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耐相公狂野 ★:【奈何情深】 090 全是愛啊
    九子寧止,忠孝仁義,常解朕之憂難,此次為蒼流主帥,北齊率軍。然其久病之身,安能久矣?

    朕為人父,實恐九子辛勞,不堪負重小自其向城為帥,朕日夜難寐,萬般思量,定決向城易帥,小侯姬夢白代九子率軍百萬,使其早歸,吾家父子夜話。

    翌日,突來的聖旨叫眾人有些措手不及。不刻,寧止要回乾陽的消息宛若大風刮過,迅速在蒼流軍營裡傳了開來,立時激起千層浪花。

    眼看大戰將即,辛烏奪權換帥,他們蒼流也要換了,只不過是因為九殿下的身子。可這人父之心,人子之康,哪一個不令人動容?誰又忍心說三道四的?

    帳內,眾將領面色沉肅,皆是緘默不語。良久,鄭遠忍不住囁嚅出聲,「殿下同皇子妃,何時回乾陽?」

    整理著書桌上的軍事要件,寧止道,「明日。」

    皆愣,王副將率先脫口,「這麼急?」

    笑,寧止意味深長,「有些事,還是毗急些為好。」

    「也是,殿下的身子為重,回乾陽也是件好事。」會錯意,王副將扭頭沖眾人使了個眼色,皆是會意。趙都尉旋即沖寧止頷首,「殿下,時候不早,我等先去操練將兵,先行告退。」

    「好。」

    魚貫而出了寧止的帳子,眾將沉默地走了老遠,王副將一聲喟歎,「殿下說的對,有些事還是急些為好。走,咱哥幾個趕緊辦事!」

    「諉!」

    「好!」

    「明白!」響應聲四起,眾人不由又扭頭望了望男子的帳子,眼看寧止明日就要離開,傷心歸傷心,可也不能忘了為九殿下和皇子妃送行餞別啊。

    「走吧,別看了。」

    「哥幾個趕緊忙活啊,別得臨近了手忙腳亂!」

    「哎,走咯!」

    明日就要離開了?

    呵。

    營外的山丘之上,玉帶紫袍的男子席地而坐,率性至極。正值清晨,晨陽剛從樣嵐之後升起,光暈暖黃。那氤氳了一晚的霧氣縈繞在山下的襯木營帳間,隱約可以看見數十里的山!尋河流,甚是壯麗。偶有山風拂面,帶著些許濕潤的水氣,漸進驅散了滿身的睏倦。

    頓覺神清氣爽,姬夢白垂眸看著那把放在雙腿上的稀世焦尾琴,旋即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起了琴弦,但聞清冷音符滑過男子的指尖,徜徉在空曠的山頂。偶爾,男子的眼角微挑,便能看見山下那漸進消散的霧氣,然後是那清晰起來的群嵐河流,營房田野。

    百年後,此地滄海桑田。

    淺色淚痣,姬夢白的眼神冷冷淡淡,微微一掃,那紅塵頃刻間便在他的眼底飄遠了,若那渺渺煙雲,了無牽桂。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不知怎的,他竟是想起了很久以前,師兄衝他綻出最後一抹笑。他說,「俗世真的很美,可以和愛的人相守,可以認識很多朋友知己。如此,縱使不能長生,但是白髮漁樵,老月青山,亦是世間最珍,萬金難得。夢白,你也不要回滄瀾了吧?」

    回,不回?

