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謹正打算派人去前院看看大哥有沒有回家,卻見梅子蹬蹬蹬的跑到了書房門外「夫人,大舅爺來了,帶了好多好多好東西。」
「帶了什麼好東西?」姚謹一邊問一邊起身去迎姚世祥,梅子嘻嘻笑道:「好多錦緞、布匹,還有酒……」
姚謹不由嘀咕,大哥今天這是怎麼了?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她來到花廳一看,東西堆滿了半個房間,梧桐、木棉正有些不知所措,姚世祥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姚謹忙問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姚世祥笑道:「讓她們都下去,哥哥有話跟你說——」
梧桐是個有眼色的,不等姚謹發話,她連忙帶了幾個丫鬟退了下去,姚世祥笑吟吟的說道:「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的?」
姚謹一愣「皇上賞賜的東西,你拿到我這裡做什麼?」
姚世祥笑道:「你呀!別的事情上挺聰明,這事兒怎麼不開竅?哥哥得了皇上的賞識,全賴你的主意,得了賞賜,難道不應該給你送來?況且,哥哥把大部分的酒都留下了,只給大郎留了幾壇,剩下的這些錦緞、布匹,都給你……」
姚謹忙問道:「是為了什麼賞賜?火災的善後?」
姚世祥搖搖頭「皇上雖然沒有明說,我看不是為了這個,應該是解決了糧荒的事兒,你不知道,前天每個城門都有幾百輛拉著糧食的馬車進城,當天糧價就下來了,今天我還特意問了問,已經差不多恢復到沒漲價之前的水平了。這不,今天我就得了賞賜……原本那天上折子的時候,當著文武百官,皇上沒讓太監讀這段折子,害的我以為皇上不看好這主意,誰知道今天又有這麼一出,你不知道那幫傢伙多嫉妒我,拉著我讓我請客呢!沒法子,我只好在宴賓樓訂了幾桌,今兒中午請客……大郎呢!讓他也去吧!」
姚謹心道,麻袋裡既然裝的全都是沙子,那怎麼敢在朝堂上說?若是傳揚出去,只怕糧價不但不能降下來,怕是還得飛漲……聽見哥哥要帶李子軼去喝酒,姚謹忙笑道:「大哥宴請同僚,大郎一個都不認得,讓他去做什麼?怪不自在的……」
姚世祥聞聽此言,笑道:「說的也是,那我先去了,免得去得晚了不好。」他說著站起來就要走,姚謹連忙說道:「哥,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什麼話?不就是堂兄走了的事兒嘛!我已經知道了!」
「不是……是你家裡的事兒……」姚謹見哥哥急著要走,忙把姚孫氏要把春苗給他做通房的事兒說了一遍。
姚世祥怒道:「這個臭婆娘!來了就不消停!看我去修理她!」
姚謹忙扯住大哥的袖子「哥,如今你是個官身了?不能隨便打老婆!否則被你同僚知道了成什麼話?再說了,這事兒也是哥哥你不對,她好歹是你的原配,在姚家這些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若是讓人知道你剛當官,就把原配扔到一邊,那些不知情的人,難保沒有人說你喜新厭舊、忘恩負義,若是傳出這樣的話,就不好了。再說了,衝著景輝、穎兒,你也應該給大嫂幾分面子,如若不然,他們這嫡長子、嫡長女的身份都打了折扣,你如何對得起他們?你說是不是,哥哥?你不喜歡她,哪怕閒時去她屋子裡坐坐,跟她說幾句話也好,這樣也不會讓府裡的奴婢小瞧了她……」
姚世祥皺了皺眉頭,半晌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今晚上我就去她那兒……只是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就懶得搭理她……」
