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錯而滿盤皆輸,說得對。」老藩王長長的歎息在狹小的石室中迴響,對著風行烈的目光,深邃而充滿感情,彷彿在看著一件自己鍾愛的東西:「你是否知道,菁華是我取寶貝的女兒,也是我最為在意的孩子。」
「我明白。」風行烈眸光掠向地面,低沉的語音裡有抹難言的沉痛:「如果不是你最鍾愛的女兒,你又為什麼要為了她的死而憤懣吐血,其實你原本雖然將她作為了一枚棋子,卻並非如我所說,完全是為了自身利益。你也考慮到她的存亡,所以才在那個無法確定的前題下將她送走,誰知道青王對你們的態度宄竟如何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或許他真的利用了菁華,可是卻也未嘗不是想保住她的性命,緃然她以後的人生也許會坎坷。但總比一不小心就會丟掉生命要好得多。
一旦他們領著南藩向青國尋求合作,那麼想要脫身,恐怕就難了,最大的可能是他們全都成為青王的奴隸,和如今的情況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風行烈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選擇青國,而不直接向凌國臣服,至少向大凌臣服並不會擾亂他們附屬國的利益啊!
「不,你說的很對,我的確是不配當她的爹,我甚至連我們一族的秘密也沒有告訴她便狠了心腸將她送給了凌王。」老藩王長吁短歎,滿臉悔恨。
「我若是將事實清清楚楚告訴她,我若是沒有自以為是地替她做主,她又怎麼會……」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要官差做什麼?」風行烈淡淡冷笑,她也不知道當初所為究竟是對是錯,只知道,她向來不會後悔。「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有著因果聯繫,如果說其中有什麼誤會。那也是人為造成,你自以為為了女兒好,所以沒有將事實真相告訴菁華。這才引起了她的心如死灰,投河自盡。事情巳經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難道還能讓她復生不成?」
「的確,是我造成了華兒的離去,但是如今,你卻又一次落到我們手上!」南藩王的聲音驟變,充滿了詭異,旁邊嚇軟在地的菁緣驀地抬頭,好像第一次認識他的父親,連滾帶爬地向旁邊退了幾米。
南藩王卻不注意他,而一雙幽森的眼死死盯住風行烈,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鎖住,看得後者全身忍不住直冒寒意,心頭惶然。她早就明白,方纔的親切只不過是南藩王做出的假象,想來奸巨猾的人,怎麼可能突然就轉了性子,對一個連陌生人都算不上的敵人露出溫情?
或許他真的露出了溫情,可不是對她,而是對那巳經死去的菁華公主。
「你……想做什麼?」她遲疑道,心中卻出現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我想做什麼?哼,你佔了華兒的身子,難道不應該將她換回來麼?」
猜中結果的風行烈無奈得很,鬱悶得幾乎想要吐血,這個誤會根本就沒有解開。這南藩王還是以為自己的身體是青華公主的。
「父皇!不可以啊!」菁緣突地冰地上爬起來,好像在一瞬間就恢復了鎮定,冷靜地捉住南藩王的一隻手臂急切道:「我們現在巳經沒有任何財力人力,想要重;新發展奪取天煞主權除了和她合作沒有第二條路,青王根本不信任我們,我們巳經幾乎輸了,父皇!你還不明白嗎?為了我們南藩天煞三十六部眾的子民,你不能如此任性。該放棄的,我們只能放棄啊。」
