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都府,公堂之上。
沐輕楚從來沒有想過,她第一次見官不是在現代因偷竊被抓住,反而是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因為搶劫而被送官!
她絕對不會承認偷和搶是一回事的!
這會兒,她和強盜們在堂下跪成一片,可是那個姓商的男人居然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府尹大人極具技巧性的討好!偶爾淡淡一笑,或爾輕輕點頭。
他到底是什麼人?!沐輕楚心裡不憤地想。
所謂官商勾結,自古有之,這個人分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個公子湛到底是什麼來頭?」沐輕楚探頭小聲地問身邊的強盜。
旁邊的強盜就是被李二娘罵作「三呆子」的人,老實巴交,不知變通,停船十次撞到樹……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屑道:「這個你都不知道啊!靈武大陸最有名的就是靈武四公子——湛引凡塵。」
「湛引凡塵?靈武四公子?」沐輕楚不解,她只聽說過「戰國四公子」。
「是啊,」三呆子停了停,見府尹仍舊在對商湛點頭哈腰地說話,於是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湛引凡塵』剛好對應的就是靈武的四公子——北秦公子引,東楚公子凡,南越公子塵,而這個公子湛就是四公子之首,也是靈武大陸的首富,人稱『商聖』。他在四個諸侯國都很受歡迎,現在更是安平國主的座上賓,所以府尹才會對他這麼慇勤。唉,倒霉,這次咱們居然搶劫了他,不知道會怎麼樣。」愁眉苦臉地低下頭去。
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那麼向他求助會不會能夠回家去?一塊墨玉,對於這麼有錢的他,應該不算什麼吧?
沐輕楚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商聖」公子湛,見他仍舊眼皮也不抬地喝著茶,似乎並沒有把府尹的話放在眼裡,淡笑和點頭都像是公式化的疏離。
拽什麼拽啊!一天到晚喝茶喝茶,小心嗆死你!沐輕楚憤憤地想。
膝蓋跪得又酸又痛,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發明那麼有創意的「跪得容易」了,也是形勢所逼啊!
她右手撐地,想活動一下膝蓋,卻不記得自己的手劃了深深的口子,剛使力,鑽心的疼痛瞬間來襲,禁不住「啊」了一聲,整個人往左邊栽去!
她的聲音因為突兀而有些大,眾人的眼光全都看了過來。
沐輕楚看著自己的手,十指纖纖,白皙異常,所以掌心的傷口更加地觸目驚心,疼得她直想掉眼淚,在船上的時候那個可惡的傢伙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塊乾淨的布料都不肯施捨,簡直連強盜都不如!
她在家裡的時候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呢?就算是學空手道,就算是去偷東西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重的傷,這樣想著,眼睛狠狠地朝商湛瞪去。
可是,商湛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一掃而過。
隨後,他放下了手中的杯盞,對著一直喋喋不休的府尹開恩似的說了一句話,他說——
「商某還要趕時間,府尹大人可以開始審問了。」
府尹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驚堂木一拍,倒是像模像樣地審問起來了,威嚴十足的樣子。
「堂前所跪之人,一一報上名來,錢師爺,記下!」留著小鬍子的府尹大人道。
李二娘自從知道自己栽在了公子湛手裡,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無奈,平日那囂張的性子完全消失不見,就好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似的垂頭喪氣,聽話異常:「民婦李二娘。」
「小人趙錢來。」
「沐輕楚。」沐輕楚用左手撐著地,有氣無力道。
「不清楚?」府尹大人鬍子一瞪,怒視著她。
「是,民女沐輕楚。」她頭也不抬,又重複了一遍,暗暗用左手去揉跪得又麻又疼的膝蓋。
「大膽,居然敢藐視公堂!來人,給我用刑!看你還敢不說實話!」府尹大人見她如此囂張,恨恨地吹鬍子瞪眼道。
「女兒啊,你怎麼這麼傻呢?嚇傻了啊?不清楚名字可以來問老娘我啊!府尹大人,民婦這個女兒叫小雪。沒見過世面,請大人不要見怪。」難得李二娘居然會為她說話,沐輕楚也不好再說什麼,低著頭,更加沒有注意到商湛探究的目光。
眾人一一報上了姓名,然後府尹大人就開始宣佈他們的罪狀,一條一條的讀,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今天,他們搶劫了這位公子湛的商船,雖然……未遂……
但是,沐輕楚卻覺得,這些強盜都萬分地害怕,就好像命不久矣似的,身邊的三呆子幾乎都在打顫。
雖然說他們行竊了、搶劫了,可是怎麼說也沒有構成什麼重大的損失啊,需要怕成這個樣子嗎?
沐輕楚這樣疑惑著,卻聽府尹大人宣判道:「南安山一眾強盜蓄意搶劫商船貨物,致使湛公子受到巨大經濟損失,據安平國律法,判秋後問斬,查封南安山。」
什麼?!
秋……秋後問斬?!
沐輕楚以為自己幻聽了。
可是,周圍強盜們呼天搶地的哀嚎求饒聲卻讓她的腦袋一陣暈眩,真的是秋後問斬?才來到這個世界兩天啊,沒想到就要喪命了!原因還是因為她莫名其妙地成了強盜,莫名其妙地搶劫了這個什麼「商聖」公子!
她看向右邊太師椅上坐著的商湛,他在府尹的點頭哈腰中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對著身邊的夜鳴說了句什麼,就要邁開步子往公堂外走……
沐輕楚徹底絕望了,這個男人,壓根就是冷血,就算她祈求地看他一千次、一萬次,他也絕對不會心軟的。甚至,他還非常擅長借刀殺人的計謀,得罪了他的人,他不會暗暗處理,反而藉著正大光明的途徑去報復。她把他重要的東西灑進了陵江,所以,他就要她秋後問斬?人命當真如草芥?
「湛公子慢走啊!有空常來坐坐!」府尹居然如此不知廉恥,明目張膽地巴結。
不管強盜們怎麼嘶喊、哀嚎、求饒、謾罵,商湛仍舊不急不緩地走著,淡定與隨意就好像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經過沐輕楚身邊時,他的腳步仍舊未停,似乎什麼人都跟他沒有關係……
事實上本來就沒有關係。
就在他要跨出公堂大門時,突然……
腳步一頓,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