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暗閣還是那群的陰暗,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仍舊頭帶黑色斗笠的暗帝,單手輕敲著椅柄:「咚——咚——咚——」單調的聲音加深殿堂內本來就壓抑的氣氛。站立於堂內的孫致遠不自覺開始額頭冒起冷汗。
「如果說來,傅雲傑這幾天來一直沒有動靜了?」終於,低沉的聲音打破了一殿的沉寂。
「是。傅雲傑白天除了教導聖上外,夜晚都早早的休息了。」孫致遠將派人監視日夜監視的結果講出來。
「通知南宮啟加強對西林山的監視。」暗帝沉默了一下道。
「是。」孫致遠回道。
「高國的情況怎麼樣啊?」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
「高國的皇帝在服用鬼醫給的慢性毒藥後,已經在霍天瑞的趕到前就駕崩了。而暗帝陛下扶植的高國三皇子也已經取得了遺昭,在文武百官面前宣佈了。新帝馬上就要登基。縱使霍天瑞在高國的根基再深,也無法再跟三皇子爭奪了。」話到這裡,孫致遠的表情變得自豪。能讓霍天瑞這樣的雄主無法登上帝位,對於景國來說是最有利的。那個高國三皇子只是個容易讓人擺佈的草包罷了。
望了一眼自己心腹的得意表情,暗帝搖頭道:「孫先生,高國三皇子是不可能登基的。以霍天瑞的能力,即使現在三皇子已經成為新帝,霍天瑞也有辦法將他給拉下來。」
「暗帝陛下,臣要不要加派殺手去截殺他?」孫致遠馬上提議道。
大手一擺:「不了。有了那份遺昭,已經夠霍天瑞忙活一段時間了。有了這段時間,足夠本帝得到想要的了。」
孫致遠的老臉上出現了然:原來這就是暗帝陛下的目的,牽制住霍天瑞,讓他無暇顧及景國。
「還有,通知莫擎趁這段時間想辦法秘密帶領傅家軍的親衛隊到京都。」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孫致遠的熱切。
老臉一斂:傅家軍的親衛隊是傅雲傑苦心培養的,總數約為兩千人。如果說傅家軍是一把曠世寶劍的話,那麼傅家軍的親衛隊就是那把寶劍的劍刃。所有的親衛隊成員曾經至少是傅家軍的排長。他們不僅擁有高的武藝,更是難得的將才。因此,親衛隊成為守護巖城的主力。這也是傅雲傑膽敢放手,離開巖城來到京都。因為,那裡有親衛隊守護就夠了。
「是。」孫致遠領命離開。
繼續輕敲著椅柄,暗帝陷入了沉思:贏統到底是何人?為何能在那個古怪的器皿中出現呢?還有傅雲傑與贏統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從南宮啟傳了消息,可以看出應贏統最後幾句話裡提到那個被選中的人就是傅雲傑。因為,寶藏之所以能找到,都是因為傅雲傑。
暗帝的唇邊勾起了譏諷:被上天選中的人?憑一個女人,也妄想成為一統天下的霸主嗎?此刻的他有點慶幸傅雲傑的真正身份是個女人。無論傅雲傑擁有如此卓越的能力,她的身份都會讓她無法成為逐鹿天下的人選。因此,傅雲傑一定不是那個被上天選中的人。這天下只能由他來掌握。等他從傅雲傑那裡得到了那一統天下的利器後,他會將這個女人給解決掉的。
暗帝的眼眸閃過濃郁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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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嘔——」乾嘔的聲音劃破了清晨太傅府的寧靜。
周秀兒一手拿著毛巾,一手為正在乾嘔的傅雲傑拍背:「小姐,你怎麼了?」
終於將腸胃裡的所有東西都給吐光光的傅雲傑無力地接過毛巾擦拭著紅唇,虛弱地道:「沒事,吐了就舒服多。」嗚嗚……想不到孕吐終於還是找上門了。這一個月來都沒有不適反應,她以為自己的懷孕應該很輕鬆的。想不到這天早上醒來,正想為在肚子裡大鬧空城計的寶寶餵食時,結果才剛看到桌上的早餐,就開始吐個不停了。鬱悶啊,極度鬱悶啊!她可是把吃好食擺放在一位的人生享受啊!現在要硬生生的被奪走了!