    誰想最後,我沒有回去,反倒是你回去了。

    白皙的手指撥彈過琴弦,伴著琴聲,姬夢白隨性而歌,但聞天籟灑脫,直直迴盪在山間林中

    「哪得仙家傍溪橋,爐上煮酒,月下聽蕭。窗含遠山,梁棲飛燕,架攀凌霄。散千金凡塵即了,拼一醉名利可拋。因緣何物?不修來世,只問今朝。

    「不修來世,只問今朝。呵,我倒是喜歡這最後一句。」驀地,一聲讚歎響起。

    扭頭,但見寧止緩步朝他走來,那一襲白衣漫漫,容顏傾城。

    緩步走到姬夢白的身側,男子垂眸望著山下的萬物崢嶸,只覺天地浩瀚,徜徉肆恣,「舅舅好雅致,躲在這裡琴歌看景,好生享受。」

    笑,姬夢白問他,「換將一事,他們都已知曉了吧?」

    「嗯,聖旨來的很早,都知道了。「

    「那就好……」沒說完的話哽在喉間,姬夢白不著痕跡地撫著胸口,那裡正隱隱作痛。師兄說得對,神之休又能如何?也會傷,也會損……萬般枯榮在心口

    於寧止,他這麼多年來也沒研製出徹底治癒他的良藥。年年歲歲,沒人知道,他姬夢白只能靠逆天留住寧止的命。可即使逆了天,萬一最後還是無法留住寧止,……

    吐了一口郁氣,姬夢白的聲音有些暗啞,他開口輕喚,「阿止。」

    「嗯。」

    「阿止。!」

    「嗯。」

    「阿止……」

    不再應聲,寧止扭頭看著姬夢白,笑著椰揄,「我在這裡,舅舅不用喚這麼多聲。」

    「我也不想。」輕聲低喃,姬夢白滑過焦尾琴的手指停下,轉而提拉起一根琴弦,一直提拉,直到那根琴弦繃扯到極致,發出聲聲吱呀。

    「我知道你在這裡,只是我擔心,有朝一日……」一聲歎息替代了剩下的話,再無下文。

    不解,寧止道,「有朝一日,如何?」

    如何?

    將那根緊繃到了極致的弦鬆開,但聞嗡的一聲,重重地鈍響。眼瞼微動,姬夢白的聲音輕啊,輕的宛若夢囈,幾乎要聽不見了。

    「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有些怕了……

    他怕,怕到了那一日,當他再喚「阿止」的時候,這浩瀚天地,再也沒有那人的身影,再也沒有那一聲

    舅舅,我在這裡。

    怕。

    所以,只能孤注一擲,不惜玉石俱焚,「」,

    胸口的傷不期然又是一陣絞痛,他咬牙強忍,面上毫無波瀾起伏,「你和七夜回乾陽後,有朝一日我們再見。」

    「好。」點頭,寧止輕應了一聲。旋即,兩人皆是靜默,但見那萬物崢嶸,偶有清風拂面,捲起衣袂翻飛。

    「夢白。」

    良久,寧止直呼男子的名諱,「我一直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為何如此瞭解滄瀾教?」

    微微一愣,姬夢白笑,頗有些臭屁,「我自幼行走中原番郟,見多識廣,滄瀾教的故事聽得都快爛了。呵,所以一般人自是比不上本侯瞭解滄瀾。」

    「我同你說過瑜姑娘吧?」

    「嗯,那名滄瀾教眾,怎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應該是回滄瀾了,我在她身上下了藥。」

    不提防按壓了一根琴弦,尖利的琴音乍起,例是驚了姬夢白一跳。緩了緩臉色,他笑,品,下藥了?呵,該不會是春日裡的藥吧?這樣瑜姑娘在半路上藥性發作,實在受不了,那她只能回來找你了,,嘿。」

    死性不改。

    睨了一眼姬夢白,寧止敬謝不敏,「我福薄,受不起美人恩。」

    「也是,有七夜一個就夠了。」淡笑,姬夢白旋即從懷裡掏出一隻小藥匣,將裡面的褐色藥丸遞給了寧止,「說到藥了,倒也提醒我了。來,這是我最近新研製十會十美大補丸,吃吧。」

    十全十美大補丸。

    接過那顆藥丸,寧止的眉頭微蹙,也懶得就水,索性千咽而下。輕撫胸。讓藥丸下去,他沖姬夢白道,「往後你還是不要煉這些藥了,我吃了這麼多年,這病照樣如此。例是難為你,耗時耗財。」一,耗時耗財。

    不以為意,姬夢白笑,「反正我閒來無事,不煉白不煉,也算不得耗時。再說這大補丸挺便宜的,更算不得耗財。」

    久病成良醫,他豈能不曉得這些藥丸是以何種藥材煉成?樣樣皆是稀有之物,即難尋又貴重,耗時耗財。卻也沒有點破,寧止徑直轉移了話題,」夢白,你可知道滄瀾教到底在哪裡?」

    笑,姬夢白揶揄,「雪山上唄。」

    「具休呢?」

    「具休啊毗」思索,姬夢白半響不語,離教已有二十餘年,他還真是不知道具體在哪裡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滄瀾教肯定是在雪山上,可是具休位置不定,因為它會五年一變。就算是教眾,如果有人離教多年,要是沒有教眾告知他的話,他自己也不曉得怎麼回去了。」

    難不成滄瀾教會自己變動位置?

