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飄等人同凌羽翔會和後,生生嚇了一大跳,看著自家從來沒這麼狼狽過的王爺臉上那兩個烏青的圈圈,只覺得詭異萬分。
戰場上砍砍殺殺不都是明刀明槍地你來我往嗎?對著凌羽翔這樣的高手,誰會蠢得動拳頭?而且凌羽翔全身上下就沒見著掛綵,刀槍都戳不到他,哪個人的拳頭這麼厲害?竟然把他揍成了這副模樣?好端端一張俊臉,就這麼毀在了戰場上,傳了出去,天下間多少少女的芳心要就此破裂啊!
凌羽翔瞧見眾人死命盯著他的眼睛,散發著無窮無盡的疑惑,只得乾笑兩聲。
「風元帥亂戰時一不小心打到的,小事,你們不可放在心上。」
紫沫搖了搖頭,率先對他的說辭表示了嚴重質疑:「風帥武功似乎不在王爺之下,紫沫武藝尚且不如王爺,方纔那般混亂,也不至於敵我不分見人就亂打,況且風帥使的不是大刀嗎?為的什麼棄了刀用拳頭來打王爺?這似乎不是無心之失吧?」
其他親衛聽紫沫這麼一說也紛紛表態,鄭重地一直要求凌羽翔給出進一步的說明,許多人滿眼裡都揚起了憤憤的怒火。開玩笑,他們的王爺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他們要是還能嚥得下這口氣,大凌戰神的面子往哪兒擱啊?戰神風行烈又怎麼了?難道就能隨便動他們的王爺不成?
凌羽翔支支吾吾,模糊不清,頭疼不已,想到風行烈臨走時別有深意的眼神,卻又明白不能就此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終於忍不住一拍馬背,擺起了王爺架子:「還有什麼可問的!總之你們記著,絕對不可以對風帥起敵視之心!更不可對風帥起報復之心,否則讓本王知道了……哼!」
雖然沒人敢繼續問下去了,可空氣中飄散的疑問卻愈發濃重了,親衛們眼神交匯間默默發表著意見,王爺這究竟是怎麼了?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嚴重了!風行烈雖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可畢竟不算是以朋友的立場啊!烈軍這麼一出現,二十萬的難民大軍就這麼被他們帶走了,可見他們原本也是有目的的,未必安了什麼好心,王爺這麼維護著風行烈為的又是什麼?
此時的凌羽翔哪裡顧得到下屬心裡想什麼?他自顧自地摸了摸眼睛,又搓了搓尚且有些涼冰冰的手,唇邊一抹傻呼呼的笑蕩漾起來。
這古怪的笑容,只看得葉飄等靠的最近的幾個侍衛猛打冷戰。
難民軍撤走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烈軍的萬餘輕騎忙著給這二十餘萬的難民紛發近幾天的乾糧和重新整編,搞得自己暈頭轉向,一時抽不出身來應付凌羽翔,為了安頓這些人,風行烈不得不又將重新會面細談的日子押後了幾日。
由於忙得不可開交,對凌羽翔的事情,奚隨風等人也未來得及打破砂鍋問到底。
整整四天,重新編排過的難民軍已經初步成型,奚隨風練兵有的是本事,起居訓練的安排都給這些人訂好了,願意從軍的留下,不願意的帶著三天乾糧自尋生路,但幾乎沒有願意離開的,假以時日,他們也不會再是雜牌軍的面貌。
一下子突然多出二十多萬張嘴吃飯,大帳中的風行烈只覺得頭大如斗。
烈城發展尚未穩定,那麼小一個城鎮,礙於秦國的面子,對外的貿易溝通等等尚未施行,整一個軍城啊!錢都是奚隨風剿滅山匪強盜的時候搶回來的,然而時下各處兵荒馬亂,哪個山匪是有油水的?養得活自己就該阿彌陀佛了!更何況大多數人戰敗後都轉而投效了烈軍,人是越來越多,手頭的錢卻是越來越少,若不是那一陣幽藍幽默暗中從秦青兩國送了一筆錢來,奚隨風恐怕也無法一人撐住局面發展至此。
實際上風行烈並不缺錢,若說她是天下第一巨富,恐怕也沒人可以反駁。暗月門並不僅僅是情報站,暗月門的真正規模,除了幽冥衛和風行烈本人,幾乎沒人能夠窺得全貌,就是奚隨風等烈焰騎的人也沒有深入瞭解過。
各國各處哪裡沒有暗月門的商業機構?青樓,酒家,錢莊,客棧,商行,暗殺機構,販賣情報,什麼賺錢就開什麼。明的暗的,什麼手段有用就用什麼!幽冥十衛首要的不是武功高強,而是寬廣的視野,經商和打探情報的頭腦。
這些產業並不連當,部署也隱秘非常,一眼看過去老闆完全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就像凌國大都的暗香樓,誰又知道那是暗月門的一處秘密基地呢?
