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琳和方卓文的長子方令愷辦百歲兒喜宴的時候,已是第二年的春暖花開時節。
金家老太太坐在首席上跟方家老太爺笑語晏晏,依舊不忘時不時的看一眼金子音。
這個丫頭如今是換了性子了?竟然怎麼瞧都是實打實的高興模樣兒,跟她幾個妹妹聊得這叫一個歡實——金子音過去的小性兒,老太太心裡一清二楚,也怪不得今兒覺得不對勁。
等宴席結束回了多福巷金宅,金熙笑著給老太太和大太太道了喜,大夥兒這才知道,金子音也有了快兩個月的身孕。
「這孩子,有孕是好事啊,何苦還瞞著掖著的,連她親娘親祖母都不告訴?」大太太的話語雖是埋怨,神色卻很欣慰,「子音這是真懂事啦,不在她小叔子的兒子辦百歲兒時顯擺自己那點事兒,做得正對呢。」
老太太更是在心裡把頭點了又點。有的姑娘家,還就得嫁了人做了娘才長得大啊。這俗話說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子音丫頭有了身孕,就再也不只把眼睛盯在自家人身上吃乾醋了。
金熙心裡卻嘀咕道,方重天啊方重天,還算你有良心。若這大姐夫是個油鹽不進的,金子音還不得半瘋了啊,明明自己身體沒毛病,嫁了一個生不出,再嫁一個還是生不出……
這之前她也想過,是不是她把大姐夫想得太黑暗了。可自從那次含含糊糊點了他一句以後,方重天每次見她都不甚得勁兒的模樣,甚至還有次跟她道了個莫名的歉,這不就是變相的承認了?
唉,真是搞不懂這夫妻間到底該如何相處。找個對眼兒的人也許很容易,可若要融洽的跟那人過上一輩子,真是難啊。尤其像金子音這樣的,就連子嗣都要丈夫賞賜,處處仰其鼻息,這日子過得什麼勁兒?
再想到金子怡和金子明的婚事都正經定了下來,只等今年秋天依次出嫁了,金熙心裡不由一陣發寒。以前老太太和爹娘並不催促她,會不會是因為兩個姐姐的婚事還未定?她今年可是二十有一了……
金熙想到這兒,便想著趕緊找個什麼借口出去一趟才好。恰在此時,電話鈴響了。她一邊祈禱說最好是找她的,一邊快步上前拿起話筒。
是白松濤打來的,笑說小熙多虧你在。金熙忙問白二哥找我有要緊事兒是怎麼的,白松濤道:「慕盈前些天孕吐很嚴重,什麼都吃不下,這幾天好多了,說是想吃你園子裡養的雞,又不好意思跟你講……」
金熙笑:「她怎麼跟我還客氣上了?你不用管了,我這就去一趟花圃給她抓去,然後我去看她。她是在娘家呢還是在你們自己家裡?」
得知覃慕盈在內務部街覃家小住呢,金熙心裡有些含糊。冬天時去看過小秋子一趟,就再也沒往覃家去過,再見覃家人,連招呼都不知道該如何打了吧……
「小熙呀,抓雞就多抓兩隻,佳期也有了身孕,我可怕你抓少了不夠她們姑嫂兩個吃。」白松濤故意搞笑,將金熙逗得一陣傻樂。
掛了電話,金熙就跟老太太說得去花圃一趟:「……晚飯可能不回來吃了,我從花圃直接去覃家。」
老太太有些不高興。覃家四小子當了兵,五少爺也早娶了妻,下面那個老六還小呢,總往他們家跑作甚?難不成這丫頭傻掉了,早之前死活兒不想嫁給覃老四,如今卻、卻對那小子念念不忘起來?
就算不是這麼回事兒,就更不該總朝覃家去了。總來總往的那些人家兒,誰不知道當初那點事兒?如今覃老四不在家,六丫頭還總往覃家跑,若被有心人抓著不放,故意扭曲幾句傳出去,還要不要說親事啦?