天煞?聽到這兩個字,風行烈微微一愣,定力如她,竟也忍不住滿臉驚駭。他們竟然是天煞的的人?一瞬間,許多不明的事情終於全部撥雲見日!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伝放棄了南藩,原來是因為風行影的到來使得天煞三十六部眾格局改變!她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世上就是有這等巧合之事。
想來,南藩必定是天煞存於世間的一個部分,正如風行影曾經說過的天煞三十六部眾的全部勢力並沒有真正為她掌握,這些劫力很多巳經分散發展,不再願意為了那個天煞之主賣命,反而拚命要累積力量對付天煞總部。這其中必定有著各種各的制約,使得天煞總部實權並不是那麼強大,就像封候封地,造成了一個個諸侯國不聽主國的命令,尋思著奪取主國政權一樣。
想要發展勢力,第一需要的是錢,此番他們定是巳經山窮水盡,這才將主意打到了青籬的壽禮之上,可惜風行烈一招偷星換月便使得他們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可再一尋思,風行烈就感覺到天煞的危險,這三十六部眾究竟有多麼大的勢力?竟然還有附屬國的存在,如果定位僅僅是在一個江湖組織上,那也就太可怕了。
沒等她再想下去,南藩王冷冷一甩手,將菁緣整個人捽了出去。他怒咬牙關,嘶啞咆哮:「取捨,放棄?又是這些?為什麼總是要放棄華兒?當初為了我們順利轉移。我巳經放棄了我女兒一次,每日夜裡,每天晚上,我都聽見華兒在我耳邊一遍一遍問我。問我這仲爹為什麼要逼死她,問我為什麼不再同她王起去放風箏,問我為什麼不肯帶她一起走。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那滿臉的皺紋頃刻堆積在一起,不過一瞬,巳是老淚緃橫,癲狂大吼:「功名利祿我不管。天煞我不顧!我只要我的女兒!只要再看一眼我的女兒,璽對她說一句話。我只想告訴她,為父不是故意的,為父只想要你幸福,要你幸福……」
森寒牢房內傳出幸福二字,簡直是可笑,可此地三人,誰能夠笑出?
風行烈胸中一堵,驀地升起一股無力辛酸的感覺,想到了她那個如今來說巳經是遠在天邊的父親,他們也同樣,再也見不到了吧……
隱瞞,誤會,這世上為什麼要有這麼多複雜的關係?正是因為這些,才造成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不幸。風行烈挺直腰桿,輕輕閉目,又驟然睜眼,那無關緊要的情緒,全從心底抽離,此刻的她,又一次鋒芒太露。
坦蕩地瞥過一眼,風行烈直白地道:「我不是菁,華這具身體也不是菁華公主。」
「片面之詞,憑什麼讓我相信?」南藩王瘋狂地驀然一個閃身,下一刻,風行烈只覺得肩上一沉,那猶如枯枝的手便拍到她的肩膀。直接將她整個人高舉了起來。
「老怪物,你想做什麼?」風行烈在空中驚而不亂,咬牙怒喝,她是感性的,可那絕不是盲目的情感!同情是一回事,要被抓去當祭品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鬼魅般地冷笑從他口中傳出:「蒼穹血鷹若非遇到鬼魂一類的東西是不可能有所異動。雖然牠沒有讓你靈魂出竅,可是卻仍然對著你發起了進攻,這巳經告訴了老夫,你和這個身體並不融合,你必定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為了對付你,老夫巳經不惜代價請了本族大巫師前來,他自然有辦法將你的靈魂抽出,至於華兒能不能回來,你便不要關心了,乖乖跟我走吧!」
眼睛裡充斥的血絲,南藩王此時此刻恐怕巳經瘋了!
