幾多無奈幾多愁,一片傷心畫不成。
天色一點點的暗下去,音調也愈加的惆悵、悲傷,軒兒的心底,也開始一分一秒的絕望,她感覺到生命的跡像一點一點的流失。
難道,這一劫,她過不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