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諾斯山中,塞斯卡亞的龍巢之內出現了一副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面。
三頭巨龍圍著一顆龍牙連蹦帶跳,又哭又笑,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悲憤,巨大的聲響驚天動地,山洞之外的樹林都被聲波震得嘩嘩作響。洛非則蜷縮在山洞的一個角落,盡量讓自己的身體縮小,以避免和三頭激動的巨龍的大腳丫子有親密接觸。
「神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洛非不信神,可是此刻他卻覺得冥冥中的確有一個幸運女神,而且女神已經被他的英俊瀟灑所傾倒,否則的話他怎麼這麼幸運?
惡龍山德魯,竟然是塞拉菲的殺父仇人!
數百年前,惡龍山德魯背叛龍族,在人類世界為非作歹,龍王震怒,派遣紅龍使者巴克巴斯前去抓捕。結果巴克巴斯沒能抓到山德魯,反倒被山德魯偷襲身受重傷,返回法諾斯不久就傷重而亡。從此以後,火龍艾瑪失去了丈夫,七彩龍塞拉菲失去了父親。從那時候起,仇恨的火焰在這對孤兒寡母心中燃燒了幾百年。如果不是山德魯突然銷聲匿跡,艾瑪會不顧龍王的禁令,衝出法諾斯和山德魯拚命。
當洛非無意間將山德魯的牙齒放出來的時候,艾瑪立刻就嗅到了山德魯的味道,母女倆積壓了數百年的情感瞬間爆了,大哭,狂笑,差點把塞斯卡亞的巢穴給弄塌了。雖然巴克巴斯生前對塞斯卡亞不是很好,雖然塞斯卡亞心中早就沒有了巴克巴斯的影子,但他畢竟是塞斯卡亞的姑父,塞斯卡亞也倍感欣慰,陪著艾瑪和塞拉菲留下了幾滴碩大的龍眼淚。
三頭巨龍關顧著宣洩情感,完全忘記了洛非的存在,這給了洛非一個大好機會。
龍族是最尊敬死者的種族之一,他們數量稀少,幾乎每一頭巨龍都互相認識,哪怕是數千年已經死去的巨龍,都可以在現今活著的巨龍當中找到朋友和親人。在三頭巨龍面前暴露自己將一頭巨龍的牙齒當作收藏品會有什麼結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很慘,肯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可是如果這枚龍牙的主人是龍族的敗類,是龍王宣佈的叛徒呢?
如果把這枚龍牙拿到對他恨之入骨的巨龍面前呢?
結果將會大不一樣,不但死不了,還會有很多好處。
雖然三頭巨龍一起哭喊的聲音實在恐怖,雖然她們的話斷斷續續,但洛非還是做出了準確的判斷——山德魯是這三頭巨龍的仇人,他們的眼淚不是因為同類的死亡傷心,而是為大仇得報而激動所致。
於是拾荒者洛非眼珠一轉,他決定撒個謊,將殺死山德魯的功勞據為己有。
「不要再製造噪音了,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的聲音很難聽嗎?」洛非突然站起來,衝著三頭巨龍大吼道:「不就是我殺了一頭該死的龍,你們要報仇就動手吧,不要用這種令人作嘔的噪音來折磨我!」
「是你殺死山德魯的?」三頭龍立刻安靜下來,六隻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洛非。
洛非從黑暗角落中走出來,背著雙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我是尊貴的降龍者,難道還對區區屠龍者的名號感興趣嗎?難道我自己腦袋糊塗了,要在你們面前撒謊說殺了你們一個同類,從而承受整個龍族的怒火嗎?我是一個誠實的人,我殺的就是我殺的,一頭龍而已,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我知道你們龍族重感情,我也知道以我的能力無法戰勝你們三個,因此我決定放棄抵抗。你們動手吧,是把我凍成冰雕,還是化成灰燼,或者直接吞入肚中,隨便你們!」
「人類,你還是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撿到這枚龍牙的?」因為看到了仇人的牙齒,艾瑪已經對洛非完全沒有了敵意。不過她還是不能相信,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擁有殺死巨龍的實力。
「洛非,你在我這裡七八年,你哪有時間去殺死一頭龍?」塞斯卡亞一高興,竟然把實話都說出來了。
「撿到的,沒有時間?你們這是在侮辱一個偉大的降龍者!」洛非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打開空間戒指,把山德魯的龍牙,龍角和龍鱗全部放出來:「看看,好好看看,都是新鮮的,這是我離開法諾斯之後一個月才生的事情。巨龍的身體在人類世界是什麼價值你們應該清楚,你們難道認為一個人類可以隨隨便便撿到這麼多巨龍身上的東西嗎?」撩開上衣,露出裡面的龍鱗戰甲:「還有這些,這都是我的戰利品。」
更多山德魯的身體零碎出現,艾瑪的心情更激動了,她確信山德魯已經死了,但她還是不能相信山德魯是面前這個吹口氣都能翻倆跟斗的人類殺死的:「山德魯是一頭四級巨龍,當年連龍族使者都打不過他,你怎麼可能?」
洛非微微一笑:「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確無法殺死這頭巨龍,我只不過是在他重傷之際給了他最後致命一擊而已。按照人類的傳統,凡是最後動手殺死巨龍的人,都是屠龍者。」
