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轎車和一輛卡車浩浩蕩蕩的離開火車站,一路朝金熙的花圃駛去。天色已經不早,安置兩位姑姥姥要緊,安置眾多的草藥苗兒也要緊,花圃當然是最理想的去處。
「你那草藥種植園不是打理得差不多了麼,為何不先去那邊把苗子種上再說?」金予辰一邊開著車一邊質疑的問金熙道。
金熙搖頭:「草藥種植園實在太遠了,等咱們到了西山,都得一個鐘頭後了,先卸車再栽苗子,外加人吃馬喂的,不忙活到後半夜去不算完。」
「苗子都是深山老林裡野生野長的玩意兒,也沒那麼嬌氣,還不如拉到花圃先培些土澆點兒水,叫眾人該休息就休息。」
「等明天我再過去花圃,雇些短工一起去西山,有個一白天就全都把活兒踏踏實實幹完了。」
倒是這個道理,金予辰讚許的點頭。
待又聽得金熙晦澀的問起來、怎麼覃慕楓也跟著來了,金予辰笑道:「廷棟接了你的電話就去找我,我倆今兒一早就打發了人去找卡車。可最近幾天不知是怎麼了,那些拉腳掙錢的卡車全都不見蹤影,有明白人說是全叫一個外地客商雇走跑長途去了。」
能有錢買得起卡車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又多半是大商家,都留著自家用了,放眼滿京城,能有個幾輛十幾輛卡車出來賺賺零碎的腳錢已經不錯了。
「我和廷棟急得不成,還說不行就拉上爹和大哥一起開著轎車去給你拉貨。後來我想起覃家在火車站跟前兒賃下的那個大倉庫,可不是有輛卡車來來回回給他們自家運貨,就給覃老四打了個電話。」
說罷這話,見金熙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金予辰搖頭苦笑。這麼些年了,他還看不清楚麼,覃老四對自家這個六妹妹,一定是有情意的,而六妹妹雖是總在閃躲,內心深處也一定是並不討厭覃老四。
可這兩個人,一個是帶著一身的爛帳還沒理清楚,也不著急理清楚,就那麼任由萬美琪跟屁蟲一般,每天他走到哪裡都要追到哪裡;另一個是一副打死都不願談親事的怪性子,若真是這樣下去,兩人一輩子也不要想再進一步的事兒。
下午時找到覃慕楓借卡車,金予辰倒是毫不留情面的數叨了他幾句——雖說從妻子韓素芬那頭論,金予辰還得喚覃慕楓一聲表哥,可他們倆本就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該說的話就不能留在肚子裡。都學覃慕楓悶不吭聲還了得?
覃慕楓當時聽了他的話,沉默了半晌,方才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娘這些日子也沒少嘮叨我,簡直稱得上軟硬兼施了……就算不為別人,我自己的事兒也得趕緊打理清楚了,你放心吧。」
話是這麼說,金予辰哪裡真能放心?小熙那麼要強的一副性子,只要覃老四的爛帳沒理清,先不論她對覃老四有沒有特殊的情感,就算只作為尋常朋友,都是不屑的吧
轉眼間就到了花圃,金予辰停好車,便下車跟孫廷棟一起招呼人去了。麻老黑聽說金熙從東北回來了,也急匆匆帶著養殖場的小工們過來幫著卸車。
囑咐完小工們輕拿輕放,麻老黑又轉頭跑進了村子裡,招呼還沒歇下的農人過來幫著培土。
「方纔那黑大個兒老爺們兒是哪個?模樣長得怪嚇人,倒是挺能幹的。」孫家老姐兒倆跟迎出來的孫廷鈞孫婷真、路川華彩幾個寒暄過,孫翠嬌扔下姐姐和孩子們、兩大步走過來低聲問金熙。
金熙正囑咐路川他們提著兩位姑姥姥的行李、先往屋裡安置去,說留給她的那間臥室先給姑姥姥們住著,有灰塵的話趕緊打掃了……聞言忙回過身來回答孫翠嬌的問話。
孫翠蓮也湊過來,指了指站在卡車邊上指揮卸車的覃慕楓,又打量了金熙幾眼:「那個又是誰?小伙子長得怪精神,就是年紀大了些。他娶了親沒有?」
其實娶親沒娶親的話兒完全是白問,孫翠蓮還不懂嗎,哪有不挨邊的外人兒、大晚上的願意來幫這種忙,出人出車出力都不含糊:「看模樣,他得比小熙大上七八歲吧?不過倒是不礙的,大些的男人更會心疼人兒。」
金熙哭笑不得。拉郎配,到處都是拉郎配孫翠嬌聽說了老黑大哥的身份後,雙眼一個勁兒瞄著她姐姐孫翠蓮不說,孫翠蓮又強拉著覃慕楓往她金熙頭上按。難道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活著就是為了找個男人?
