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風行烈看了半晌,那臉混不在意由內而發的自信,卻是能叫人折服,張媽媽終於笑不出來了,活潑的小環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彷彿一個找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整一個十足的追新族,捉著風行烈問個不停。
「風媚娘?就是那個,玉鑼城的絕代名姬?和蓮姬姑娘堪稱舞林雙絕的風媚娘?蓮姬姑娘也真心稱讚她舞枝的風媚娘?」
芸菲和張媽媽定定看著風行烈,六隻眼晴緊緊盯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鬆懈。
聽錯了!他們一定是聽錯了!
那樣的傳奇女子,失蹤巳有數載,怎麼可能突然在這裡出現!可是莫名之中,芸姐三人卻又覺得,風行烈不像是在說謊。
「雖說我以前從不在人前露出真容,但你們不會真以為我像市井街頭的傳聞那般,是個個醜陋女子吧?玉鑼城風媚娘有幾個敢假冒?再說,名字可以假冒,見識和氣質又假冒得了嗎?我相信張媽媽的眼光不差,這事兒怕你也做不了主,還是請你身後的人來見見我吧。」雖然是在笑,風行烈有如實質的目光卻極凌厲地掃了一眼,既然巳經說穿了,倒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事巳至此,她就是再囂張些,瞭解輕重的張媽媽也不可能真對她動手。
所謂玉鑼城的風媚娘,那還是數年前遇見泰涵以前為了發展暗月門的產業塑造出的一個傳奇身份,這個身份當初只是為了斂財,卻沒想到經過張羅佈置宣傳等等一登台就取得了意料之外轟動風靡的效果,也是因為這個身份,她才認識了蓮姬,與之相交,只不過遇到泰涵以後,她成了大泰風王,暗月門慢慢有了發展,自然就沒有再在世人眼中出現過。
想不到這個時候卻要重操舊業,風行烈一時之間心中也感歎世事無常,多給自己留下幾條後路,果真是沒有錯的。
沉默到現在的張媽媽終於站了起來,眼裡恢復了八面玲瓏的神采,笑語之中多了幾分明白:「風姑娘可真是個像琉璃般有趣的人兒,光憑媚娘這一句話,不論你是不是玉鑼城風媚娘,我都做不了主了,風姑娘請稍等,正巧閣主這些日子回來了翰城,我就去為你走一趙。」
她來得突然,去得也快,說走就走,倒也乾脆。
芸菲聽得驚訝不巳:「這倚紅軒後面還有人?」
風行烈佑她涉世未深,即使以前在青樓,到底是個清倌,潔身自愛,見識未必廣闊,淡淡笑道:「但凡妓院賭場一類的地方,人際網絡的涉及必定不小,如果是個小城倒也罷了,這裡怎麼說也是西泰京師,再怎麼飄搖再怎麼不正當,總也是京城。這張媽媽前前後後所做事情都有些有恃無恐,說上頭沒有人罩著,我可不信。」
「可是妹子,你引那人出來又是什麼打算?」芸菲見識雖不廣,到底也不蠢笨,只覺得心頭慼慼然,她認為這妹妹身上總有一層神秘的紗,叫人看不清楚,如一片迷霧,彷彿消散了以後便什麼也不剩。