「還有一個人參與?那麼請問,那個將山德魯打成重傷的人類強者是誰?」艾瑪終於有點相信了,對洛非說話還使用了敬語。
「人類?不,那不是人類,而是一頭巨龍!」
「巨龍?」艾瑪臉上再次充滿迷惑,她剛從龍宮過來,聽過七大龍使的匯報,並沒有一頭龍提到曾經和山德魯作戰的事情。
「這頭巨龍嘛,我認識,你們認識,塞斯卡亞更認識。」洛非盯著塞斯卡亞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他的名字叫做阿泰斯特!」
「阿泰!」塞斯卡亞一聲驚呼。
「原來是阿泰斯特!」艾瑪心中的疑問終於揭開了,怪不得阿泰斯特沒有去死亡沼澤,原來他遇到了惡龍山德魯。
塞斯卡亞激動異常,前爪一伸就將洛非提到半空,幾乎是吼叫著問道:「真的是阿塔斯特嗎,他現在在哪裡,他有沒有受傷,他有沒有提起過我?」
「放開,你這頭大笨龍太粗魯了,你又一次冒犯了偉大的降龍者。降龍者很生氣,會拒絕回答你的問題的!」洛非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信心十足,根本不把塞斯卡亞放在眼裡。
果然,塞斯卡亞立刻將洛非放下來,還很怪異的用大爪子彈了彈洛非身上的灰塵,然後低下頭顱,以近乎乞求的目光看著洛非。
「嗯,這才像個龍公主的樣子!」洛非拍拍塞斯卡亞的龍角,說道:「大笨龍,你聽好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洛非口沫橫飛,將阿泰斯特描述的戰鬥實況重複了一遍,只不過結尾稍加修改,不是阿泰斯特殺死了山德魯,而是兩敗俱傷。正當兩頭巨龍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死的時候,洛非恰好路過。因為洛非認識阿泰斯特,才出手幫忙,殺死了山德魯。而阿泰斯特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心甘情願的服從洛非的命令,成就了洛非降龍者的美名。
最終,洛非歎息一聲道:「阿泰斯特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內臟多處震裂,可憐啊!要不是我心地善良,他現在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
洛非的敘述十句實話中夾雜一句假話,自認為天衣無縫,因此說完之後看著三頭巨龍,等待她們對自己表示感激。
可是感激沒有到來,洛非卻等來了塞斯卡亞的一聲怒吼:「騙子!」
狂暴的氣流噴薄而出,洛非身子被吹飛十幾米,撞在石壁上,後背鑽心的疼痛。
「阿泰不會受傷的,你是個大騙子,我要殺了你!」塞斯卡亞已經進入癲狂狀態,在山洞中又蹦又跳,要不是艾瑪阻攔,她早衝過來將洛非撕成碎片了。
洛非嘴角帶著一絲邪邪的微笑,不動聲色的看著癲狂的塞斯卡亞,心道:「哭吧,鬧吧,等你安靜下來,我再把阿泰斯特丟了翅膀,永遠固化成*人類的事情告訴你,嘿嘿,讓你隔段時間傷心欲絕一次。你不是喜歡想要把我凍成冰雕,還要吃了我嗎,看咱倆誰玩死誰?」
「姑媽,你讓開,我要把這個褻瀆阿泰的人類撕成碎片!」塞斯卡亞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艾米身子打橫,嚴肅的說道:「塞斯卡亞,安靜!」
塞斯卡亞不相信洛非說的話,艾瑪卻有點相信了。原因很簡單,洛非描述的場景太逼真了。巨龍之間的戰鬥非同人類,所使用的武技和魔法大都是人類不知道的。一個人類錯非親眼所見,光靠想像是不能將兩頭巨龍之間的戰鬥描述的如此逼真的。特別是龍族使用的魔法名稱,如果不是有龍族成員親口作出解釋,洛非根本就不能說出來。
龍族的成員就那麼多,最近一段時間出外巡視的成員更少,而艾瑪所能想到唯一可能和洛非有交往的巨龍,非阿泰斯特莫屬。
有艾瑪阻攔,洛非更加有恃無恐了,大聲喊道:「艾瑪,你讓開,讓她把我撕成碎片吧!哼,我本來以為龍族是世界上最恩怨分明,最知恩圖報的種族,現在我知道我錯了。原來龍族是是非不分,恩將仇報的種族。我好心好意救了一頭身受重傷的巨龍,一個多月來想盡一切方法精心治療,並打算冒險進入法諾斯通知他的親人和朋友。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得到的結果竟然是這樣。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一刀將那頭巨龍殺了!」
洛非雙手扼腕,怒目圓睜,一副傷心失望的表情。
洛非的話直接刺痛了艾瑪的神經,千萬年來忠誠和感恩都是龍族引以為傲的美德。龍族永遠不會忘記曾經幫助過他們恩人,就像他們遠遠不會忘記他們的仇人一樣。一個人如果救了一頭巨龍,不但那頭巨龍本身和他的直系親屬,整個龍族都會把他當做恩人。當年龍王派洛特為了感激聖魔導師德尚的救命之恩,不惜以龍族至寶七顆龍珠相贈,傾全族之力報恩,造就了人類四十二名龍騎士的傳奇。
如果洛非真的救了阿泰斯特,那麼塞斯卡亞的所作所為不但無禮,而且是整個龍族的恥辱。如果洛非真的是殺死龍族敗類山德魯的屠龍者,那他就是艾瑪和塞拉菲的恩人啊!
因此艾瑪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恭敬起來:「尊敬的洛非先生,您能證明您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
證明,當然要證明,洛非認為是時候拿出一件有力的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