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地處景國的最北方,八月底的巖城已經撤去了仲夏的炎熱,變得涼爽。溫度的轉涼為巖城增添了繁榮,也為傅家軍帶了福音。
傅家軍為了保持其絕對的戰鬥力,傅雲傑從建立傅家軍開始就非常注重操練。現在辛苦一分,就能在戰場上多一分安全。李仲飛對於這一點也是非常認同的。因此,在他成為代理將軍後,把每日的操練抓得更牢。
汗,折射著陽光出光亮的汗,順著那一張又一張黝黑的臉龐流下,滴落在那已經半濕的兵服上,讓那濕暈再擴張開點。
同樣身穿半濕副將服的李仲飛正沉著臉查看每一個營的操練情況。
這樣的操練一直持續到烈日高掛當中時,隨著一聲亢長的鼓聲響起才停止。
「呼——」新丁李六虛脫地、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對著身旁正依然站立的老兵張七喘息地抱怨道:「老哥,這操練的強度也太了吧!我有兄弟在其他州里當兵,聽說一天操練只有兩個時辰。咱們這裡居然要操練四個時辰。夜裡有不定時地還有吹哨子拉練,讓人整夜都不得休息。那個黑面神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此刻的李六一臉怒氣地死盯著遠去的高大身影。
一個鐵拳蓋下,痛得李六直叫。張七大手一伸,抓著李六的衣領,帶疤的臉貼近,惡狠狠地道:「小子,你要是再敢講李副一個壞話,老子就有你好看。」說著,張七還亮起了如鐵的拳頭。
看著凶如夜叉的張七,令李六頓時刷白臉,本來就虛脫的身體更是失去那麼一點點氣力,變得軟弱無力。
見到李六臉色泛白,張七這才放開他,起身望著那快消失成一點的身影道:「我以前跟你一樣,操練時偷懶,常常抱怨李副將。但是,在一次跟高國交戰的戰場上,當我被敵兵給踢倒在地,眼看著就要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時,那個敵兵的胸口忽然多一把槍。那是李副將的寶槍。」
張七轉望向在一旁沉默的李六道:「小子,你知道嗎?在戰場上,手中的兵器絕對不能離手。離了手就代表著死亡。雖然,李副將憑借自己的功夫最後活著離開了戰場,但是因為失去了自己的拿手兵器,背後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的傷口。直到現在那傷疤還在李副將的背後。」
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李六,張七解下腰間的水壺放在地上,而後就離開。
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一個士兵的眼中正閃爍著精光。
李仲飛的府邸並非像其他州的副將那樣擁有獨立的府邸,而是一間非常簡樸的民房。曾經,傅雲傑想要給他換上一個好府邸,好好地犒勞自己這個得力手下兼好友,但是卻被他婉拒了。
「呀——」的一聲,帶著月光,李仲飛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正想將自己的寶槍給放下,黑眸掠過床上的鼓氣被褥,高大的身軀一閃,直奔床前,手持寶槍一揮,將那個條被褥給挑開,露出裡面之人。
本來肅殺的黑眸因為眼前的春色而換成了呆楞。只見一個身著大紅肚兜與緊身褻褲的女人正橫躺在床上,對他擺起了繚繞的姿勢。
馬十娘,合歡閣裡的花娘,此刻正雙目帶著精光地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天哪,這個男人的身材真是好極的了。瞧那緊繃著衣服的肌肉,那修長充滿力量的雙腿,還有……視線落在他的腰間,她只覺得身體一陣騷熱。她帶著極度挑逗的動作撩撥自己著垂落在肩頭的頭。本以為自己如此魅惑的姿態,那個男人應該已經受不了地撲過來。但是,見到那個男人卻同木頭一樣呆楞。
馬十娘只能歎氣地起身,以搖風擺柳的嫵媚姿勢走到他身邊,蔥白玉手伸向他的胸前,輕輕地畫著,眼眸中閃爍著撩人的光芒,紅唇輕啟:「這位爺,春宵苦短。不如,我們早些休息吧!」說著,那雙玉手就下移去拉扯他的衣帶。
但是,她的手才碰到衣帶就被一隻大手給攔住了。而後一條被子蓋下來,眨眼間,馬十娘已經被人給裹成粽子,推回了床上。
望著那毅然轉身離去的身影,馬十娘心有不甘地道:「過夜錢傅老將軍已經付了,我可不會還的。」
高大的身軀一僵,而後他已經加快腳步,離開。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氣,入口寒氣化去一身熱氣。李仲飛這才感到騷動的身體漸漸的平息。方纔那般春色,確實讓久未近女色的身體變得騷熱。但是,他卻不想要那僅僅洩慾望方式的交歡。那樣的交歡雖然能洩身體的需求,得到一時的快感,但是,之後,心卻益地空虛。那空虛彷彿要吞噬人心一般。這種感覺在他遇到雲傑之後就出現了。也正是這空虛讓他終於知道自己愛上了同為男人的雲傑。
但是,他知道在她的眼裡自己是夥伴,是戰友,是哥們,但是絕不是愛人。因此,他才將這份眷戀深埋心底。
深呼了一口氣,黝黑的臉抬起,望著高掛天空的圓月,腦中浮現出那張英氣的笑顏:不知道雲傑現在怎麼樣啊?
