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白家,那也是潭拓鎮上有臉面的大戶人家,姚家當年倒也跟白家門當戶對,後來姚家落魄了,白家老太爺便有些不喜,雖然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是很有道理,但是女方家裡太窮也不是事兒。
白家老太爺有心退婚,無奈兒子喜歡姚謹的相貌,堅持不肯答應,再說也怕別人說他嫌貧愛富,直到姚謹出了這檔子事,白家老爺子便跟兒子說可以先退親,姚家的閨女現在名聲壞了,輕易嫁不出去,等他娶了妻子之後,再納姚家的女兒做妾。
白家駒雖然對姚謹心嚮往之,卻知道再也擰不過父親,便點頭允了。哪知道剛退完親,就傳出來姚謹輕生的事兒,白家駒生怕姚謹再出什麼意外,便遣了媒婆上門。
其實在姚孫氏看來,嫁給白家做妾已經是個不錯的歸宿了,壞了名聲的女人,再也別想找到好人家,更何況白家的少爺跟自家小姑又是青梅竹馬的,嫁過去肯定不會受屈,可是姚謹居然不願意。
這些日子的風言風語,讓姚孫氏覺得很沒面子,每次出門她都覺得有人戳她的脊樑骨,她真是恨不能趕緊把小姑子掃地出門,可是大郎最是寵著妹妹,姚孫氏雖然心中不高興,可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在心裡又忌又恨……
姚孫氏從姚謹的屋裡出來,左想右想劉媒婆還立等著回話,丈夫又出門了,這事兒還是跟小叔說一聲的好,姚世文和白家駒同是讀書人,二人原本是姻親,一直交好,說不定他能勸一勸姚謹……
姚世文正在用功讀書,姚孫氏把來意跟小叔子一說,姚世文皺眉道:「嫂子,這事兒你再也休提,就算姐姐願意,我還不願意呢!我們姚家的女兒,怎麼可以給人做妾?白家駒,他也不配再做我的朋友!」本來兩個朋友還是平等的,若是姐姐給他做了妾,自己豈不是平白的低了一頭嗎?那怎麼成?
姚孫氏聽小叔子這麼說,只得訕訕的出了門,嘴裡絮絮叨叨的嘀咕,「家都已經敗了,名聲也壞了,還知道擺譜,若不是因為謹娘長得漂亮,想做白家的妾人家還未必要呢!」
姚孫氏回到前院,把劉媒婆打發走,剛要關門,只聽得一個婆子問「這是姚家嗎?」
姚孫氏一看來人居然是一個穿戴整齊的婆子,她詫異道:「不錯,正是姚家,你是——」
那婆子指著身後一個三十來歲、穿著光鮮的婦人,介紹道:「這是我們楊家的紫玉大小姐,今天特意來拜訪。」
姚孫氏恍惚記得這楊家的大小姐就是花花太歲的姐姐,她早些年嫁到了臨鎮,後來守了寡,就搬到娘家來住了,她跑到自家來幹什麼?姚孫氏正納悶,那楊家大小姐上前一步說道:「你就是謹娘的嫂子吧?我二弟不成器,壞了謹娘的名聲,我今天特意來替我弟弟向姚家陪個不是……」
姚孫氏這才注意到,楊家大小姐身後還有兩個健僕抬著一個大箱籠,上面還放著幾匹錦緞,看來這是給姚家的賠償了。姚孫氏心中一喜,暗道,幸好丈夫不在家,要不然依著他的脾氣,肯定一頓棒子先把楊家人打走。
姚孫氏趕忙把楊家大小姐讓進門來,楊家大小姐說道:「謹娘在哪?我先去看看她。」其實她此行一來是看看姚謹,二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看好了姚謹,想納她為妾。
那花花太歲雖然風流好色,無奈父親管得嚴,他經常在街上調戲個大姑娘、小媳婦的,卻也不敢硬來,最多也就惹得性起,或去妓院或回家找通房丫鬟瀉火。
楊家不但是潭拓鎮的首富,就是在北平城裡也頗有些名聲,可是這花花太歲臭名遠揚,門當戶對的人家不願意跟楊家結親,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楊家又看不上眼,因此那楊林到十八歲了還沒有定親,不過通房倒是有了好幾個,這還不算,府裡但凡有點姿色的丫鬟,都難逃他的手心。
楊林這次對姚謹上下其手,後來被姚世祥驚走,雖未得手,卻對姚謹念念不忘,無奈姚世祥那就是個煞神,潭拓鎮上有名的能打,讓楊林擔驚受怕,這事兒他又怕父親知道,便跑到了城裡的姑姑家暫住,後來聽說白家退了親,楊林大喜,覺得若是納了姚謹做妾也不錯,他趕忙給姐姐寫了信,讓她去姚家探探口風,若是能行,也好讓媒婆上門提親,他也不用再躲著姚世祥了。
楊家主母早亡,家主楊國蕃家大業大,也沒空管教這楊林,以至於楊林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等到家人發現他不成器的時候已經晚了,全家人對他都很頭疼,楊家大小姐寡居之後,就回娘家幫著父親管家,也沒少為弟弟的事兒操心,這會兒見弟弟對姚謹傾慕,覺得弟弟若是納了姚謹為妾之後可以收了心也不錯,所以楊家大小姐就帶著這樣的目的來了。