風行烈不由大罵,南藩的時候他都能無動於衷,這個時候來發什麼瘋?那個大巫師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思索之間,見南藩王硬拖著她向門外跨去,風行烈幽深的眼中精光乍現,翻手之間,一根烏黑細長的尖銳鐵絲脫手打出,衝著南藩王喉間的動脈切了過去。
菁緣在不遠處不敢靠近南藩王,他雖然捽得不輕,到底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此刻一見風行烈驟然出手,不禁發出一聲警告:「父皇小心!」
南藩王顯然沒想到風行烈在全身衣物都被換了的情況下還有武器,頓時被打了仲措手不及,躲閃不開,千鈞一髮只得鬆開拿住風行烈的手。因為怕上面有劇毒,也不敢去硬接那細長的絲線,被逼得再度躍入門內,那黑色轡線落到地上,卻是一截兩邊堅硬中間柔軟不易折斷的金屬絲線。
的確,她就是內力也被他們用藥物化去了,說不定身上還中了什麼慢性毒藥,全身的衣物被人換了一遍,所有的工具利器都拿走了,只可惜這些人查得再怎麼仔細,那髮絲中綁著的幾根黑絲卻由於過於隱秘,完全沒有被他們找到。
底牌的充足,才有可能在危臉之中化險為夷。
風行烈一個輕鬆後躍,落到了牢房之外的窄道中,對著那憤怒到要衝上前來的父子二人冷笑一聲:「想要對我不利也要看看自己是什麼斤兩,一子錯,滿盤皆輸,雖然打擊你們我很不屑,可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你們錯的可不是一子而巳!」
那二人一聽,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風行烈所言雖然狂妄至極,可她通常不伝是空穴來風,南藩王聽她如此一說,竟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哼,你們真的以為我毫無留手麼?簡直愚蠢!」風行烈咂咂嘴,就那麼站在窄小的通道之中,唇邊的笑意愈發濃重,在那兩看來,卻是背後愈發森寒。
「我說過,我風行烈又不是傻子,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本,絕對的把握,我憑什麼在這兒囂張狂妄?你當我真的不怕死啊?我既然篤定了你們前來劫走賀禮,我又怎麼好意思不給你們一份大禮呢?」
她笑語嫣然,美麗的臉上風采飛揚,卻得人恨不得立刻上前將她砍了。
「你做了什……」麼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周圍的地面卻驀地一震!
駭然從那二人心底飄起,然而這只是第一波而巳,緊接著,整個天地都產生了巨大的震動晃蕩!
「轟轟轟轟!」那通道的深處,一陣幽然又響亮的爆炸聲連續不斷地響此地傳來。愈發靠近,愈發響亮,一整片的地勢被這恐怖的浪潮憾得瘋狂抖動!結實的牢房,在這陣轟炸之下巳經面臨著全面的崩潰。
南藩王父子只覺得腳下大地不停震動,完全離了他們所知的範圍,每一次震動屋頂的岩石就塌陷了幾分,周邊狂亂的爆炸聲不停,入了圈套的感覺,此時此刻才真正從心底深處衝擊到腦子裡。
地動山搖。在這窄小的牢獄中,他們真正體會到了世界未日的感覺。
南藩王的記憶翻開,這才驚駭地想到了風行烈似乎還有一種武器,曾經在西秦國宴上出現的武器!
火藥!
風行烈的唇角上揚,完全不顧房間內的天崩地裂。火藥的劑量必定是算好了的,她當然不會影響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風行烈!」咆哮之中,猙獰的臉眨眼間出現在近處!南藩王運足全身的內力,好似一支滿弦射出的利箭,絕對用上了生平從未有過的速度,五指成爪,朝著風行烈的方向一把抓過來。
不閃不躲,風行烈只是慵懶地靠在牆上冷冷微笑,凝神看著那被逼到癲狂的人朝著自己逼近。
「哼!」空氣中的溫度在一聲突兀冷哼之中驟降,一根黑燦燦的猶如一根縮小掃把的烏青鎖鏈斜裡驟然飛出,南藩王大駭之下只得一手抓住那簾子,下一刻便發出了一聲慘烈嚎叫!
鮮血飛濺的同時,另一道黑影直接一拍,將南藩王蒼老的身體再次逼入了那窄小的石牢之內!伴隨著頂上巨大石的茖下,南藩王二人都來不及再往外面撲了,只能看著外面二條在臣石後的人影慢慢被那千斤大石遮蔽。
風行烈依舊猖狂自信的笑聲傳來,一併帶來了他們最後的疑惑。
「禮物的箱子不止可以裝石頭。那麼大地方,搞個夾層裝一兩個人進去,你認為很難嗎?你們見了一堆石頭,還有興趣再碰那箱子發覺其中奧妙嗎?不是我有通天本事找出了你們的老巢,而是你們自己暴露了你們的總部……」
引蛇出洞。這只是一個,為了幹掉此地的首領布下的,很巧妙的圈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