唇邊勾起譏諷:想不到平生最看不起那種手無縛雞之力文人的自己也有一天像那些文人那樣對月傷感。但是——
黝黑的臉孔染上了一層暗淡:但是,他真的好想雲傑,好想他。
月光拖長了那暗淡的身影。
這天下午是十天一次的匯報軍務的時間。李仲飛一早就捧著資料進了傅府傅威的房間。
他恭敬地將資料遞過去,正想開口時,就被傅威擺手打斷:「好了,你就不用匯報了。我還不相信你嗎?」
結果資料放置在桌上後,傅威掛著曖昧地笑容起身靠近道:「小子,昨夜過得怎麼樣啊?」那個馬十娘床上功夫在合歡閣裡可是非常了得的。這可是他精挑細選的結果。
黝黑的臉孔轉變成暗紅色。李仲飛不自在地輕咳道:「傅老將軍,我沒有碰她。以後,您也不必找姑娘了。」
「什麼。沒有碰?!」傅威大聲叫道。而後老臉掛著凝重:「那個,仲飛你是不是那裡不行啊?我給你介紹個好大夫。」說著,他將視線落在李仲飛的胯下。
黝黑臉孔上的暗紅更深了。李仲飛未免傅威敲鑼打鼓地為自己找大夫,馬上開口道:「我的身體很好。只是因為我心裡有了人,不想對不起他罷了。」
「哦!你原來已經有意中人了!」傅威雙眼染上精光:「來,告訴我是哪家姑娘。我明天就幫你去提親。」
面對那張興奮的老臉,一滴冷汗沿著他的臉滑下。李仲飛連忙開口道:「他現在不在巖城。等他回來,我自己會過去跟他說的。」
正想接著打聽的傅威被急步跑進的家丁給打斷。這也讓李仲飛鬆了口氣。
「老爺,門外有位公子讓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家丁將手中的令牌遞過去。
兩人皆吃驚地望著家丁手中之物:天機令牌?!這可是雲傑創立的天機樓的樓主令牌,見令牌如見樓主。可見這個令牌的重要性。傅威的老臉染上了凝重,開口道:「請那人進來。」
「是!」家丁領命離開。
知道這個天機令牌重要的李仲飛凝重地開口道:「傅老將軍,你說是不是雲傑他生什麼?」要不雲傑怎麼會把如此重要的天機令牌交給別人呢?