    何曾聽過如此的奇聞,寧止好奇,「那麼大的滄瀾教,怎能如此容易地變更掇移?」

    搖頭,姬夢白道,「不是滄瀾教搬移,而是去滄瀾教的路徑變更。每隔五年,教眾便會利用五行遁甲,將通往滄瀾的陣陌林道盡數挪位,不出半日便是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新的路徑和昨日的路徑全然不一樣,變更過的地方更是沒有半點痕跡可尋。」

    眉頭微蹙,寧止又問,「那距離上次變更,今年是第幾年?」

    「五年一變,算算時間,今年應該是酬第二年。」

    「第二年?那還有三年才會變更路徑。」

    點頭,姬夢白卻也疑感,「為何你突然之間對滄瀾如此感興趣?」

    寧止搪塞,「好奇。」

    「滄瀾教的事,還是少知道些為好啊。「一字一頓,姬夢白意味深長,「阿止,你要知道,好奇心能害死貓,「」,

    微微一愣,寧止站在那裡看著男人。良久,他終是一聲淡淡,像是在勸慰姬夢白,又像是在說服自已,「夢白,我不如,見」一,不會死。

    似是想伸手調試琴音,姬夢白的手指頓留在了半空中。旋即低下了頭去,他看似扶弄琴弦,卻仍是在掩飾,只不過昨晚在笑,今日在流淚罷了,」我酬曉得,曉得你不會死。」

    看著他,寧止的身子一緊,縱使姬夢白低著頭,可晨陽還是反射出了他臉頰上的瑩亮,大約是,淚光。

    旋即扭頭,他也不去看姬夢白,他家舅舅會窘迫,「夢白。」

    「」嗯。」

    「你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我很多錢?多到,要你這輩子…………這樣來還。」狀似調侃,可內裡的酸楚,誰也曉得,只是無法言說。

    很努力,姬夢白很努力的讓自己笑,「可不是麼?而且還是欠了你五座金山,兩條銀河,外加一個女人。要不然這輩子我能如此做牛做馬的侗候你?呵,雖然沒給你多少錢,但是最起碼七夜是我給你的……」

    挑眉,寧止直接推翻,「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七夜是先皇許婚。」

    「我知道…」

    這麼一知道,猝不及防光陰倒退,退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個冬日,他抱著襁褓裡的小小女娃,動作輕之又輕,生怕會弄疼了她。

    「凰兒,你親扣,不厚道,乾爹給你找個疼你的養爹,可好?我數三下,若是你不哭,便是同意。好,開始,一、二、三!」

    他喊的快極了,就是怕小唯兒會「反對」,出乎意料的,襁褓裡的小娃兒揮動著軟嫩的小手,衝他咿呀一笑,端的是眉眼彎彎,可愛極了。

    那一刻,姬夢白的心窩一暖,好似看到了師兄的笑,還有花梨的容呢。

    「呵,凰兒笑的真好看,往後得有很多人疼你愛你才是。疼你的是乾爹養爹,愛你的麼,誰啊?」有點犯難了,男子狹長的鳳眼微瞇,片刻後釋然,嘿嘿,不是有現成的麼?

    肥水不流外人田!

    深宮大殿,高大的松柏村上皆是壓著一層厚厚的積雪,直至壓彎了枝條。村下,三歲大點的孩子穿著厚厚的白棉襖,正和皇子宮人們歡天喜地的堆雪人打雪仗。

    「哈哈!」嬉笑玩鬧著,孩子白皙的臉頰通紅,狹長的鳳眸瑩亮,甚是漂亮。

    「阿止。」第一眼便看見了寧止,姬夢白沖孩子輕喊一聲,旋即衝他勾手指,「小子,過來。」

    舅舅!