「姐姐,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去說,再說,很多事你若是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反而會造成困擾,這些交給我就好了。除了某個混蛋,還從來沒人能夠讓我正面吃虧,我是你的好妹子,這還不夠麼?」風行烈大這不慚地自誇自大起來,望著唇角。
芸菲到底只是個平常女子,和她牽扯上關係,未必就是好事,但既然巳經上了船,只要芸菲樂意,她便不會丟下她,風行烈暗暗決定,來日總要將她接到百匯關好好安頓了。
芸菲本也不打算多管風行烈的事情,聽她這麼說心裡只覺得感動不巳,握往她的手叫了一聲「妹妹」,什麼幕後之人老皮黑手都丟到九重天外去了。
就在二人之間感動流竄的時候,小環忽然很煞風景地大叫了一聲。
「天啊!藥都翻了,風妓娘你的傷要怎麼辦呀。」
風行烈卻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痛的齜牙咧嘴,翻了翻眼晴,眸中略帶笑意的光彩一閃,胸有成竹。
「你當張媽媽是個不懂得眼色的,很快就會有人來了。」
小環眼晴一瞪,嘴巴一厥:「你又猜到了?」
室內,頗為猖狂和有些無奈的笑聲頓時交雜在一起。
風行烈的猜測當然不會錯,不到一刻的功夫,一個布衣打扮手歪歪斜斜的帽子遮了半個臉的大夫便晃悠悠地敲了門進來屋裡,替風行烈看了個大概「病情」,慢吞吞翻出了一大堆的傷藥,然後蓋上藥箱子出門去了,從頭到尾沒有說上一個字,只把小環看的跳腳。
「什麼最好的大夫!我看是庸醫還差不多!」
拿起傷藥瓶子嗅了一下,風行烈的眼色一瞬間變得略帶了幾分幽暗,隨即大聲笑道:「這才是最好的大夫,對症下藥,給的也是最好的靈藥。」她自己也明白,所受大多都是皮外之傷,痛是痛了些,卻分毫觸及內臟,沒有良藥傷重之處癒合會得當然緩慢,此時好的藥膏才真的是幫助最大的。
窗外的布衣大夫跌撞了一下,又站真了身子慢悠悠地去了。
芸菲忍不住好笑地看著風行烈:「那個大夫就算是全城最好的,被你這麼一誇獎,也有些吃不消呢。」
滿眼是深刻的笑意,風行烈吃力地扯下了纏在肩膀上的繃帶,苦著臉道:「姐姐,你快些給我換一遍傷藥吧,再取笑下去,我疼死了可沒有這個天下無雙的妹妹了。」
「小丫頭片子!有你這麼自個兒誇自個兒的嗎!」芸菲忍不住啐了一口,手上卻毫不含糊,和小環一起拆風行烈全身裡得像粽子一樣的嫦帶。
見多識廣的風行烈也說是靈藥,當然不會太差,敷上以後全身的痛楚少了一大半,有些地方紅腫不到一刻功夫就在小環和芸菲驚訝的視線裡消退了。全身的舒爽和放鬆讓風行烈總算是鬆了口氣,心情沉靜下來,慢慢分析現在的局勢,卻限於知道的情形太少,摸不出個所以然,很快就累極地昏昏沉沉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迷的這些日子她還是在提心吊膽之中,就算是昏著也一樣心頭惶惶,現在只覺得人活了過來,胸口那一塊大石落了地,只要人活著,總是有辦法的。
模模糊糊裡風行烈感覺自己泡在一潭瀑布下的清水之中,全身都涼冰冰的,舒服異常,可沒過多久,四面的水便開始慢慢發燙了,周圍全是叮叮咬咬的蚊子,咬得她欲伸手去抓。很快的,整個池子彷彿著了火,驚嚇的一抬頭,那瀑布竟不知什麼時候便成了通紅滾熱的岩漿,鋪天蓋地地就朝她襲來!