「小姐,來,吃吃這碗你最喜歡的雞湯。」見傅雲傑終於吐完了,周秀兒連忙體貼地送上那碗自己特地熬製的雞湯。小姐出了一趟遠門,她沒有跟去,回來都瘦了一圈了。她好趁這一段時間好好地幫小姐補回來。
眼角的餘光才接觸到那碗雞湯上的一層油後,那股嘔吐的感覺又上來了。她連忙轉,用手將遞過來的雞湯給推走,另一隻仍拿著毛巾的手馬上伸到嘴邊,乾嘔起來了。
周秀兒擔憂地望著那再次乾嘔起來的傅雲傑,只是這次的擔憂中夾雜著疑惑:為何小姐會如此的嘔吐?才看到食物就吐?就好像孕吐一樣。因為「孕吐」這個詞,清秀的臉孔頓時刷白。微微顫抖的聲音從紅唇邊溢出:「小姐,你該不會懷孕了吧?」
終於,停止乾嘔的傅雲傑,蒼白的英氣臉孔上染了一層紅暈,紅唇邊勾起了幸福的笑容:「嗯。」
這輕應聲聽到周秀兒的耳中卻如雷鳴。小姐懷孕了,小姐懷孕了……強穩住四散的神志,她低頭輕聲道:「我去為小姐準備酸梅湯。」話音剛落,她也不等傅雲傑的答話,立刻轉身離開。
望著那倉皇逃出的身影,明眸染上一層不忍:她一直都知道秀兒對自己的情感從來沒有死心過。既然她懷孕之事是瞞不了多久了,還不如早點對她坦言,也好早點斬斷秀兒內心對自己的奢戀。
周秀兒沿著走道在太傅府裡急地奔跑。淚從水眸中溢出,劃過清秀的臉孔,飛入了空中。
終於,轉近太傅府裡那無人庭院裡的假山背後,周秀兒這才放聲大哭:「嗚嗚嗚——」小姐懷孕了!這意味著她心底裡那個小小的奢望再也無法實現了。
悲傷的哭聲在這無人庭院久久的迴盪。忽然傳來的腳步聲,令她馬上停止了哭泣,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警惕地盯著出現在眼前的一個家丁。這個家丁好像是守園的小三。不,他不是。那雙眼沒有小三的膽怯與憨厚,有的只是深沉。
「你是誰?」她警惕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問道。
「你不用管我是誰。如果你想要得到傅雲傑的話,就跟我合作吧!」那個家丁開口道。
水眸仍舊警惕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那警惕中夾雜著渴望。終於,那渴望還是被堅決所取代:「我不會跟你合作的。」
那個家丁微微錯愕道:「你不是喜歡她嗎?」
「是。我是喜歡她。但是,我更希望她能幸福。只要能看著她笑,我也會感到幸福。」清秀的臉孔上染上了釋然:直到方纔,她才真正的懂得愛一個人,不一定要跟她在一起。只要能遠遠地看到她笑,看到她幸福生活,那麼也就夠了。
「是嗎?只要看著她笑,自己就能幸福?」那家丁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疑惑。
「對。愛一個人,不一定要跟她在一起。看到她幸福生活,自己也會幸福的。」周秀兒上前一步,勸道。她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家丁就是前一段時間跟在小姐身邊的那個最易術的鬼醫了。她也知道了鬼醫同樣愛著小姐。她要將他從執拗的追逐中拉出來。
忽然,眼前晃過一張手帕,而後她就陷入了黑暗中。
易天望著那昏倒在地的周秀兒,輕聲道:「我看著她跟范陽澈在一起,一點都不快樂。相反的,只覺得心彷彿被千萬蟲啃般地疼。因此,我學不來你那樣的愛一人的方法。我只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她。」話音剛落,他就彎腰將昏迷的周秀兒給抱起,而後一個飛身,離開了假山。
庭院裡再次變得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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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月光籠罩的恩思院顯得那樣的詭異,那樣的駭人。
一身黑衣的傅雲傑與一身白衣的范陽澈出現恩思院前。
范陽澈敏銳地注意到她臉色的泛白,關心地道:「傑,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她微垂,將耳邊的遮住了自己一部分的臉孔道:「我知道覺得那些皇陵在月色中有點恐怖。」
