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軍穿著德寶飯店後樓客房侍應生的衣裳,已經在這裡當了四五天侍應生了——這是蕭炎出的主意,說恐怕等收買好了的侍應生現報信兒來不及,更何況收買的人不盡可信。
侍應生這種職業,本就是流動性極大的,因此德寶飯店常年掛著招聘廣告,來一個幹不了幾天又走了,也不會惹人懷疑。而小傑子就在胸前掛了個香煙匣子,在飯店裡外跑著賣香煙,這樣就等於有了個「流動哨」。
於是給筱燕芬送信兒的差事,也不能再叫小傑子干了,轉而落在了路川的小dd路平身上。那孩子上午已經去了筱燕芬的小洋樓,把匿名信交給了筱燕芬的傭人,若是不出意外,早就在晌午時就有人開始注意萬美琪的行蹤了……
小傑子跑到電話亭裡打電話給金熙時,氣兒都沒喘勻:「小熙姐姐你快來吧,小軍哥說,姓林的和萬二已經進了包房搓上麻將了……」
金熙看了看表,時候還早著呢,下午才剛剛開始。她笑道:「好,我馬上給你蕭三哥打電話,我們倆一同過去,你呢,這種熱鬧不適合你看,不如你先回花圃去?」
小傑子直用鼻孔噴氣:「小熙姐姐小瞧人,誰是來看熱鬧的?我們都是來給你出氣的好不好?現在才開了賭局,誰知道啥時候能打完,那兩個狗男女啥時候換地方兒啊?萬一小軍哥來不及出來報信兒,我好接著跑腿兒啊。」
倒是這個理兒,金熙一邊笑一邊說:「那你就小心些,畢竟你忽而裡頭一趟忽而外頭一趟的,萬一有哪個看你不順眼,你可別跟人頂嘴。如果挨了人家兩下,為了裡頭的大事兒,你又不能還手,那可就太委屈你了。」
「小熙姐姐你放心吧,門房和茶房我都打點了,一人兒一盒駱駝」小傑子笑著報告,「你可不知道,今天是休沐日,德寶的後樓裡全是打牌的,要沒有我跑來跑去的,煙鬼們拿啥解乏?就算德寶的老闆來了,還得感激我跑裡頭賣煙去」
金熙掛了電話又笑了半晌。蕭炎這些安排,實在是太鬼了,卻也不能不說,只有這樣才是萬無一失的。本來孫廷鈞說,小武軍做的那事兒由他來做,還是蕭炎想得周到,說孫廷鈞前幾天才收買了幾個侍應生,當心被人認出來。
前世在特警隊做過的一些事兒,比如下餌釣魚,比如張網捕鳥,比如守株待兔,也不過如此了。金熙越想就越覺得對不起大夥兒,叫他們一群好好的孩子為她做這些事兒,心裡實在是不落忍。
她也問過大傢伙兒,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太興師動眾了,不想大家全說這不算什麼。畢竟萬美琪以前就算計過她,若不趁著這個千古難尋的好機會把這女人整治了,那就是個萬年禍害精。
撥通了康靈藥廠的電話,蕭炎不等電話鈴多響兩聲就已經抄起話筒:「是大魚進網了?」
金熙笑:「你可別告訴我你一直在等信兒,麻煩了眾多人,我本來就挺不自在了。」
「賭局才開始,晏憶杭認識我的車,你開你的車來接我吧。最好路上買些吃食,我怕他們抹牌抹到半夜,咱們在外頭等的人可就受罪了。」
蕭炎利索的應了聲,掛了電話便離開了康靈藥廠直奔含香而來。路上路過一家白俄人開的麵包店,停車下去買了幾個麵包幾根香腸,留待若一直在德寶飯店門外待到半夜,也好做宵夜。
芳療館裡都是女客,到了地方他也不好隨便進門來喊,便半靠在車門上等金熙出來。
含香正有幾個老主顧做完了芳香護理要離開,看見蕭炎站在門前不遠處,不由跟金熙調笑起來:「那是你的男朋友?咱們小金老闆也終於名花有主了呢……那位公子是哪家的?氣度很是不凡,跟你蠻配」
能時不時出入芳療館的女士太太們,自然都是極開明的,誇起人來也從不吝嗇好聽的話兒。又因了是夏天,含香的大門是打開的,主顧們的話語一絲不落的落在蕭炎耳朵裡,令他的笑顏不禁又深了些。
坐進蕭炎的車裡,金熙又一次深深懷念起前世的手機來,沒有那東西,聯絡起來真是不夠方便。不過眼下這個年代,雖說是落後了許多,好在已經有了汽車,什麼飛機啊手機啊想來也用不了太多年就能出現,她這般安慰自己道。
「你這車裡的帷幕是上午新加的?」蕭炎車裡的四個側窗和後窗全都裝上了淡藍的紗簾,昨晚兩人去參加宴會時,金熙可沒發現有這個。
蕭炎笑著點頭:「上午專門去訂做的,因為催得急了些,做工便有些差,不過照樣能擋住外頭的視線。何況天氣越來越熱了,除了今天用得上,平日裡還能擋擋陽光。」