「一切都等見來人再說。」傅威沉聲道。
一刻鐘後:
傅威帶著防備地望著眼前這個身穿白衣,頭到黑色斗笠的男人,冷聲開口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會有這令牌?」
「呵呵!」爽朗的笑容盪開。那人伸手將頭上的斗笠給拿下,一張俊美非凡的臉孔出現在人眼:「孫女婿拜見爺爺。」
傅威驚喜地扶起范陽澈,而後朝外探去:「孫女婿,傑兒呢?」
「爺爺,傑他並沒有跟我一起來。這次是我一個人來的。」范陽澈抬道。
老臉染上了濃郁的失望,他開口問道:「傑兒,好嗎?」
「傑,他很好。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富成了。」
「富成?!雲傑去富成幹什麼?」李仲飛忍不住搶先開口問道。
俊美的臉孔上掛起了笑容,薄唇輕啟將來龍去脈緩緩道來。
「我這次來是應傑的要求,順道來看望爺爺!」俊美的臉孔上掛起了尊敬。
「好好好!」傅威開懷地大笑:「本來,我不怎麼滿意你小子的。但是,看到你有如此的孝心份上。我就勉強承認你這個孫女婿的。想來你也趕路累了,我讓下人領你去休息吧!」
「謝謝,爺爺。」范陽澈含笑地道謝,跟著家丁離開。
「呵呵,仲飛,我真是太開心了!傑兒挑得孫女婿真不錯。有孝心!」傅威難隱內心的得意,開始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一股苦澀湧上心頭,李仲飛借口處理軍務告辭。
邁著失意的腳步,拖著略顯暗淡身影的李仲飛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漫步在傅府裡。等他回過神,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逍遙閣——傅雲傑的住所。
帶著思念的目光望著不遠處的逍遙樓,腦中浮現出曾經他與雲傑在裡面深夜暢談的畫面。因為那份回憶中的甜美,唇線的弧度開始拉開。
「李副將!」身後傳來的叫聲令他收起了笑容,轉身面對那朝自己走來的飄逸身影客氣地抱拳行禮道:「范大人。」
「這裡並非朝堂,你我不必如此拘束。我叫你仲飛,你稱我名字就行了。」范陽澈笑道。
「陽澈,我還有軍務要處理!」說完,他毅然轉身離開。他不想跟這個得到雲傑心的男人呆在一起。那樣只會讓他心裡的苦澀更深。
「是雲傑要我帶話給你的。」身說飄來這句話令本來就要邁出逍遙閣的李仲飛停住了腳步。
「他讓你帶什麼話給我?」李仲飛急忙轉過身,難抑心中的激動開口問道。
「仲飛,你又何必著急呢?我們一起進逍遙樓,邊品茶邊講吧!」俊美的臉孔仍舊掛起笑容。
「嗯。」這次李仲飛沒有推辭,應聲道。
「仲飛,裡面請。」范陽澈擺手道。
俊美臉孔上的笑容在見到那已經邁進逍遙樓的高大身軀隱去,如玉的黑眸裡泛起了精光。
黑眸目送著那高大的身軀消失後,范陽澈才轉身朝逍遙樓邁去。
這時,一個家丁迎上來,低沉的聲音問道:「你方才為何不將那包毒藥下到茶中,反而要下那效力遲緩的**。」
黑眸中因為那人的質問而閃過不悅,冷聲道:「你以為李仲飛是傻子嗎?會喝不出毒藥嗎?不然,他早就死在了暗閣的幾次刺殺下了。虛無香以煙的無形形式讓他不自覺地吸進。而且,虛無香無味,這樣他才不會覺。最重要的一點。虛無香的效力揮的時間要被人吸入體內後的兩個時辰。如此一來,別人就不會懷疑到我身上了。」
莫擎並沒有接話,只是睜著眼直盯著那俊美的臉孔。
那彷彿帶著透視般的目光令范陽澈感到不自在。他微側身,避過那窺視的目光,冷聲道:「與其花時間呆在這裡,你還不如早點出準備晚上的事情。」
莫擎這才收起來目光,轉身離去。
確定那窺視的目光已經消失後,他才鬆了口氣。黑眸中閃爍著迷茫:其實,他手中也有那種無色無味,讓人無法察覺的毒藥,但是,他卻選擇了虛無香。他也不知道為何。他只是感到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不要下毒藥。
甩去了心中的迷茫,他轉身朝逍遙樓走去。
月入雲間,天地無光。一身軍服的李仲飛手提著燈籠快步行走著。
在他拐進了一條回家必經的無人小巷時。高大的身軀停止了移動,渾身散著緊繃的氣息。黝黑的臉孔變得凝重,黑眸帶著冷靜掃向了兩邊的牆壁上。
十幾道人影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小巷裡,在燈光的衍射下,他們手中的刀劍折射出森冷的光亮,映射著死亡的氣息。
這些人身上散的森冷殺氣並沒有讓那張黝黑的臉孔上出現任何的慌張。這並非是他一次碰見這樣的刺殺了。從他成為代理副將後,這刺殺就已經開始了。剛開始的那些人應該是高國的刺客,那些刺客在被他當場擊斃了幾個後,失敗了幾次後,就收手了。但是,最近十來天,不知為何那些刺客再次出現,而後越殺越勇,頗有死士的味道。這讓他很是疑惑。但是,他並不想花精力去尋找這些刺客的來源。一來,以他的功夫足以擊退刺客,二來,最近巖城外的高國軍隊有點蠢蠢欲動,他不想再這個當口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李仲飛冷靜地將手中的燈籠扔在一旁,而後大手抽出了背上的寶槍,用力一揮。那強勁的槍氣令那些蒙面的殺手為之一驚。
