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足夠的食物,和小寶還有老爺爺一起吃完之後,沐輕楚問清楚了他們的情況——原來他們是南越水災時投奔陵都親戚而來的,但是因為親戚已經遠遷,所以祖孫倆不得已間只能靠乞討為生。
將剩下的銀子交給了他們,加上君不凡的那部分,相當貴重的一筆錢了,他們回家去就可以謀些生計。在這個世界裡,誰都比她更加懂得生存吧?何況,老人看起來如此精明能幹,因此,沐輕楚便也就不再擔心他們的生計了。
最最需要擔心的,是自己該何去何從……
目送老人和小寶離開,沐輕楚獨自一人坐在破廟裡,這裡是陵都的郊區,四處沒什麼人家,有點荒涼的感覺,她當初為了躲避錢師爺,才朝著人跡罕至的地方走的。
身上仍舊是那件破爛的衣衫,破爛的帽子,她懶得去換了,臉上也是髒兮兮的,不洗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煩,以後要是還去做什麼偷和搶的生意,也好遮住本來面目啊!
不知道君不凡醒了沒有?不知道他是不是暴跳如雷?
沐輕楚唇邊含笑,小妾十九……以後誰敢再說一次,她就敢保證劈暈了他!不過,看君不凡那精悍的樣子,這次要不是毫無防備,她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得手?
攤開右手,白色的紗布上斑斑的血跡,那日在商船上被夜鳴的劍所傷,根本沒有來得及去修養,所以傷口裂開也毫不奇怪。要是在現代,悠然一定會陪她去醫院的,要不在家時林嫂也會很著急地去請家庭醫生……
但在這裡……
她什麼也沒有。
不行!
她必須趕快回家去!
要是爸爸媽媽發現她不見了,或者是靈魂消失,那該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他們肯定會傷心死的!
她一定要回家去!
沐輕楚想著立馬站起身來,當務之急,就是回商府,把那件千尋玉鎖弄到手!那時就可以好好研究下它的秘密,說不定擺弄擺弄就可以回去了!
還沒有走出破廟,外面突然雷聲陣陣,天嘩嘩地下起雨來了,沐輕楚很是奇怪,春天啊,不是該細雨濛濛的嗎?這雨怎麼說來就來?
抬頭望天,果真是烏雲滾滾,豆大的雨點傾沙般往下砸著,來得無比迅猛而急躁。沐輕楚正在喪氣今晚的行動,突然聽到破廟外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公子,先在這裡歇歇腳吧?是常生愚鈍,出發得遲了些,現在才遇到這場雨的。」
「進去吧。」那個公子似乎不想多說話,只是冷冰冰地吩咐了一句。
接著沐輕楚便看到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男子跨進門來,身後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僕人,兩人身上都淋了點雨。
紫袍男子拂了拂身上的雨水,看見了她,鷹眸中沒有半點波動,尊貴而高傲地背起手,看向他身後的僕人:「怎麼會突然下起了大雨?」
「回公子,常生本來也是奇怪,這雨來得未免太急。剛剛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安平已故皇后南宮雨喬的忌辰,傳說那皇后七年前去世時,雖然是春天,可是卻天降大雨,足足落了一日才止。隨後每年今日,不管本來天氣如何,都會莫名地突然下起大雨,雷聲陣陣。常生原本是不信,今日親見,算是真的信了。」那僕人道,舉手投足間雖然是恭敬,卻散發著一股書生氣,沒有半點刻意的奉承討好。
「南宮雨喬?」紫袍男子的語氣似乎變得更加冷了,反問了一句。
沐輕楚撇了撇嘴,這是什麼迷信思想?一個人死了,然後天就在那天下起大雨?
南宮雨喬是誰?安平國已故皇后?
唉,這跟她也沒有關係,管她皇后不皇后呢!只是這兩個人對安平國皇后都可以直呼其名,半點避諱也沒有,看來並不是安平國人。
不過,這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她管他們是什麼人!更何況,他們都身穿錦袍,就好像那個大奸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錢似的!現在她有很重的仇富心理,才不要去理他們呢!