生意做得小,要看人臉色,生意做得大,人家要看你臉色。
若是天下歸一皇權至上,生意發展確實有不少阻礙,哪天皇帝心情一個不好,查出你的老窩將你一鍋端了,哭都沒地方哭。然而現在是亂世,天下未定,各自擁地一方,你端了這個我還有那個,別的國家你能管得著?不是沒有國家對暗月門有懷疑有興趣,只是懼於暗月門的牽涉之深,為免傷筋動骨,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為強大的國家京城都有幽冥衛坐鎮,萬一發生什麼突變,風行烈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們,就如幽影潛伏在凌國京城一般。這樣一張商業網絡涉獵多廣,佈局多大?風行烈雖無野心,可是卻可以不客氣的說,單憑這張網絡的影響力她都能捏拿住許多國家的過半經濟。
譬如秦國目前的混亂和不穩,少不得有幽藍從中作梗的功勞。
可暗月門有錢那是暗月門,烈軍的錢又要從哪裡來?
風行烈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公告天下,暗月門是我風行烈的產業吧?那還得了!她一個戰神之名已經夠出風頭了,再來一個大到令人戰慄的商業情報網絡,那些國家的皇帝還不怕的聯合起來拼了老命也要把這些產業連根拔了啊?國與國之間,沒有永久的敵對關係,利益當頭,他們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但是若沒有固定的經濟收入和發展,這麼一大批人,養得起,卻安不住。
你當難民真是傻的?現在是肚子餓佔據了思考的空間,然而只要吃飽了飯,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去想。隨便考慮考慮就知道烈軍沒有固定的經濟來源,要安身憑的又是什麼?
幾萬人可以憑著奚隨風佔下的城鎮暫時落腳,幾十萬人卻顯得遠遠不夠了。
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只是一拉近到眼前,就顯得急促起來。
亂世之中,不依附於別人,就只能自力更生!但是那就意味著異軍突起,意味著獨立成勢,意味著一旦扛起就不可以輕易地放下。就算是一方軍閥,也意味著一片天下!但這個責任誰來扛?
該怎麼走?這一步,應該踏向何處?
一子錯滿盤輸,她若走錯,是不是會像上次那般一敗塗地?
風行烈微微閉了眼睛,沉下心來,腦子裡卻意外地蹦出一個火紅俊挺的身影。
還記得呢,那些日子裡,凌羽翔坐在床頭攬著她的肩,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哄著她吃藥,逼著她除毒,用最溫和的目光凝視著她,用最溫暖的體溫擁著她。分外認真地說,以後有什麼事情就放心交給我,分外懇切地說,我一定會幫你分憂替你解難。
那時,她一笑置之未做多想,然而或許凌羽翔並不是在開玩笑,或許,他已經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他們的情況總有一天會發展成這樣吧?呵,他們之間難道不是心意相通麼?難道稱不上知己麼?
知己……
突地憶起那清澈的柔聲,冷冽而震撼。
「行烈,躊躇這東西,不應屬於你。」
眉眼含笑柔弱如水的溫婉女子,那個女人中的女人,萬千芳華集於一身,是無數男人心中永恆的夢。卻偏偏與她一樣有著堅韌無比的性格,絕不向任何人妥協。
她曾開玩笑地問:「你是水,我卻是火,為什麼我們還能這般相知?」
她清雅淡然柔媚的笑:「水與火,骨子裡卻是一樣的。」
蓮姬,你說的是,這樣猶豫不決畏頭畏尾的我,哪裡還能配的上「風行烈」這三個字!
一拍腦袋,風行烈果決地站了起來,心中已經有了打算。算算時間,凌軍陣營裡恐怕已經放鬆下來,也該是時候了。
當下叫來門外一個通傳士兵,提筆寫了封信,交代道:「送去凌將軍營中,告訴他風行烈約他出來商討善後。」
這樣的一番交代後,風行烈不禁露出了會心一笑。
我們之間怎麼會沒有默契呢?那場前呼後應的仗,若是沒有默契,又怎麼可能打的出?又怎麼敢打?你和我都不是那種喜歡冒險的人,若那個人不是我,若那個人不是你,相信我們恐怕都不會那麼選擇。
信秦涵,是逼著自己去信,然而信你,卻是……
你由不得我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