忙著給農人們分配好要做的事兒,廚房裡的宵夜也做好了送過來。一排排粗瓷大碗,裝著銀絲般盤旋堆砌的涼面,面上澆了幾勺澥好的芝麻醬,又有黃瓜絲、香菜末兒和雞絲撒在麻醬上,碧綠雪白相映的妝點著,分外惹人食慾。
麵碗旁還有幾隻中碗,分別盛著剝好的大蒜、飛過水又過了冷河的綠豆芽兒,還有老陳醋和炸得噴香的辣椒花椒油。
金熙請姑姥姥們先坐下,金予辰也喚著覃慕楓到院中桌旁落座。覃慕楓對姑姥姥們微笑著點了頭,卻開口向金予辰和金熙辭行:「大倉庫那邊夜裡還要用車,我就不耽誤了,趕緊把卡車給他們送回去省心。」
「吃碗麵能多耽誤你多大一會子?這可才九十點鐘,還不到夜裡呢……之前我就說,叫你派了司機開車過來幫忙就好,你還非得要親力親為。如今可倒好,忙活了大半天,說走就要走。」金予辰有些微微的不快。
覃老四啊覃老四,你怎麼就不能乾脆些?倉庫裡什麼時候拉貨卸貨倒是沒譜兒,誰也不好說他是不是找的借口著急要走。可不過是一碗麵的事兒,卻還要推三擋四,真是一點兒都不爽快
小時候那嘎崩脆的小精豆子覃老四,到底哪裡去了?想當年他只要進了金家大門,一定會賴著不走,每次都要點名兒吃大廚房做的東坡肘子呢……
金熙微笑不語。二哥的不快和腹誹,她想也想到了緣故。可要改變一個人多年養成的脾性,哪有那麼迅速見效的。對付覃慕楓這種人,還就不能太客氣了,你越挽留他呀,他就越能裝
覃慕楓見只有金予辰和孫廷棟留他,小熙卻不說話,心頭不禁萬般後悔。怪不得四妹妹曾經跟他說,遇上小熙那種脾氣的,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千萬別藏著。
四妹妹還說,金熙她是個拗性子的,你整天介言不由衷或者詞不達意,她才不管你到底是怎麼想,乾脆就將你扔到腦後不管不問了。等真有那麼一天,你豈不是連後悔都來不及?
「那我就吃一碗再走?予辰你說得是,吃碗麵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也怪我,說走時也沒顧得先看看表,原來現在時辰還早著。」覃慕楓咬咬牙站下,不知費了多大勁才說出這麼一番話。
金熙心裡笑翻了。能叫這人把說出去的臭客套話再撿回來,真是不容易啊。不想兩位姑姥姥卻不高興了,孫翠蓮將臉一板:「這位少爺是不是嫌我們山裡來的人太粗鄙,因此不願跟我們同桌吃麵啊?」
覃慕楓立時慌了手腳,臉色脹得通紅不說,一雙手也趕緊擺動起來,只差再加上頭一起晃散了黃兒:「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金熙見他實在太尷尬,也只好出面替他說話兒,笑著對孫翠蓮道:「姑姥姥安心,覃四哥不是那樣兒人,他只是不善言辭罷了。」
孫翠蓮狐疑的看了看金熙,又瞧了瞧覃慕楓,似乎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解釋的話,難免令覃慕楓更加尷尬起來。孫翠蓮心底卻笑個不停,小熙這鬼丫頭,之前還不承認跟這位少爺有什麼,這不一扭臉兒就替人家說上好話兒了?
眾人圍坐著吃罷了面,麻老黑找來的農人們也將草藥苗子培好了。孫廷鈞立起來迎過去,將工錢結算清楚,又囑咐幾人明日早些來:「明天西山的草藥園子裡還有一攤子活計。」
覃慕楓聞言,詢問般望向金熙。金熙笑道:「我不是在西山弄了塊半坡地麼,打算在那裡搞一個中草藥種植園。方纔那些苗兒,明兒還得拉到西山去,今兒在這裡培上土不過是權宜之計。」
覃慕楓總是有話不愛說,她可不能跟他一樣的。利利落落的把話說出來又不要命,何苦心裡藏著掖著?
「明天?」覃慕楓皺眉想了想:「明天白天我也有不少事兒要打理呢,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了。」
「不如這樣,我明天一早就打發司機開著卡車過來給你幹活兒,他是在我那裡拿月錢的,你也不用給他工錢,回頭兒我賞他十塊八塊的買酒喝就成了。」
金熙也不推脫,笑說那就謝謝覃四哥了,又調皮道:「不過你可得交代他,給我幹活兒時不能喝酒,我可害怕車仰人翻……」
只要不涉及感情之事,這人還是可以交往的。雖說早些年間才開始牽扯合作之事時、他也不夠爽利,可覃氏洋行畢竟不是他的,他說了也不算。人家後來不但玩了「曲線救國」,還不曾「邀功請賞」,這已經足夠了。
而在一邊聽到兩人這一番話,孫翠蓮和孫翠嬌姐妹倆對了下眼神,皆點頭笑起來。
若說方才小熙不過是幫他說了一句半句話,她們還不敢篤定。如今這位少爺連明天的車都幫小熙安排好了,兩人的言語間又絲毫不見外,那還說啥呀?啥也不用說了,小熙這孩子的親事,她們根本就不用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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