沐輕楚仍舊站在廟門口,抬頭向天上看著,她在等雨停下,然後潛回商府,給商湛來個措手不及!
紫袍男子聽了僕人的話,嘴角滑過一絲嘲諷,他當是誰呢!南宮雨喬……
原來就是他傳說中的岳母啊!
可惜,這個曾經禍亂五國的天下第一美人,如今早已化為塵土了!但是,可恨的是,偏偏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王,至今一絲不忘,時時念想……
說她是禍水真是一點也沒錯,要不是因為她,母后不會失寵,如果不是因為她,也許十年前北堂戰也不用葬身極北雪原……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錯!
這大雨落得未免也太荒唐了些吧?
見破廟中沒有一處可以停坐,紫袍男子索性也站在了門口等著雨停,鷹眸略帶探究地看向沐輕楚,一個小乞丐居然目不斜視?和之前在陵都街面上看到的乞丐的瘋狂一點也不一樣,似乎他們這樣的有錢人在她的眼裡是不屑的……
呵,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北堂引勾了勾嘴角,她高貴什麼?不過是個小小的乞丐罷了!
「公子,常生將蒲團擦乾淨了,公子可以來坐了,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那個叫常生的僕人走過來道。
蒲團?
沐輕楚疑惑地回頭看去,頓時火冒三丈!
什麼!
他居然敢把她的衣服墊在蒲團上?那可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穿的新衣服!
可惡!
心裡想著,行動就跟了上來,她折身走到那個叫常生的人面前,一把推開了他,抱起自己的衣服,怒道:「你有沒有禮貌啊!這是我的衣服!」
常生似乎是有點嚇住了,他叫的是公子,怎麼這個小乞丐跑了過來?還這樣粗魯無禮地推開他,現在還說他沒有禮貌?
他睜著迷茫而無害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她:「小兄弟,這是件姑娘的衣服,怎麼會是你的呢?而且看面料和樣式,怕不是小兄弟你可以買得起的吧?」
沐輕楚一愣,自己現在是男裝……
可是,這個男人最後那句話惹惱了她,什麼叫不是她可以買得起的?現在,她最恨的就是仗勢欺人的有錢人了!以為自己有錢了不起啊!
「哼,不要狗眼看人低了!俗話說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啊?這樣的衣服,我們家有的是!還有,這廟雖破舊,可也是有主人的,本公子就是這破廟的所有人!所以,你們要是想歇腳就要付費,按照一般飯店的標準,鐘點和全日制都是同樣收費,吶,你們要坐是吧?好啊,十兩銀子!拿來!」沐輕楚抬頭挺胸、趾高氣昂地朝著常生伸出手去。
「……」常生呆住,有些話是聽不懂的,不過那張口就要十兩銀子的話他卻是聽明白了!沒見過這樣坑人的乞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沐輕楚正得意,抱緊手中的綠色衣裙上前逼近一步:「怎麼?沒有銀子?那就請便吧!不要耽誤我做生意!」
她就是要讓他們嘗嘗淋雨的滋味……
一直不說話的紫袍男子突然開了口,渾厚的嗓音裡有著別樣的威嚴和尊貴:「如果要住店呢?是不是包吃包住?」
「哈?」沐輕楚一呆。
「我們要在這裡住一晚,小兄弟既然是開門做生意,那麼就先上些茶點吧。我要惜福客棧最好的點心、攏芳閣最美的姑娘、針織坊最軟的床鋪,希望小兄弟可以盡快上來,至於銀子嘛,常生……」紫袍男子繼續說道,朝常生伸出手去。
「在!」常生從愣神中回過來,趕緊應道,隨即自懷中掏出一塊銀元寶恭敬地放在紫袍男子的手中。
沐輕楚還沒回神,就見紫袍男子朝她大步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子每走一步都像是增加了一份壓迫感,他拉過她的手,將銀錠子放進了她的手心裡,俯身勾唇一笑:「這些銀子夠了嗎?」
「……」沐輕楚呆呆地看著他。
這裡的人怎麼一個也不好惹呢?
不管是有錢人還是強盜頭子,沒有一個不厲害……讓她這個小女子怎麼混?
如今,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