姚謹忙說道:「嫂子以前是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不過,你還是多想想她的好處吧,好歹她當初在爹娘跟前侍候,也是盡了心的……」
姚世祥點點頭,「謹兒,你說的也在理,我都記住了,放心吧,以後不會再出亂子了。」他說著,急急忙忙走了。
姚謹歎了口氣,她現在最盼望自家的房子早點蓋好,也好搬離哥哥家,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梧桐看見大舅爺走了,便來到姚謹面前,問道:「夫人,這些東西送到庫房嗎?」
姚謹看了看哥哥帶來的這些錦緞、布匹,她想了想說道:「分成三份吧!」她打算留下一份,其餘兩份送給洪氏一份,送給姚孫氏一份。
姚謹把分好的東西命人給兩個嫂子送去,她剛把人打發走,就見姚穎哭哭唧唧的跑來了,一把抱住姚謹的腿「姑姑,你救救我……」
姚謹詫異道:「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嗚嗚……我娘她昨晚給我裹腳,把我關在房間裡不准出來……我偷跑出來,去找洪姨娘,她也不幫我說話,爹爹又不在家……姑姑,你去跟娘說,我不裹腳,很疼的,我昨晚疼的都睡不著覺……」姚穎邊說著,邊淚如雨下。
姚謹忙說道:「我看看你的腳?你娘膽子可真大,裹腳不是得找纏足嬤嬤嗎?她就敢動手給你裹腳?」
穎兒哭著說道:「我娘說了,找纏足嬤嬤還得給錢……」
姚謹看了看穎兒的腳,這小丫頭自己把裹腳布拆了,看著腳有些紅腫,卻也無礙。姚謹不由又歎了口氣,唉!以前在鄉下,農家的女子都得幹粗活,也沒有幾個人裹腳,如今進了京城,哥哥又做了官,穎兒現在是官宦人家的女孩了,若是不裹腳,將來長大了怕是找不到婆家,若是裹腳,姚謹心裡千萬個不願意,理智上卻也不敢說出來,那不是害了穎兒的將來嗎?如果她真的說了,說不定將來穎兒長大了,婆家難尋的時候還得怪她的主張……
姚謹不由得又聯想到了巧兒,好在巧兒年紀還小,現在還不用考慮這個,不過她若是自己的親閨女,姚謹說什麼也不能讓她裹腳,不是親生的,她就不好做主了,算了,將來也只能讓大郎拿主意……
姚謹看見穎兒哭哭啼啼的,她想了想,說道:「好穎兒,先別哭了,去跟巧兒玩一會,姑姑去跟你娘說一說,好不好?」
穎兒聽不出姑姑的敷衍,忙點頭答應了,姚謹便去見姚孫氏,只見姚孫氏的院子裡多了一道籬笆障,裡面養了十來隻雞,正嘰嘰嘎嘎的叫,春苗正在喂雞,她一見姚謹來了,趕緊跑了過來「大小姐,夫人正在屋裡看您送過來的錦緞……」
姚謹點點頭,一直隨著春苗進了屋,只見姚孫氏正高興的拿了一匹天青色的錦緞美滋滋的在身上比劃,姚謹笑道:「這個顏色不錯,嫂子做了衣裳一准好看。」
姚孫氏見姚謹來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姑,這不年不節的,怎麼送了這些衣裳料子來?我正想派人跟你道謝。」
「謝什麼呀。」姚謹也不說這錦緞的來歷,只是笑道:「嫂子喜歡就好,剛才穎兒跑我那兒去了。」姚謹說著話,在廳裡坐下了。
姚孫氏一聽穎兒又跑她姑姑那裡去了,心裡便不高興,這孩子離開自己不過半年,便不把自己這個娘放在心裡了,整日的不是在姑姑家玩耍就是到洪氏的院子裡……她氣得嚷嚷道:「冬麥,你怎麼看著小姐的?不是說了裹了腳別亂走嘛!」
冬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姚謹忙揮揮手讓她們出去,她這才對姚孫氏說道:「嫂子,給穎兒裹腳的事兒,你還是跟大哥商量一下的好,便是要裹腳,也得請一個裹腳嬤嬤吧?自己弄的若是裹出來的腳不好看,豈不是讓孩子白遭了一場罪?」
姚孫氏氣道:「找你哥哥商量,那也得我能見到他!」
