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握得緊,柳之效望著因驚嚇過度至今仍昏迷在床的女兒,時不時溢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床上,女子痛苦的發出幾聲夢囈,時不時冒著虛汗,原本光潔細嫩的臉上,被厚厚的藥紗纏繞著,遮掩了半張臉。那道劍傷深可見骨,雖然已經止血,可大夫說定是要留疤。
容顏損傷,對於任何一名女子,無異於晴天霹靂。何況,思月尚待在閨中。想著,男人不禁重重一聲歎,交代了下人幾句後,轉身出了女兒的閨房。
外面,春光燦爛,他的心情卻是一片陰霾。流凰令,黑衣殺手,司徒井然……越想越氣不過!就算司徒井然掩飾的好,他還是查出了蛛絲馬跡,那匹人明明就是他的手下!這老匹夫,在朝堂上競他不過,竟然轉而針對他的家人!呸,活得不耐煩了!
禍不單行,方才宮裡的人又來信,汪延年那老傢伙居然背著他,擅自上書皇上要為九殿下納妾,而且裡面還有思月的名額。三方,司徒井然犯事露出馬腳,鄭太傅家的女兒天生貌醜,一個罪臣之女,一個無鹽醜女,皇上豈會考慮?那妾室的名額豈不是會落在……哼,就算思月嫁不出去,他也不會把她嫁給自己的仇人!
恨恨的想著,柳之效索性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給自己寬心,不怕,要是皇上真有此意,就說思月臉上留疤,配不上高貴的九殿下!可話說回來,汪延年怎會突然倒戈九殿下一方?
更甚者,今日早朝之時,一向懼他三分的三皇子似乎突然趾高氣揚起來了。那神情,活脫脫就是得了志!莫不是,他有什麼把柄被他抓到了?
越想越覺得事態詭異,柳之效不由幾個深呼吸,竟徒然生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慌,有些窒息。那感覺,就好像被人用看不見的繩索套住了脖子,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一系列的事情不對勁啊,有人想要除掉他,而且還有好幾股勢力摻和其中。
誰?
流凰公子?司徒井然?三殿下,還是九殿下?
亦或者,那些刁民?一想起那市井傳言,柳之效眼裡儘是戾氣,恨恨的握拳捶向一旁的欄杆,若是叫他知曉是誰在背後如此詆毀他,定要撥了那人的皮!簡直就是狗屁連篇!
「沒聽說嗎?左相家的五公子,是小妾和一個下人生的!」
「活該他戴綠帽子!誰叫他老惦念著咱們的錢,現在倒是諷刺,被別人惦念了老婆!」
「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他那種人注定絕後,怎能生下兒子?」
「哈哈,有理有理!」
……
街邊的酒樓,觥籌交錯,夥計客人來往其間,著實熱鬧非凡。加之一批批蜂擁而至的江湖人士,各大酒樓客棧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一樓的大廳裡,幾名靠角而坐的客人團團圍坐,正有滋有味的說著市井傳言,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不過話說回來啊,還是流凰令來得厲害!」一邊吃著花生米,一位客人雙眼放光,忍不住身子前傾,衝著別的客人艷羨道:「要是老子能搶奪下流凰令,哼哼,那可就是江湖的皇帝咯!」
「如此大言不慚的話,要是叫人聽了去,可得砍你的頭!」一旁,顧忌著大庭廣眾,一名客人小心的望了望四周,心有餘悸。「再說,流凰公子還在,哪有你作威作福的資格?」
不以為意,「怎的?流凰公子失蹤一年了,我怎就不能代他老人家管理管理江湖了?」
「啊呸,你當流凰令好搶?那可是塊香餑餑啊,多少高手想要得手,哪能輪不到你小子啊!」邊哂笑,那名客人猛灌幾口酒,略有些微醉,不由眉飛色舞起來,「不過要是我能走狗屎運搶下流凰令,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少林寺那幫禿驢,光頭閃閃的,著實叫人討厭!」