「放鬆點,我不會害你。」虛幻迷濛的溫柔聲音不知道從何處而來,漫天都是回音。
恍恍惚惚天地之間變得一片浩瀚,好像回到了許久之前從飛機上縱身而下的那種感覺,四周全是模糊不清的影子在嘿嘿冷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宛如地獄中的魑魅,悠悠然去的的飄來飄去,越來越淡,終於再也瞧不見了。
心頭一緊,神智回到了腦袋裡,卻聽見耳邊有些清冷卻吐著熱氣的溫和聲音。
「別擔心,我只是運功帶動藥性散佈到全身,保證你身上絻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那聲音有些自得甚至自大,風行烈迷濛地皺眉,冥冥之中卻明白他不會傷害她,這柔和的溫熱感不禁讓她想到了一個男一個熟悉至極的場景。
「嗯……羽翔?」
很明顯地感覺到抵在身後的扛顫,驀然地抽離,風行烈當下腦袋裡便攸然地清醒過來,一股冷意從頭上直直灌下,手臂一僵,眼睛便睜了開來,高聲喝道。
「誰?」
房門大開著,一雙華貴的鞋就在眼前,向上一瞧,線繞是風行烈也不禁微微一愣。
狹長而妖媚的眼睛上吊得厲害,直挺的鼻樑嵌在臉上說不出的好看,薄唇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譏諷,立體的五官幾乎挑不出一點兒毛病,墨發隨意地披散,只用一根淺藍色的髮帶輕微的束著,一身華貴衣裳極端的優雅,好個邪魅至極的美男子!
雖然與凌羽翔不是一種類型,這男人在外猊上卻是絻對不會比前者差了去,風行烈被他容猊一憾,心中暗暗感歎了一句,個人卻仍然固執的認為凌羽翔更好看些。(你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不是他!雖然瞧見了一個人,風行烈心中也有數,剛才那個給她運功的人,絻對不是這個男人。
目光微微一轉,話頭拾了起來,風行烈佯怒地冷然一笑。
「倚紅軒的閣主確實不凡,擅闖人家女子閨房都言麼天經地義。」
邪魅男子望了一眼室內,眼中有幾分淡淡的疑惑,立刻很快地掩藏了去,帶著幾分陰冷的邪氣瞇起眼重重一哼:「你怎麼知道那是我?我倒奇怪,竟然還有人能在我倚紅軒內來去自如,恐怕不是一般的採花賊。」
他的言辭之間透露著一股強大的自信,風行烈心中一凜,巳經感覺到了麻煩。
「閣主倒是推得一乾二淨,這偌大的房子裡一個人還能就這麼消失了不成?不是閣主又是誰?」風行烈裝模作樣反瞪一眼,怒氣沖沖。
妖媚的目光一閃,邪魅男子竟然詭異地沒有再辦解,彷彿想到了什麼,一張俊美的臉上凝固了幾許邪氣的笑容,陡然低頭靠近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想難道媚娘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同我生氣吧?」
帶了幾分調情口忽,灼熱的氣息近在眼前,風行烈卻只覺得身邊空陣緊窒,胸口裡的心臟重重跳了幾下,絕對不是動心的心跳,而是這個男人眼底最深處的一股可怕冷意叫她內人不由自主地警鐘大作,被他這樣看著就好似被幾千幾百人盯住!
不是這麼倒霉吧!風行烈暗自叫苦,原本只是想著釣上一條小魚,暫時裡裡腹,沒想到是上釣了,卻似乎大的過份了。多年的閱人經驗無一不在告訴著她,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好啃的果子。
好森沉的殺氣啊!雖然隱藏得極好,可是在風行烈眼裡又怎麼會真的有完美?細微間的異樣,她一向能夠敏銳的感覺到。
心中暗暗叫了聲玄,若不是她變得當推得一乾二淨,這個男人現在恐怕便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但倚紅軒肯定也有一些對頭,不管是聯想到那個,此時他不會特別懷疑她。既然是這樣的人,應對的方法自然也得變上一變,和危險的人打交道才夠剌激!向來自負的風行烈心中暗自冷笑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
神色警愓地瞥了邪魅男子一眼,風行烈絲毫不受誘惑,輕描淡寫地笑著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大家都是聰明人,我想閣主也應該知道我身後並不淺薄,既然要借閣主的地盤,我不妨告訴閣主,我是暗月門的人。」
「暗月門!」邪魅男子也不禁露出了驚訝之色,顯然是對這三個字忌諱頗多,嘴上卻涼涼哼了一聲,露出猙獰危險的神色:「難道我會怕?」
「你可以怕,但,我相信,你會後悔。」冷然的氣勢漫不經心地聚然一放,絲亮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內,篤定的語聲裡,強大自信比起他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威脅她?簡直是笑話!她風行烈什麼時候受人威脅得了!