姚謹笑道:「剛才我見到大哥了,勸了勸他,他說今晚上來看你。」
姚孫氏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疑惑的看了看姚謹,姚謹便把春苗的事兒說了,姚孫氏說道:「這丫頭真是不知道好歹,我這可是抬舉她呢!」
姚謹笑道:「嫂子,你抬舉人家,也得人家願意啊!可沒逼著人家做妾的道理,嫂子,你知道唐朝有一位女皇武則天嗎?」她繪聲繪色的把王皇后怎麼和蕭淑妃爭寵,怎麼讓武媚娘一步步走上皇后寶座……
姚謹把這事兒當做故事講給姚孫氏聽,姚孫氏聽完便說道:「行了,你是意思我明白,你大哥以後若是經常來看看我,我哪能隨便給他找女人?沒的讓狐狸精白鑽了空子……」
姚謹忙說道:「可不是嘛!嫂子現在閒來無事,不如給穎兒找一個老師,教教她針線、規矩,也學學彈琴、讀書、識字什麼的,單單是裹了腳有什麼用?」
姚孫氏不以為然「一個女孩子家,學學針線還行,其餘的就不必了吧?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又不是做□,學什麼彈琴啊?讀書識字也沒有什麼大用場……」
姚謹聽了真是哭笑不得,覺得很多話跟姚孫氏都說不通,若不是看在穎兒是自己親侄女的份上,姚謹真是懶得管了,她耐著性子說道:「嫂子,別的暫且不說,就說春苗這事兒,你若是識得字,知道歷史上的這些典故,也不會隨便要把她給大哥了,是不是?」
這回姚孫氏卻不肯上當了,「行了他姑,你也別懵我,就算我再沒有見識,也知道大戶人家誰家沒個通房小妾?還有的人比誰家的小妾多!就跟比錢財差不多,若是妾少了,沒準還有人笑話呢!不過是個奴婢,這算不得什麼……就沒有像你哥哥這樣,直接娶一個平妻,把原配扔到一邊的……」
姚謹愕然的看著姚孫氏,她這是聽誰說的?什麼時候她被人洗腦了?居然知道有人比誰家的小妾多?看來自己的嫂子比自己開明得多嘛!
姚謹心裡真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斟酌了一下,故意說道:「嫂子,誰說學這些東西沒用?你看看洪嫂子,她就懂音律、識得字、算得賬,女紅、針線什麼都好,所以哥哥才喜歡他,即使她懷孕了,也天天陪著她……就因為你不懂這些,不能給哥哥撐起門面,哥哥才娶了洪嫂子,冷落了你,難道你還想著將來穎兒也像你一樣,拿捏不住丈夫?不得丈夫歡心?你自己什麼都不會,總應該多為穎兒考慮考慮。」
姚孫氏被姚謹說得面紅耳赤,心中羞惱幾次想破口大罵,不過她經歷了這些挫折,也漲了不少見識,小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麼一想,她便硬生生的忍住了沒有發火,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姚謹知道自己把姚孫氏氣著了,她也不願意把嫂子得罪的太狠了,便想著把話往回圓一下,她接著說道:「嫂子,看見你和哥哥這樣,我都跟著心焦,你若是想挽回哥哥的心,等他來了,你對他說話溫柔些,閒著沒事兒跟景輝學學字,爭取將來能自己看書……哥哥現在接觸的人都是些達官貴人,將來你難免會認識他們的夫人,總要跟她們吃飯、應酬、說話嘮嗑,你總不能跟人家說你養豬、養雞、種地的事兒吧?你若是在她們面前出了醜,哥哥也會覺得丟臉,到時候他更加不會到你這裡來了,有迎來送往也不會讓你出去應酬了……我可是真心為你想,才對你說這些,嫂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更不能讓穎兒重蹈覆轍……」
姚謹勸慰姚孫氏,正說的口乾舌燥,梅子急急忙忙來到了姚孫氏的院子,剛走到門口便大聲說道:「夫人,潭拓鎮老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