金熙才不管老太太到底怎麼想,反正想的話兒又沒跟她說出來,她只管裝傻。朝二嫂韓素芬拋個你替我解釋解釋的眼神,金熙就離了老太太的堂屋。
花圃裡如今熱鬧極了。冬天時回去的路川和小武軍,不過在射馬嶺住了七八天就被孫大炮趕了回來,回來時又帶回了三個十來歲兒的半大孩子,全是射馬嶺上叔叔伯伯的兒子。
若不是金熙老早就叫果東明幫著買了個小院兒,又在西山草藥園子裡建了新房,恐怕住都沒地兒住了。
「大當家的說,你們幾個小崽子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麼?就算你們不把我這個大當家放在眼裡,你們這些叔伯都是吃乾飯的?用得著你們幾個小崽子回來護著我們麼」小武軍笑著給金熙轉述她舅舅孫大炮的話。
路川也說:「小熙姐姐啊,咱們當初可是只顧擔心家裡、都把武軍師夫人給忘了呢。她原來可是玉甕山大當家的紫雲飛啊,帶到射馬嶺入伙的弟兄們就有三百多號人不說,槍也有一百多桿。」
「再加上咱們家那些叔叔伯伯哥哥們,整個東北哪裡還有比咱們射馬嶺更兵強馬壯的綹子?別的綹子都不怕死麼,敢去招惹射馬嶺?」
金熙當時只顧嘿嘿傻笑了。傻笑過後又教訓幾個傢伙:「這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懂不懂?若不叫你們回家看過,只看他們的來信,別說我不放心了,你們也不放心不是?」
「你們別瞧著大當家的話說得糙,你們都這麼懂事,知道惦記家裡,他心裡不定多欣慰」
路川和小武軍齊齊點頭:「可不是怎麼的,大當家的雖然是罵著吼著說的那些話,臉上可全是笑呢,嘴都笑得咧到後腦勺兒去了。」
這倆傢伙從東北回來時,不單單帶回來三個半大小子,還帶回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叫張喜翠——孫大炮當初給孫廷棟找下的未婚媳婦,就是張喜翠了。
金熙當初送路川兩人去坐火車時,便把一封信交給了他們,再三囑咐一定要親自交到舅舅手裡。那信裡就是商量張喜翠的事兒,說是與其催著逼著廷棟表哥娶妻,不如先叫兩人認識認識,看看能否日久生情。
張喜翠沒爹沒娘,從小跟著叔叔嬸嬸長大。姑娘的婚事既然定下了,她嬸嬸是巴不得趕緊把她打發出家門,根本也不在意到底辦沒辦婚禮。
當今世上有兩種人,對規矩禮節神馬的不甚在意。一種是開明的洋派,講究個自由戀愛自由生活,一種就是張喜翠的叔叔嬸嬸這種人了,只要少了張嘴就能省出一口飯,何況是拿著個大姑娘換上幾十塊上百塊,什麼規矩能當錢用當飯吃?
於是張喜翠也就背著個瘦得可憐的小包袱,順理成章的跟著來了京城。
孫廷棟當時極為憤怒。好在喜翠姑娘極是懂事又能幹:「只要有我一口飯吃,我什麼活兒都能幹,廷棟哥你娶我不娶我都不要緊,只要別攆我走……」
自從張喜翠來了花圃,花圃所在的村子裡的婦人們就不大高興了。這喜翠姑娘也實在太能幹了些,需要雇短工插扦移苗的時候,都比以往少雇兩個了,她這不是在別人嘴裡搶食兒麼。
金熙開著車朝花圃去的路上,想起張喜翠來還會心的翹起了嘴角。誰說女子只有賺很多很多錢才可以不依賴男人的,喜翠賺得倒不多,可她能幹啊,她憑著自己的一雙手和滿身力氣養活自己,根本就不纏著表哥娶她呢。
金熙也想過,這麼做是不是對喜翠不大公平。既然是舅舅做主給兩人說了親事,就不該再叫喜翠這麼不明不白的賣力氣,總該催著表哥給人家一個名分。
可是表哥那驢脾氣,能對喜翠好麼。與其稀里糊塗的嫁給他,還不如這麼清清白白的。能日久生情終成眷屬當然好,不能成也沒什麼損失,村子裡的好小伙子也有得是,何必叫喜翠在孫廷棟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喜翠姐,這是給你和華彩買的花布。」金熙停車進了花圃,就看見張喜翠一臉笑容的迎過來,忙把手裡的小包遞給她。
張喜翠接過那小包,嘴角的梨渦兒都漾著笑:「又給我花錢買東西幹啥,你開春時給我做的那兩身兒新衣裳,都沒下過水呢。」
「花一樣的姑娘不就是得好好打扮打扮。天兒漸漸暖和了,你那兩身兒還是裌衣不是,得做單衣了呢。」金熙笑道。
其實張喜翠比她小,今年滿打滿算才十八歲。金熙一邊稱呼她喜翠姐,一邊像對個妹子似的對待她,總想兩頭兒都顧上——等孫廷棟那個倔驢轉性子不是太容易,萬一喜翠姐變不成嫂子,真當妹子處也好。
「你是不是特煩我啊,煩我你就明說,就算射馬嶺用不上我,好歹也是我的家,我背著包袱回家去。」孫廷棟第一次見到張喜翠時,就把金熙扯到一邊,瞪眼道。
「想回去也成啊,把喜翠姐帶上」金熙的眼睛瞪得比孫廷棟還圓,「我告訴你孫廷棟,你是不識好人心我若不叫人把她接來,用不了半個月,舅舅就來抓你回去逼你拜堂你信不信」
「如今她人來了,你給我好好處。處得出來你就娶她,處不出來我養著她,我給她置嫁妝嫁個好人家兒。只是不許你對她橫鼻子立眼睛,半次也不行」
孫廷棟當時就抱著腦袋蹲在地上死活不起來了。這個表妹,可比他娘和姑媽都難對付
他娘是一概溫柔軟語的勸;他姑媽是跟他爹一樣的人兒,一概把手一揮、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可這個表妹,是什麼招數全都用啊,那小心眼子是一套加一套的,根本就弄不懂她的路數,怎麼對付?
不花錢的字數
眼鏡壞了。某只拿著去給修,順路配一個備用的。
於是花兒也出不了屋幹不了活兒,就貓在家裡,頂著一雙朦朧的眼睛碼了章加更。
這章節名字標題黨了哈,喜翠姑娘,像不像某個樓裡院裡出來的?
本來想叫「相處的藝術」。可是相處沒有藝術。就胡亂弄了個名字放上去了,取名無能,章節名,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