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女疾奔到龍攆前,撲通一聲跪倒泣道,臉頰還掛著明顯的淚痕。
軒兒認出了她是公孫婉兒的貼身侍女秀兒,心中暗暗疑惑。剛剛公孫婉兒遞玉珮與自己時,還淺笑明眸,絲毫沒有異樣,為何轉眼就性命垂危?
「起駕,速去婉宮!」
嬴政黑眸陡縮,深深的震顫恍若巨石砸入湖泊,激起一尺高的水花。
沒想到,他也會有如此驚慌失措的一面,絲毫不加遮掩,公孫婉兒,就那麼重要?
軒兒站在原地,目送著嬴政的龍攆快速消失在眼前,直至消失不見。
……
「軒主子。」
剛踏進軒宮,就見蘇兒著一身單薄的褻衣站在眼前,含笑望著自己,身上斑斑鮮紅的鞭痕微微透出來,軒兒眉頭輕皺,略略心疼,道。
「回來就好。」
語氣平淡,甚至說得上冷漠。不是她冷淡,是她不想將過多的情緒洩露出去,不想再給人抓住軟肋。
從小到大,都是在死亡線上掙扎,殺手島的魔鬼訓練最後一項,就是囚籠獨獸,將一百個殺手與十隻餓了整整一個月的獅子關在一個漆黑的籠子裡十天十夜,逃出籠子的名額只有一個。
無窮無盡的屠殺,腥臭骯髒的鮮血,漫無天日的嘶鳴,那十夜,她見到了真正的地獄。
她活下來了,親手砍掉朝夕相處數十餘載的好友腦袋,吃獅子的生肉,最終,從囚籠中爬了出來。
自那以後,她發誓再也不要對任何人好,再也不要嘗到那萬針錐心的痛楚。
「你還真是冷淡,明明擔心她的安全,卻吝惜那一絲安慰。」青姬待蘇兒出去後,翩然從房樑上飛下來。
「那你想我怎麼說?」軒兒不悅挑眉,並不看她。剛剛那一瞬間,她差點陷入慘烈的回憶中難以自拔。
「嘖嘖,你這丫頭確實有點能耐,連太后都被你制的服服帖帖,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叫我不禁好奇,真正的你是什麼樣?」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還要怎麼樣?」軒兒故意攪合她的話。
還好意思提,剛剛在太后宮,若不是碰巧太后戴上了鳳凰金步搖,指不定她現在就被關進了大牢,賜以毒酒一杯。
「果真是伶牙俐齒,不過,等下你也要這般牙尖嘴利才好。」
軒兒還未來得及回話,門外傳來一聲長喝。
「大王駕到——」
嬴政?此時他不是應該在婉宮才對嗎?
軒兒打開門,正欲行禮。
啪!!
一記凌厲的耳光迎面而來,打得她耳膜處嗡嗡作響,好像有無數只蜜蜂在飛。銳利的疼痛如火焰般蔓延全身。
「賤人!竟然毒害婉兒?」嬴政陡然大喝,黑眸寒光如雪夜惡狼般,似乎只消一眼,便可將她撕裂成碎片。
「大王所言,臣妾不知,毒害婉兒,臣妾與婉兒無冤無仇,為何要害她?」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還被扣上毒害的大帽子。軒兒咬牙忍住,孱弱的嬌軀差點因為那一巴掌摔在地上。
「好個不知,婉兒今日只來過你軒宮,一回去就病倒了,若不是你加害於她,還會是誰!」嬴政勢如猛虎,一把掐住軒兒的脖頸,力道狠辣,一道觸目的紅痕若鞭抽般,凸現在白玉般的脖頸上。
「沒錯,公孫婉兒今日確有來軒宮,可只是給了臣妾一朵天山雪蓮,祛除寒氣,並無其他,何來毒害一說?」
聞言,脖頸的力道略鬆,嬴政的目光轉向旁邊的侍女秀兒,沉聲道。
「這毒婦所言,可是事實?」
「稟大王,如軒主子所言,婉主子擔心她被寒氣所侵,所以將大王賞賜的天山雪蓮贈與軒主子食用,誰知,軒主子竟然恩將仇報,將毒抹在琉璃碧玉簪上,毒害軒主子。」說到後面,秀兒巴掌大的小臉上,倏然滾下兩行清淚。
軒兒心中只是冷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是她一時大意,竟忘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原來那時公孫婉兒的簪子是故意掉落在地,自己真是愚蠢之極。難道因為落到這具身子裡,思考能力也變遲鈍了嗎?
「婉兒真心待你,你這毒婦真是罪不可恕!來人,將這毒婦打入大牢,聽候發落!若是婉兒少了一根頭髮,孤王絕對要你陪葬!」
雙手反綁,被粗暴的架起,好似一團被丟棄的貨物般,臉頰腫脹而酸痛如熱浪般,襲進她的心底。整件事情發生的太快,如閃電般,完全沒給她思考的時間。
當軒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被推搡進潮濕幽暗的牢房。
本就是冬天,狹窄的牢房中陰冷的濕氣如把把鋼針,刺得骨髓生疼。不時,還有痛苦的長嘶聲傳來,皮膚燒焦的味道,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刺激的軒兒陣陣胃縮。這些味道,她曾經再熟悉不過了,沒想到,落到戰國,還得再一次品嚐。
「軒姐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嗚——軒姐姐,那些壞人也把姐姐關進來了嗎?」
突然,陰暗潮濕的角落裡爬出一個小小的身影,軒兒登時一愣。
眼前的少年,瘦的只剩皮包骨,小臉髒污不堪,一頭青絲凌亂的披在腦後,唯獨那雙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明珠般,閃著璀璨耀眼的光芒,不染一絲塵埃。
「軒姐姐,都怪沉夜,若不是沉夜無能,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碰姐姐一根手指。」
沉夜?莫非是韓國歷史上嗜血殘忍的小公子韓沉夜?會是眼前這個豆丁般的小孩?
「軒姐姐,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也像隔壁的叔叔一樣,被他們弄啞了?」
「姐姐沒事,只是沉夜你為何被關在此地?」從他的身上,頭髮的氣味,均可以猜出他呆在牢裡的時間,絕對長達十五日之久,這麼長的時間,如此惡劣的環境,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當日姐姐被嬴政帶走,那個壞人就將我吊在牛車後,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秦國,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和姐姐在一起,可是那個壞人將我送給一個老女人,我拚命掙扎,那個老女人一怒之下,就將我關進了大牢。」
聞言,軒兒眉頭輕皺,凝望著眼前雙眸若星光般閃耀的韓沉夜,無論什麼世界,強權永遠都是吃人的。如果他說的是事實,那麼偌大的秦宮中,有能力將他打入大牢的老女人,恐怕非趙太后莫屬了。
沒想到,歷史上淫.蕩無雙的趙太后,竟還有戀童癖。想起白天所見的那幕,軒兒心中禁不住陣陣噁心。
「沉夜別怕,姐姐在這,乖。」話剛出口,她便吃了一驚,她可以掏心挖肺證明,這句話絕非她心中所言,難道是真正的韓軒兒還在體內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