但是,他們畢竟是暗閣的殺手,知道不能完成任務的代價就是死亡。為了生存,他們沒有絲毫退縮地、毅然地朝李仲飛殺去。
李仲飛的眼並沒有因為這包圍的架勢而出現慌亂。他只是揮動著手中的長槍。他的出手快、狠、準,每一招都攻敵所必究,每一招都是必殺之技,毫不花哨異常實用,卻凌厲狠辣得讓人心膽俱寒。
不到半盞的功夫,十來個殺手只剩下了兩個。
躲在暗處目睹這一切的莫擎也暗暗心驚於李仲飛的功夫之高。他冷眼地看著那些手下一個又一個地被擊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動作越來越遲緩的高大身影上。
李仲飛揮,意欲甩去那旋暈的感覺。忽然,四周的景象變得模糊令他大駭:他知道自己應該是中了**了。但是,最近幾天他對於飲食都非常的謹慎,不可能有人有機會給自己下**的。腦中閃過那張飄逸的身影端著茶敬他的畫面。黝黑的臉孔頓時刷白。是范陽澈?!如此說來最近派人暗殺自己的刺客都是他所為了。范陽澈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一道靈光閃過,令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不行,他要早點馬上飛鴿傳書給雲傑。
眼前的刀光令他不得不收起了心思,大手一揮,將那些礙事的最後兩個殺手給解決了。
「不可能……」最後倒下的黑衣殺手難以置信的吐出三字,表情凍結在驚駭恐懼的那一刻。
「咚——」的一聲,寶槍落下撞地的聲音劃破了那血腥肅殺的氣氛。靠著寶槍支持的李仲飛粗喘著,望著四周已經扭曲的景物。他不能昏倒在這裡。那樣太危險了。他舉起寶槍朝自己的大腿刺去。鮮紅的血順著黑色的軍褲擴散開。肉體的刺痛,令他本來混亂的神志稍稍恢復一點。而後,他馬上轉身,拖著寶槍,微拐著腿欲離開這條擺滿屍體的小巷。
本來緩慢移動的身軀忽然一僵。黑眸中閃過精光,李仲飛一個轉身,高舉寶槍擋下了那面向腦門砍來的致命一刀。
「咚——」伴隨著金屬撞擊的刺耳聲,莫擎與李仲飛皆後退了十幾步。
轉動著被震麻痛的右手,莫擎心驚地望著對面那依然挺直的高大身影:一般人中了虛無香如此之久,早就已經倒下任人宰割了。為何這個男人還能站著?但是,有一點他確信,今夜他必須要殺掉這個男人。
冷汗順著那蒼白的臉孔流下,此刻的李仲飛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識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但是,他不能睡著,因為那意味著死亡。他還沒有告訴雲傑要小心范陽澈,他——他還沒有將自己的思念傳達給她。
昏暗的燈光下,兩道身影連續交手。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仲飛的動作越來越遲緩。
他不能死。他還想要告訴雲傑自己的情感,他還要守護她,他——
「滋——」刀刺入身體的聲音打斷了李仲飛一直在心中默念的話語。
「滋——」隨著刀抽離身體的聲音響起,莫擎一個後翻,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他怕人死前最後的一擊。
依舊挺拔著身軀,此刻的李仲飛只感覺四周好安靜,好安靜。
「仲飛,仲飛……」熟悉的爽朗笑聲從天際傳來。
緩慢地抬望向了那漆黑的天幕,那熟悉的身影正浮現在黑幕中。雲傑,大手艱難地抬起,朝天幕伸去。他想抓住她。他想將自己的思念傳遞給她。他想鄭重其事地將那埋藏在心底的情感告訴她,他喜歡她……
「碰——」的一聲,高大的身軀終於倒地了。
按著滲血的肩膀,莫擎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那高大的身軀前,望著那至死仍直盯著天幕之人,他的內心浮現出敬佩。這樣的男人不應該死於無人小巷,至少有一處安息之所。右手放入口中,尖細的鳴聲響起。
五個黑衣人從天而降。
「將他抬走吧!」莫擎擺手道。
「是。」一個黑衣人上前,將高大的身軀抗在身上,消失在夜幕中。
莫擎一個提氣,也消失在夜幕中。
其他的黑衣人留下來清掃場地。
當月破雲而出,潔白的月光傾灑大地時,那曾經充滿血腥的小巷已經找不到一絲血跡了。只是那擺放在牆的燈籠依舊在那裡,散著微弱的光芒照耀著四周。
一陣夜風猛烈的刮來,在風中竄動,掙扎的燈火最終還是被吹滅了。
攜美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