金熙之前也琢磨過,這年代並沒有汽車貼膜那麼先進的玩意兒,萬一德寶飯店門前的路燈太亮,兩人坐在車裡等著看戲,保不齊就被人先看了個夠……
不想蕭炎就是個行動派,也想到了這點不說,還麻利的做了帷幕掛上了。這傢伙,心機足夠深,想得也足夠周到,金熙暗暗笑歎。
「等到了地方,若需要等的時間太久,咱們就抽空兒去德寶的餐廳把晚飯吃了吧。也不用總在車裡坐著等,那牌才抹上沒一會兒,且散不了局呢。」蕭炎一邊開車一邊跟金熙說。
本來兩人完全可以不去飯店門口坐等的。可是今天這場戲,籌劃了好多天才要上演,不去看一眼萬美琪和姓林的狼狽模樣,總覺得心裡少了些什麼。蕭炎明白金熙心裡的想法兒,因此昨晚把她送回多福巷,就又跟她敲定了一次。
「若是可能的話,我真想把我二娘也帶著。」金熙調皮的說道。
「怎麼?你跟你二娘的關係那麼好麼?」蕭炎頗感疑惑。
金熙哈哈笑著擺手:「什麼呀,她不吃了我就算不錯了。昨天她哭著找我爹告狀去了,說我騙著張二哥把錢全投進了新廠,結果工地停了水電沒法開工,我不但不想辦法,還裝成沒事兒人一樣跟你約會去。」
蕭炎氣結。內宅婦人就是這點不好,整天哭哭咧咧背後搗鬼。難不成小熙怎麼想的還要拿著大喇叭在家裡喊麼?不說話就是沒想辦法,這姨太太的心思還真……
「我爹和我娘被她這麼一鬧,就跑我院子裡等我去了,只想等我回去後好好問問我,若我也沒門路好找呢,我爹好去走走關係,結果一等我就是倆鐘頭,把晚歸的我抓了個正著。」金熙發著牢騷。
蕭炎歎了口氣,騰出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抓住她的手:「小熙你放心,等你嫁給我之後,咱們家就咱們倆人兒清清靜靜的,再也不叫你受那種苦操那種心。」
他是要把家徹底安在京城?那他祖父怎麼辦?養了他這麼大,他卻在京城安了家,留祖父一個人兒孤零零在南洋終老麼?
聽了金熙的疑問,蕭炎笑:「把家安在哪裡,我聽你的。你若願意隨我去南洋,我當然也不反對。祖父那人啊,你不知道他,他只要能動彈一日,絕不想依附任何人。」
「當然等他這次來了,我會勸勸他,他那老病也有很多年不犯了,不一定非得留在南洋不回來。他若願意早些『告老還鄉』,我就奉養他一直到百年。」
「至於我說的兩個人清清靜靜的,你會錯了意,小熙。」蕭炎說完這句話,又把她的手緊緊的握了握。
其實金熙的話才問出口,就已經悟到了之前蕭炎話裡的意思。他並不是不想奉養祖父,而是在向她表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願吧?
明明該是海誓山盟的那種話,卻被蕭炎這般平淡說了出來。這樣也好,有多少海誓山盟是可以到永遠的呢,還不如平平淡淡的說出來,就算有一天他不想遵守了,她也不會怨他。
她曾經很奢求,於是,她一直想不通,又為那個想不通而丟了命。如今的她,已經是再世為人了,當然也不會再那麼想不開了,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付出太多,除了至親的親人,又有誰會憐惜。
蕭炎見金熙只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心裡還納悶,難道是她沒聽懂他的意思?卻聽她驚訝的咦了一聲:「對面駛過來的那輛車,像是晏憶杭的呢,難不成他也要和咱們一樣守株待兔?」
聽蕭炎說路平一大早兒就分頭給筱燕芬和林宅送了信,說不準就是筱燕芬起了作用,金熙失笑:「我還想說是老天爺憐惜我,不能眼睜睜瞅著萬二這般咬住我不放,不想卻是你安排得周全。」
「我就是老天爺送到你跟前兒來的呀,所以你就勉為其難收了我吧。」蕭炎笑道。方才小熙那個勉強的笑容,令他心裡有點兒含糊呢。
金熙一直盯著那輛車錯過她們坐著的這輛,又開出去了一段路便停在路邊。錯車時,她沒看清後面坐著的是不是晏憶杭,卻看見了前頭坐著的黑大個兒,看來晏憶杭真是得了筱燕芬的密報,提早來等待抓奸了。
她這才放心的笑著回頭,問蕭炎道:「你說叫我勉為其難收了你?我沒有問題呀,現在不是你要等你祖父和你父母的意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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