他大手一伸,將她攔入懷中,給予她安全。
微垂的明眸中閃爍著動容:其實,她是因為白天的孕吐才會臉色不好的。不過,她並不打算告訴他。以最近澈對自己的緊張程度,只要一知道,必定不會同意讓自己一起過來。讓沒有武功的澈一個人去見暗帝,她實在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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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籠罩下的暗閣地下宮殿還是那樣的陰森。此刻的地下宮殿裡只有傅雲傑、范陽澈以及暗帝三人。就連孫致遠也沒有在。
大手握緊了手中的柔夷,范陽澈率先打破了沉寂:「暗帝,你這次約我們來所為何事?」
暗帝一個歎息道:「陽澈,本帝真的很看重你。你的才能很適合接任本帝的位子。只要你能放下兒女私情,必定能成就一番霸業。」
「就因為這樣,你甚至於設計讓我服下絕情藥,將我的情感玩弄於鼓掌之間!」黑眸裡燃起憤恨。
「這只是為了你能順利成為暗閣的護法。陽澈,你可知道暗閣裡有多少人奢望得到這個護法之位。」低沉地帶著勸慰的聲音傳來。
「成為護法從來不是我心中所要的,甚至於成為景國的宰相也不是我心中所願的。我只要能跟自己心愛的人隱居山林就行了。」話到中間,他轉望著身旁的人兒。
「愚蠢!男人就應該成為一番霸業。」暗帝不齒地道。
清脆的譏諷音打破了暗帝接下來的勸告:「暗帝,你約我們來不會就是為了勸說我們吧!」
暗帝將視線落在正一臉諷刺的英氣臉孔上,道:「本帝,希望能跟你傅雲傑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明眸帶著警惕地問道。
「本帝可以幫你隱瞞女子的身份,讓你不會遭受欺君之罪,甚至於幫助你們兩人過想要的隱居生活。當然,作為交換,你需要交給本帝那個一統天下的利器。」暗帝將自己這次的目的講出來。
「聽起來挺讓人心動的。」英氣的臉孔浮現出濃郁的興趣:「如果我真的有那種利器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唉,可惜,可惜。」話到這裡,她一副惋惜地搖頭。
「傅雲傑,你以為本帝會相信你的推脫之詞嗎?」暗帝冷哼道:「本帝對你一路來的表現可是瞭如指掌。」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彷彿沒有感到暗帝身上散地肅殺之氣,她無辜地聳肩道。
暗帝右手用力拍了椅柄。頓時,宮殿的兩側封閉的牆壁馬上升起。每個門裡都衝出二十個弓箭手。所有的弓箭手將箭頭對準他們。
肅殺的氣氛馬上蔓延到整個宮殿。
范陽澈微上前一步,將她擋在了身後。
望著身前的挺拔身軀,她的心一軟:這個男人明明就是文弱書生,半點功夫沒有。此刻卻毅然挺身,擋在她身前。
她輕拍了他的肩膀,對著轉過來的他展露一個讓他放心的笑容。而後,她邁著優雅的腳步,朝著暗帝走去。
「噠——噠——噠——」慢條斯理的腳步聲劃破了滿宮殿的肅殺之氣。那些弓箭手都難以置信地望著那絲毫不把那些已經上弦的箭放在眼裡之人。
暗帝的眼中閃過精光:這個女人不虧是北將。面對如此的箭陣,居然面不改色,還非常從容鎮定。
終於,她距離暗帝一米的距離前停下了腳步,紅唇輕啟道:「既然暗帝陛下如此堅信我手中有那利器,那麼你就應該好好的保護我。你也不希望哪天我死了,將這個利器的秘密給帶進地下吧!這個,閻王殿可沒有寶藏地圖哦!」
話音剛落,她馬上就感到那黑色斗笠後射出來的眼箭。紅唇邊勾起了自信的笑容,單手放置在身前,優雅地行了一個紳士禮道:「時間也不早了。我這個孕婦需要多休息,告辭了。」說完,她也不等暗帝的答覆轉身。
如此囂張無禮的態度令那些暗閣的弓箭手不自覺地將手搭在開關上。只要暗帝一聲令下,箭雨就會下了。
但是,那命令遲遲沒有出,直到那張狂的傅雲傑拉著呆愣的范陽澈大搖大擺地離開。那個命令還是沒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