姚謹正在她的屋子裡數銅錢,數來數去一千多個大錢,也就是一貫錢,相當於一兩銀子,一兩銀子能買兩石大米,兩石大米是三百八十斤左右,折合成人民幣也就七八百塊錢,這是姚謹的全部私房錢,應該是賣絡子賺的,也不知道攢了幾年了……
姚謹呆呆的坐著,想著自家的破窗戶紙都嘩啦啦地響,想來哥哥是沒什麼錢,看來這個家當務之急還是賺點錢才行,哥哥和兄弟顯然都是不善經營的人……
姚謹正琢磨著這個時代能做什麼,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趕緊把這一貫錢收起來,卻見嫂子姚孫氏帶著一個婦人進來了,介紹道:「他姑,這位是楊家的大小姐,就是那個花……楊林的姐姐。」
姚謹一聽就皺起眉頭,她冷冷的看著楊紫玉,本能的就對楊家人沒有好感,姚孫氏張羅著請楊紫玉坐下,解釋道:「他姑的喉嚨受了傷,說不得話,還請大小姐見諒。」
楊紫玉笑道:「無妨無妨,姚小姐,我今天來是代替我弟弟向你道歉的……」
姚謹白了她一眼,你弟弟那禽獸害了人的一生,難道你一句輕描淡寫的道歉就完了?想得美!可惜姚謹嗓子說不出來話,楊紫玉看出來姚謹對她有成見,她心裡暗歎一聲,接著說道:「我也是女人,我知道我弟弟給姚小姐的傷害是多少金錢都無法彌補的,這些禮物,是我對姚小姐的一點心意……」她說著話一招手,下人把那個大箱籠抬了進來。
姚謹心道,花花太歲的姐姐倒是挺會做人,說的話也是實情,對自己的傷害已經造成了,再傷心難過乃至報復也是無用,倒不如收了這些禮物補貼家用……
姚謹還沒等表態,姚孫氏就笑道:「好說,好說,那我們就收下了。」
姚謹看見嫂子那獻媚的笑,心裡一陣不舒服,就算是家裡窮,這吃相也太難看了些……
楊紫玉接著說道:「那就最好了。其實我弟弟傷害了姚小姐,心裡也很是後悔,聽說害的姚小姐被退了親,他覺得應該負起責任來,如果姚小姐同意,我們楊家明天就派人來提親,我弟弟願意納姚小姐做姨娘。」
姚孫氏看了看姚謹,這事兒她可做不得主了,只見姚謹的目光利劍般的射向楊紫玉,是狗就改不了□!花花太歲會後悔?就算他後悔了,我姚謹也不會給他人做妾,姚謹冷冷的「哼」了一聲,她幾步走到門前打開門,做了一個手勢,沙啞的聲音說道:「請!」
楊紫玉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這是往外攆人了,她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就見姚世文出現在門口,「楊大小姐,難道你沒聽聽見我姐姐的話嗎?若是我哥哥在家,用的就應該是棍子了!你快請吧!被我哥哥看見了不好,另外這些東西也請你拿走。」
姚孫氏一聽就急了,忙說道:「他叔,楊林害了謹娘一輩子,補償點東西本來就是應該的……」
楊紫玉聽了,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東西已經拿來了,當然就是姚家的了。姚小姐,我的話你還是仔細考慮考慮的好,若是想通了,可以隨時到楊家來找我。」她看姚謹的態度,知道這事兒多半行不通,便說了兩句場面話,起身帶著幾個下人就走了。
姚世文看了看嫂子,氣得跺了跺腳,無奈姚孫氏到底是長嫂,他也沒有辦法說什麼,又轉回屋裡去看書。
姚孫氏送走了楊大小姐,急急忙忙來到姚謹的屋子「他姑,你怎麼還傻坐著?趕緊看看這箱子裡都是什麼。」她說著就動手打開箱子來看,只見箱子的最上面放著五個大元寶,一個就有二十兩,居然是一百兩銀子,還有一件狐裘,一看就價格不菲,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華麗的成衣……
姚孫氏看得兩眼放光,「她姑,你看,這幾年你吃家裡的喝家裡的,嫂子可沒說什麼,你現在有了這好東西,怎麼也得分給嫂子一半兒不是?」她說著,抓了兩個元寶在手裡,又覺得那狐裘不錯,趕緊夾在腋下,還有那錦緞,怎麼也得給大郎和兩個孩子每人做一身衣裳……
姚謹就那麼坐著,眼看著姚孫氏的背影走遠了,她心中還納悶,在她的記憶裡,嫂子的娘家也不是很窮的人家,難道在姚家過了幾年窮日子,這眼皮子就變淺了?
姚謹正胡思亂想,就聽見前院傳來哥哥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