    先是歡喜,而後卻又是哀怨,寧止慢吞吞地走到姬夢白跟前,稚嫩的嗓音帶著埋怨,「舅舅你好久沒來看我了,母妃說你逃婚去了。」

    輕輕捏了捏孩子的鼻子,男人笑了一聲,「這不一逃回來就來看你了麼?阿止莫生氣,舅舅最疼你啦。」

    嘟嘴,寧止道,「我不信,前幾天宮女小玉說的話我聽來了。」

    「什麼話?」

    漂亮的眼珠一轉,孩子學著小玉的口氣,尖聲喝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哼,嘴裡沒一句實話,壞死了!」

    差點被他的話噎死,姬夢白穩了穩身子,賠笑,「阿止,為了體現舅舅對你的愛意,我給你許個妻子,可好?」

    舅舅的愛意?

    單純的孩子,以為這樣就是舅舅的愛,當下就開心了,白嫩的小手拍來拍去,「好,許吧!母妃說舅舅的眼光不錯,看上的東西皆是萬里挑一。」

    看似不好意思的低頭,姬夢白笑的陰,何止是萬里挑一?和你小子一樣,世間極品啊!

    呵,果然是極品!

    例是有些慶聿當初的陰險了,掇合了如此極品的一時。山丘上,姬夢白迎風一笑,淡如春風輕撫。

    「阿止,回到乾陽後,好好照顧七夜,也照顧好自己。往後的日子裡,兩個人,總比,毗一個人好。」

    說完,姬夢白徑直抱著焦尾琴起身,獨自一人離去,他走得優雅飄然,而寧止不知怎的怔在了那裡。

    良久,他伸手摸了摸不知何時濕熱了的面頰,是淚。

    夢白,

    我活不了多久的,

    只是希望往後,你要過礙好,

    希望你快樂,

    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含著淚光

    希望你再也不要犧牲自己,來保護我……

    夢白,

    好好的活下去……

    這樣就可以了……

    就這樣……」

    翌日。

    一早,準備了好久的眾人齊齊聚在雲七夜帳子裡,爭先恐後地塞東西,熱鬧極了。

    頭冠被擠得有點歪斜,周將軍總算是擠了進去,旋即將偌大的包裹塞到了雲七夜的懷裡,「聽說你要回去,這是你嫂子給你拿的,回去記得吃啊!裡面全是咱們向城的特產,獨一無二!對了,裡面還有酸梅干,你嫂子說害喜的時候,……嘿嘿!記得吃,記得吃!」

    「老七,還有這個!」一旁,鄭遠指了指腳下的箝子,「裡面全是些藥酒,我這麼多年來獨門秘製,經得住考驗,興許你以後用得著!」

    「還有我的!」笑的賊,王雷將鬼祟地將一本書賽到了雲七夜的懷裡,而後湊在她的耳旁私語,「二哥的品味沒錯,我保證這個禮物對你最實用。

    不明所以,雲七夜低頭,但見包裝精美的絹書皮上,漂亮的楷體,閨房……秘術?

    眼角一抽,她著實是無語了。

    「把這個帶走,還有這個。」

    「趙都尉出營辦事去了,托我把這個給你。」

    「上次借你的三兩五錢,喏,帶走!」

    「哼,你還說給我說房媳婦呢,這就要走了!算了,女人靠不住,這個平安符給你!」

    好久,帳內熱鬧極了,各色各樣的禮物堆了滿滿的一桌,最後又堆到了地上。昨日才進城和聶仁他們道過別,今日又要和營裡的兄弟們道別了。看著眾人,雲七夜只覺鼻子有些酸了,「……謝謝大家。」

    眼眶一濕,鄭遠拍了拍雲七夜的肩膀,「你這側霧孩子,說什麼謝啊?咋滴你都是我家老七,男的也好,女的也罷,大哥不嫌棄你。你回去以後,可莫要忘了我們才是。還有啊,等殿下的身子好些了,你們明年開春兒的時候,記得來呀。」

    笑,王副將喟歎,「那時候說不定都有小殿下了呢,呵呵,一家三。」真好啊。到時候你們在向城待半個月,剛好咱們可以放花燈,逛廟會。」

    「是啊,到那時候說不定咱們和辛烏的戰事也完結了呢。要是老七和殿下來,我周元一定從索城趕過來和你們復合,可得等我!」

    「都等!兄弟們都來便是了!」

    點頭,雲七夜笑「有機會,一定……一定會和殿下再來。!」

    沖女子頷首一禮,王副將不復平日的娃笑,面色嚴肅,「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你一聲皇子妃,末將們祝您和殿下鳳凰于飛,不離不棄!」