「啊喲,那你怎麼不討厭尼姑?」
挑眉,男人打了個酒嗝,笑道:「誰叫尼姑是娘們兒,大爺心疼還來不及!」
話音剛落,立時激得在座之人一陣大笑,引得旁人側目。
「誒,說到女人,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件事兒。」一直沉默著,一名客人忽的插嘴,趣味盎然,「不知誰放出來的話,說天下第二的赫連雪是個娘們兒。」
「噗嗤——」嘴裡的酒全噴了出去,「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估計就你不知道了,全天下都傳遍了,不信你看著啊。」說著,那名客人轉身沖其它客人高喊了一聲,透著內力的六個字,直直響徹四面八方——「赫連雪是女人!!!」
被震得有些耳疼,在座的眾人紛紛停了筷子,怒氣沖沖的朝這邊看來。
「土豹子。」
「喊什麼喊,全天下都知道了!」
「就你多嘴!」
……
隔著道門,路過的行人亦聽到了裡面的喊聲,剛想說幾句的時候,卻又被一輛馬車吸引了眼球。
那是一輛四匹馬駕著的馬車,更難得的是那四匹馬竟生得幾乎一摸一樣,健碩有力。車廂通體烏木構造,柳木為輪,間以彩漆刷身,整體望去精緻華貴。要知,一般人家有一匹馬就是小康了,何況還是四匹一樣的馬,足見馬車主人的富饒。
轆轤聲中,馬車停在了酒樓門前,趕車的少年利落的下了馬車,伸手指了指酒樓的大廳,「少主,方纔的聲音就是從裡面發出來的。」
「有趣。」隔著簾,好聽的男聲響起,帶著幾分諷笑。下一刻,在眾人好奇的觀望中,車簾被一隻手挑開,一身玄衣的男子躬身出了車廂,利落的跳到了地上。還來不及看清那人的容貌,眾人只覺風過,那名男子已經進了酒樓,一系列的動作快捷輕盈,好似回風流雪。
樓裡,見有客來,夥計慌忙上前迎客,「公子,您吃飯還是住……住……」開始結巴,夥計看著眼前的男子,眼睛再也移不開了。
即使閱人無數,卻也不曾見過這樣漂亮的男人。
眼前的人,風姿翩然,端的是人中翹楚。一身玄衣,不著繡飾。孔雀玉翎冠,白皙的皮膚陽光的照耀下,愈顯瓷質。劍眉飛揚,一雙清澈見底的眼,挺立的鼻樑下,朱唇皓齒,薄薄唇角,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恣肆不羈。
力量和俊美,在男子身上極為和諧的融洽著。似笑非笑的神色,花了一票人的眼。
同夥計一樣,連帶老闆在內,店裡好些人的眼光早已落到了他的身上,如此俊朗的少年郎,也不知是誰家的公子?
「住店,天字一號房。」自顧自說著,男子掃視了一圈店裡的人,而後沖夥計一笑,逕直向樓內走去。
仍呆站在原地,夥計手裡的抹布倏地掉地,人卻是一動也不動。即便同為男人,卻還是被那人的笑晃了心神,好似千萬朵桃花綻於眼前,美得叫人心下騷動。啊呀,那人要是個女人,那該多好啊?
「咚。」一錠銀子從男子手裡飛出,直直落在了櫃檯上發出一聲脆響,驚得老闆回神,但見男子已經順著樓梯上樓而去,慌得開口,「公子,敢問姓名,我好給您登記啊!」
聞聲,男子腳步停滯,於轉彎處回首,笑得漂亮,
「在下,赫連雪。」
——赫連雪。——
一字一頓,宛若三道驚天響雷,在場的所有人瞪大眼睛望著赫連雪,刷白了一張臉。角落裡,方才喊話的男人更是一陣紅一陣白,慌得低頭不敢再看。
見眾人的反應,赫連雪的笑意更深,轉身上樓而去。
呆愣的看著那抹消失不見的身影,眾人艱澀的嚥著口水,半響才回過神來。
赫連雪!
那個傳言中是女人,現實中陰險至極,武功僅在流凰公子之後的天下第二!
「他不是一直在北齊麼?跑乾陽做什麼來了?」
「指不定,也是為了流凰令!」
「我的娘,天下第二都來了,乾陽要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