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輕地落在夜月面前,夜冥身上的殺氣立刻全部褪去。
慢慢地蹲下,她如玉的手顫抖著,不敢觸及夜月的任何一寸肌膚。曾經膚若白雪凝若脂霜的月,竟是遍體翻飛滾血,他最在意的絕色容顏上,如絲般細小的鞭痕,錯綜相交,血跡斑斑……
夜月呆呆的愣著,眼神渙散,沒有一絲焦距。
他曾經對她說過,若是哪天他容顏不在,就請她賜他一死,免得污了她的眼敗了她的興,當時,她一笑置之,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可看到夜月現在的樣子,她立刻緊張了起來。
「月你說話啊,不要嚇冥,冥發過誓,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冥都愛你,毀容了沒關係,冥會為你找九濟神醫來,一定會治好的,治不好也沒關係,冥不在乎……月,你說話句啊……」她的月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好怕,兩百年了,她早已習慣了有月在身邊,早已愛上了有月相伴的日子……兩百年,她從來沒有發現日子過的這樣快。
這一刻,從出生便從來沒有哭過的她,好想流淚。
也是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有多愛月,有多怕失去他。
雙手滯在月的周圍,她就是不敢碰到,怕他疼,怕他痛,怕看他擰眉的樣子。向來冷漠無情的冥界太子夜冥殿下,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
夜月的目光明明正對著夜冥焦急心疼的嬌顏,卻連半分漣漪都沒有出現過。
實在看不得這樣的夜月,夜冥一甩廣袖血衣,拔身而起,目光中的情意全部褪去,冷光畢露:「沐智,敢傷我的月,你就要有下十八層地獄的覺悟。」
沐智的鬼頭被她一喝,嚇得差點控制不住掉在地上,慌忙中,他還記得自己已經被戰魂下了契約,一溜煙,立刻躲到戰魂地腹下,不敢出來。
沒等他安下心,戰魂的一句話差點兒讓他崩潰:「喂,敢做就敢當,仇家找上門,你躲什麼躲,出來!」
「主人,救命,小的不敢出。」沐智閉著眼低著頭,偎在戰魂的腹下,悲哀地鬼泣。落在殿下的手裡,他也就玩完了!
他求救的哀鳴聲剛落,忽覺得周圍一涼,沒了戰魂身體上傳來的暖意,驚恐的睜眼,他才發現戰魂已經不著痕跡地挪開,而可憐的他,正赤果果地暴露在陰冷的空氣裡,被夜冥殺氣瀰漫的眼神殺個片甲不留。
「嗚……」他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不就是想偷偷殺兩個人,怎麼淨招來這些高手。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設的結界裡,也會那麼的陰森恐怖。
「我們不要沒有擔當的魂靈。」戰魂看著他,聲音淡淡地道。
「少廢話,拿命來。」夜冥幽暗的墨眸,瞬間變成噬血的赤色,青蔥玉手上,美甲倏然擴展成利刃,金足動,殺氣出,直逼沐智的鬼頭。
「小的也是為了殿下好。」有千年道行的沐智也不是被嚇大的,聽到戰魂那句話,他倒也真的沒那麼恐懼了。想來,剛才害怕的想逃,也是緣於在戰魂面前差點兒丟了命,以至於草木皆兵,風一吹,就以為自己要死了。
有主人在身後,他也沒必要再怕殿下,他就不信,剛給他下了契約的主人會眼看著他死在別人手裡。
隱形閃頭,躲過夜冥的一擊,他口如珠炮一般快速地又道:「殿下覺得以夜月公子的性格,能容得下昨日那位血氣方剛的戰公子嗎?」
明顯察覺出夜冥的愣神,他接著道:「小的冒了被殿下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的危險,想替殿下辦了這難事,殿下,小的的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小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狡辯!」夜冥冷哼一聲,揮掌而下。
可是,她的月,容得下戰公子嗎?
赤色的血眸中,忽得多了一抹為難之色。
這兩百年來,月做了什麼,她又何嘗不知道,那些她稍微假以笑臉的男人,最終……因為她本就不愛他們,也就由著月去玩去鬧,只要他開心,只要他忠於她,她都聽之任之。可這次,她知道自己對戰公子動了真情,那種心如鹿撞的怦然心動,即使面對月,也沒有那麼強烈過。
她沒想過,若是月容不下戰公子,她該怎麼辦?
一邊是有兩百年感情的月,一邊是動了真情的戰公子,要如何取捨?
沐智看出了夜冥的猶豫,遂現出身形,一雙暴凸的鬼目帶著忠心為殿下的英勇神色看著夜冥,有種視死如歸的凜然大義之感。
夜冥看到他醜陋的鬼樣子,赤眸一暗,怒了,她的男人再小心眼兒,也輪不到他一個爛鬼傷害。沒有猶豫,沒有憐憫,她恨恨地揮掌而下。
「殿下。」失神半天的夜月,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凝望著夜冥的背影,喚了她一聲。
夜冥身形定住,利甲玉手停在離沐智的頭頂只有零點零一厘米的位置,沒有捏下去。
「月。」急速回身,落在夜月身邊,她差點兒喜極而泣。
她的月,終於會動了,會說了,他的聲音,那麼深情款款,依然如最優美的絲竹之樂一般動聽。
「對不起!」夜月深情地看著為他緊張的夜冥,冰冷的心瞬間如注入了熱源烈火,滿是灼灼熱情。殿下,終究還是來了,如此,他也就滿足了。
「月?」夜冥驚異的看著夜月,似是不認識他了一般。她的月,何時對她說過對不起?太奇怪了。
「月,容的下他。」唇線上揚,他不顧臉上的傷,笑了。那些細小的鞭痕,被牽扯到,立刻有淡淡的血絲浸出。
胖丫頭為了一個陌生的他,都可以捨了寶貴的性命,他,又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兩百年的計較,想來,是那麼的可笑。只要殿下心中有他,愛他,他又何必耍那麼多心眼兒,計較別個男人的存在?若是再冥頑不靈,只怕是苦了自己,更讓殿下為難。
他夜月,終不是小孩子,亦不是無心,只是,人心丟了兩百年,今日,總算找回了。
「月。」夜冥慌了,月,不是被沐智這老鬼欺負傻了吧?
「月很好,月也想殿下好。」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抬手想撫平夜冥眉間的疑惑,可看到自己污濁的血手,他又生生的止住了動作,慢慢地收回。
夜冥一把抓住他欲縮回去的手,輕輕地捂在手心,似是怕嚇著夜月一樣,緊張地問:「月,你到底怎麼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你說,冥給你報仇,冥讓他們下十八層地獄,生生世世被折磨,以解你心頭之痛。」
夜月失笑:「殿下,幸好有今日一劫,月才得以明白很多事,以前,是月不對,不該管束殿下太多,今後,月不會了。放過沐智吧,月不怪他!」即使臉上傷痕纍纍,他那一笑,仍是風華絕代,醉人心神,甚至,別有一番滋味。
「好,月說什麼,冥就做什麼。」夜冥終於確認她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真的,笑容綻放,心悅如歌。
脫下最外層的血色紅衣,給夜月披上,她拉著他的手,低語:「我們回家。」她的月受了傷,需趕緊醫治,她看不得他痛,即使,他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痛色。
「嗯。」夜月點點頭,蒼白的唇色若塗了蜜汁一樣,笑得很甜很甜。
沐智長吐一口氣,撲在地上,喘息不定。剛才,嚇死他了!
「你,還我哥哥。」剛剛平靜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厲喝,頓時又引得情勢緊迫,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暈死良久的佳兒,終於,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