    眼眶有些濕潤,雲七夜點頭,「謝謝二哥。」

    身後,看見女子眼裡的濕潤,周將軍當下便踹了王副將一腳,大笑起來,「哈哈!第一次見這小子這麼嚴肅,笑死老子了!哈哈!!」

    「我也受到了驚嚇c「鄭遠摸胸口,一臉恐。

    「哼!全滾蛋,辱沒我文人的氣質!」

    王副將的話音剛落,眾人愣了愣,當下便笑成了一片,笑的眼裡都有淚花了!那一日啊,那帶著淚花的笑聲傳了老遠,老遠,久久不歇。

    這就是友誼吧?不分男女,不分貴賤。

    總有那麼一群人,當你看到他們笑,自己也會忍不住揚起唇角。當你看到他們皺眉,心下也會不快,想要以身代勞,為其解憂。

    這樣的獨一無二,此去經年,何時復見?

    「老七,再見了!「

    「再見!」

    漸進離去的眾人,雲七夜一一目送,直到帳子裡只刺下她一個人。坐在椅上,她靜靜地看著空蕩蕩的帳子,居然有那麼點不想離開了。

    「甥媳∼」驀地,一聲騷包至極的呼喚。

    抬眼,但見姬夢白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直直驚了她一跳!

    「舅舅。!」

    「乖。」

    笑瞇瞇,姬夢白眼尖地看見了桌子上的那本書,旋即伸手拿了過來。看了看封面上的書名,他面不改色,慢條斯理的翻開,一頁,兩頁,三頁……三十四頁。

    看完,姬夢白淡淡然下了結論「!這禮物最實用。」

    「……」

    將書放回,姬夢白徑直坐在了一旁的椅上,以手撐頭看著雲七夜,「七夜捨不得離開了吧?」

    微微一愣,雲七夜承認,「有點。」

    笑,姬夢白淡淡道,「人生就是這樣,一個人身邊的位置只有那麼多,這麼狹小的圈子,總有些人要進來,那就有一些人不得不離開。」

    頗為驚訝姬夢白的這番話,雲七夜看著他,不明白他平時那男女通吃,徜徉至極的德行哪裡去了?

    看著女子,姬夢白眨了眨眼,轉而笑的嫵媚,「你們要回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算是鼻舅成全你們,那也別瞎耽誤功夫了,回去趕緊生個孩子吧。」

    「……是。」

    「呵,這就對了。人生苦短,和自己相愛傾心的人共度,才不算辜負啊。七夜你身邊有寧止,他的身邊有你,我就放心了。七夜,往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輕易說放棄,總有希望的,哪怕,「」說著,男子的拇指和食指一捏,「喏,哪怕是這麼一點點的希望,都不要放棄。」

    一字一句聽得清楚,雲七夜點頭,「我會努力!」

    搖頭,姬夢白一聲喟歎,「不是努力,是一定要做到。只要夠堅強,沒有堅持不下去的事情,七夜,你曉得了麼?」

    「嗯。」

    起身,姬夢白意味深長,「別讓你的人生遺憾。若是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那麼,不管如何小心翼翼,反覆斟酌,待到塵埃落定後,你轉身回頭,一定會哭出來。七夜,為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而活,那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呢只」

    心頭一暖,雲七夜看著男子,良久,她重重點頭,「舅舅的話,七夜定會謹記於心,沒齒不忘。」

    「呵。」笑,姬夢白靠前一步,俯看女子「!我知道,就其我不說這番話,七夜自己也會如此做。因為七夜的愛,是永無止息啊。」

    一一蒲公英。

    愕然,雲七夜瞪大了眼睛,不老容顏,至上術法,還知曉她的花語,」鼻舅你也是?……!」

    「噓。」做了一個噤。的動作,姬夢白淡淡的笑,「不可說,不如不說。龐非魔,神非神,生死由我;情非情,義非義,姻緣由我。七夜,謹之,慎之,記之。」

    一一謹之,慎之,記之。

    「你命由你,不由你師父。」聲音轉而有些低沉,姬夢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按你自已的心意,為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而活。你和寧止成親的時候我這個做舅舅的沒來得及送禮,索性今天一次補全,我送你的禮物……」俯身湊到雲七夜的耳邊,姬夢白輕聲安撫,「不要怕他,也不要怕聖湖。舅鼻向你保證,最起碼有半年,他出不了滄瀾的教門口」