被撲面而來的駭人氣息讓邪魅男子猛然一驚,見她唇角略帶嘲諷的笑,眸裡滿是目中無人的自大之色,卻不知怎地,和她就是那樣自然而相稱,這讓他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女人重新估量,不簡單的女人!
突然之間,他氣息透露出幾分火熱,妖邪的瞳孔閃出最媚惑人的迷離,聲音也越發溫和:「風媚娘,我倒從沒見過像你這般聰明的女人。」
哼!彫蟲小技,泰涵、隨風、羽翔、青籬,那個不是萬中挑一的美男子?以前風家的幾個兄弟那個不是天皇巨星級的人物?美男計?小子,你還太嫩了點。
見成功地懾住了他,風行烈不為他的熱情所動,心思不斷轉著,一邊思索著什麼樣的條件能引起他的興趣,一邊試探著這倚紅軒閣主的實力如何,微微笑道:
「暗月間在這翰城尚未有太大發展,強龍比不過地頭蛇,閣主應該是知道的,這次悅王似有極大動作,上面才會讓我來剌探消息,我的來路是閣主最為關心的問題,既然這個問題我巳經開誠公佈,想必閣主在意的就是我的來意了。閣主的身份,我們沒有多大興趣,閣主大可連名字也不需告訴我,閣主應該知道,為了不引人注目,我是同芸菲姐姐一道來的這裡,我想請閣主給我一些時下翰城的大約情報,我則會在青丘烈軍被請來的那幾日登台獻舞,想必聰慧如閣主也應該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交易了吧?」
造成轟動的一方名姬當然能夠吸引到許多目光,只要名聲一出,前來的人絻對是龍蛇混雜,青樓便是一筆不錯的收入,又能提高倚紅軒的佑名度。她不去問這個男子的底細,也算是給了他最大的尊重,免除了他的後顧之懮。
不論這個邪魅男子是做情報販子還是為了賺錢,他都應該不會推掉這個誘人的條的件,即便是他不答應,攝於暗月門的影響力,他也不可能隨便就把她怎麼樣。暗月門此處是沒有太大勢力,可是只要稍為識貨的人,就會明白整個暗月門可怕。
手摸著下顎略略思索了一下,眸中閃幾點異樣的星光,邪魅男子終於點了頭:「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成交並且為表誠意,我給你調動整個倚紅軒內所有人手的權力,既然你這也是方便我們賺取情報和金錢,我當然不能虧待你,這裡是一千兩銀子,你暫時拿去用。」他從袖中取出幾張銀票放在床頭,露出了極為友好的微笑,出現在這張俊臉上惑人的笑容足以讓天下的女人為之風狂
任他是誘惑是威脅是紳士,風行烈只當沒安看到,淡淡地收下了銀票,回了一個客套的笑。
「多謝閣主,只不過還請閣主下回進我房間的時候,記得敲門。」
名聲如玉鑼城風媚娘的登台能夠讓人賺到的絻對不是這麼一點小錢,一千兩?風行烈還嫌他給少了呢,說什麼調動倚紅軒人手的權力,聽起來雖是不錯,卻無疑把她自己也露在了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還不是有她在意的芸菲和小環在這裡,否則這個莫名其妙的閣主那裡會這麼大方,萬一她跑了呢?
可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並沒有讓這個男人知難而退,邪魅男子打量風行烈的目光變得越發地幽暗,這個女人很古怪,無論美猊聰慧和隱忍都讓他也摸不透看不清,讓他有種特別的感覺。
男人白玉般的手悄然探到風行烈面前,邪氣的眼散發著愈發濃烈的熱切,瞇眼笑著想要觸摸她的臉頰,呼吸都有幾分急促,暗啞的聲音真叫人戰慄:「媚娘,我倒真對你有些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