    「為什麼?」她有些不相信。

    「相信我便是了。」笑著,姬夢白徑直站直了身子。兩相對視,但見男子笑的嫵媚,「七夜,回到乾陽以後,記得要想我喲!!」

    要想我喲,

    襁褓裡的小七夜,

    長大後的大七夜。

    要想我喲……

    郊外的古道,眾人眼裡皆是濕潤,不捨極了。

    「殿下,七弟,一路保重!」

    「回到乾陽,可要記得想我們啊!」

    「也要記得來看我們!」

    「有時間,說不定我們也會去乾陽看你們勒!」

    模糊的視線中,那輛馬車終是在眾人的不捨中揮鞭離去,漸行漸遠。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良久,但見那蒼穹蔚藍如洗,晨陽升在半空,空氣裡混著股淡淡的泥土清香,風輕雲郎。偶有清風吹過,道旁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隨之搖曳,柔柔的模樣,可是卻深深地扎根在了泥土裡,任由你馬車碾過,他的腳步踩碎,仍然會生出新的枝丫。說不定待到第二年的春夏,這些野花又蔓延了整個山坡,漫山遍野的

    希望。

    探頭,雲七夜衝著漸遠的眾人揮手,卻仍是不見姬夢白。待到他們化成一片遙遠的模糊,再也看不見,她終是坐回了車廂問寧止,「舅舅哪裡去了?」

    一聲歎息,寧止略有些疲倦「『我也不知道。!!說著,他伸手拉過雲七夜的手,只覺好溫暖,真希望一直這麼下去。

    儘管未來千里煙波,無人知途,可只要這麼牽著手,兩人一直走下去便好,哪管它緣分短暫,參商永隔?

    但惜今日之緣,自以為天長地久。

    一一不修來世,只問今朝。

    舅舅的歌是故意的吧?那是送給他的。

    阿止,不要怕,走下去……

    任由寧止握著她的手,雲七夜淡淡一笑,淡到花香四溢。寧止,從你,我才學會了怎樣愛,雖然吃了苦,可到底是好的。所以,不止你一人,我亦會陪你走下去,定不含叫你失望。

    「七夜。」

    「嗯。」

    「回到乾陽,我們還要過很多的日子吧?」

    她笑,「那當然。」

    「那得好好安排才走,以後天天早起看日出……」

    心動了,不想寧止也挺有情調,「好。」

    「晚上麼,夜夜滾床單。」

    「……」掃了寧止一眼,那眼神很再明顯不過,寧大爺,雖然您憋屈了很多年,可也不用如此爆發吧?

    看著女子,寧止終是忍不住地笑出了聲,久久不歇。

    七夜,

    想要和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要我們在一起有很多很多的日子,

    一起看那日昇日落,大海春花。

    可最想看的,其實是我們的寧皮皮一點點長大……」

    山丘上,姬夢白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扯唇而笑,「寧止,七夜。」

    是怎樣的男子,便有怎樣的女子相伴。

    東風曉夢。

    一聲笑,姬夢白捂著作痛的心口,做長輩的,理應公平,送寧止一首歌,那送七夜什麼?

    手指微動,一瞬,無數的雪花從男子的手掌飄飛而出,盤旋飛舞,很快幻化成了漫天的蒲公英,在空曠的山間小道飛舞,好似夢幻。

    這樣的景色,終我一生,未敢忘卻!

    看著漫天飛舞的蒲公英,雲七夜忍不住將身子探出了車窗外,伸手觸到一隻蒲公英,只覺涼涼潤潤的,卻原來是用雪花凝成。

    姬夢白。

    七夜的愛,是永不止息啊。

    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也是舅舅對她和寧止的愛吧?

    扭頭,她沖寧止笑,「你和舅舅,我好像更疼舅舅些了。」

    笑,寧止不以為意,「只要不是旁的男人,我和舅舅隨你疼,怎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肥水不流外人田。

    果然,還是鬥不過寧止。

    那一日,漫天的蒲公英,馬車在暖暖的晨陽中駛向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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