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學校的休沐日,也是金予辰戒煙的第十天。
之前有兩天,金予辰總是昏昏欲睡,孫廷棟還和金熙講過那是好事兒,說是能少受些罪。卻不想等到六七天頭上,金予辰又開始失眠。
第六天時,麻老黑以為他是頭兩天睡多了,並沒太當回事。第七天卻見他還是大眼瞪著黑天白天都不睡,麻老黑便有些慌了,趕緊求了孫廷棟去和金熙講一聲:「這麼著不是和熬燈油一樣啊?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快去叫小東家想想辦法才好。」
金熙當時回想了下前世聽說的各種戒毒法子,好像在眼下能用的只有針灸了。便帶著孫廷棟跑了不少家藥堂、到底請了個人品醫術皆高的老大夫,又帶回花圃,安置在韓在斌家裡,囑咐他每天給金予辰扎針催眠——這樣不但能叫金予辰休息好,若能趕在毒癮發作前催睡,還能少受很多折磨。
由於一直惦記著這催眠的法子到底好用不好用,金熙一大早就爬起來,打算收拾利落後早些往花圃去。剛打開窗戶通上風,就瞧見韓素芬進了院門,兩人的目光遠遠對上,金熙笑著和她打招呼。
等韓素芬進了屋,金熙請她坐下她也不坐,只是可憐巴巴的瞧著金熙:「小熙你是要去地裡麼?能不能帶我去瞧瞧你二哥?」
金熙稍微想了想,估計著金予辰身體上的癮應該除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正是需要精神鼓勵的時候,便點頭答應了,又說道:「乾脆咱們中午都留在花圃陪二哥吃飯吧,我叫春分去二嫂屋裡和俏蓮說一聲,就別等你回來用午飯了。」
「二嫂你有沒有要帶給二哥的東西?好叫春分傳了話後給你拿過來。」
韓素芬微微臉紅:「其實我收拾了個小包,又怕你不帶我去,就沒好意思拎來。俏蓮知道我放在哪裡了,叫她拿給春分拎過來就好。」
「你和春分一起出去吧,跑去二爺那裡看一眼。二爺若是還沒走,就說我問問我爹今兒忙不忙,不忙的話、請我爹也和我們一起去瞧瞧二哥去。」金熙又喊來薰紫囑咐了幾句。
等薰紫跟著春分走了後,她轉頭笑對韓素芬道:「爹要是不忙,咱倆就省得坐黃包車了。」
韓素芬輕笑著打趣小姑:「明明是你想得周到,想叫上爹一起去瞧你二哥、也叫你二哥開心一下,就別故意遮掩了。
沒片刻的工夫薰紫就回來了:「六姑娘,二爺說了,他上午沒啥要緊事兒,說姑娘要是收拾好了,就去尋他一起走。」
金文清與金熙韓素芬一行人到了花圃,眾人正要吃早飯。金熙笑言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我們也都沒吃早飯就跑來了,郭嫂飯做得夠多不,我們也一起吃。」
小秋子拉了金熙的手:「姐姐餓了就先吃,不夠的話叫我娘再做些,反正都是現成兒的,一會兒工夫就得。」
韓素芬笑誇這孩子真伶俐,眼神卻不停的朝屋子裡頭瞟——早飯擺在了房前院子裡的大桌上,明間的門四敞大開著。
不想才瞟了兩眼,金予辰出來了?揉了揉眼睛確定沒看錯,這會兒不單單是韓素芬,金文清與金熙也是又驚又喜,都匆匆迎上前去,各說各話的頓時亂成一團。
金熙見金予辰不知先回答誰的問話兒好,便笑著偷偷拉了拉金文清的袖子,父女二人主動閃到了一邊。
小秋子就低聲告訴金熙道:「予辰哥哥昨天就出來了,我還陪著他到地裡轉了一大圈。那個老大夫說,不能總在屋子裡悶著了,多出來走動走動有好處,再有個三兩天就能好利落了。」
在花圃住了這麼些天,金予辰趁著明白的時候就囑咐孩子們、不許再喚他二少爺,說是叫哥哥也行,叫名兒也行。金熙還為這事兒笑過,暗道想必他覺得他已經和這些孩子們成了患難之交。
這樣挺好,哪怕徹底戒掉的日子再長些,金予辰若能和孩子們說說笑笑的,也不至於心裡太難過。她卻不知道,金予辰不止一次在心裡感慨過,這種日子真好啊,等他挺過這一陣子,必須得跟六妹妹學學種地經,也弄個園子玩玩,這可比經商舒服多了。
金文清偷偷打量著正在和兒媳婦低聲說話的兒子。人清瘦了不少,額頭上好像還有個新疤痕。不過眼睛裡倒頗有光彩,臉上也有笑容,不像聽過的那些傳說,說什麼戒煙戒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真虧了熙兒了。若不是有這麼個既清靜又舒坦的地方給予辰戒煙,又有一群活潑的孩子們陪著他,不一定能戒得這麼快。
熙兒前天又和他說,說是請了個老大夫過來、每天給予辰扎針灸催眠,趕在犯煙癮之前睡熟過去,也少受很多罪啊。金文清想到這裡,低聲對金熙滿含歉意道:「熙兒,這些天也累了你……」
金熙笑嘻嘻回答金文清:「爹說的是哪裡話,多外道。只有大家都好了才是真的好,不是麼。」
這可不是客套話,而是真心話。她也許可以冷下心腸誰都不管,可別人又會如何看她;別人怎麼不恥她、她也可以不在乎,可是,道路會不會越走越窄?
在前世的警隊裡,她就是個特例獨行的,嗯,「特立獨行」這詞兒還算好聽,更多的時候還是鬥勇鬥狠,誰勸也不聽。那次出任務,也有幾個與她一同進隊的新隊員自告奮勇,可都被老隊員護住了,唯有她……
無論隊長還是老隊員,對於她的主動申請均不護著不攔著,怕是都想看她笑話的吧。當她中彈的一剎那,她也聽到身邊隊友帶著惋惜和心痛的驚呼,可是,來不及了……
金熙知道自己每每想到前世那一刻都會痛徹心扉,於是乾脆利落的甩了甩頭,又朝金文清掩飾的笑了笑,胡嚕了一把頭髮說是落上了蟲子。
而韓素芬含著淚與金予辰說了幾句貼心話,想起公爹和小姑都在,不由有些羞赧。便輕輕推了推金予辰,叫丈夫趕緊去給公爹行禮問安。金予辰這會兒也納過悶來,匆匆幾步走到金文清跟前。
不等他施禮,金文清笑扶了兒子,輕聲言道:「你們年紀輕的、整天吵著說新派好新派好,怎麼又鬧起了舊講究?孩子們可還等著吃早飯呢」
小秋子他娘郭嫂、這會兒又端上來兩籠熱氣騰騰的豆沙包和椒鹽小花卷,脆聲喊著滿院子奔跑的小秋子和路川華彩趕緊吃飯,又低聲笑對金熙道:「都不知道小東家你們過來,也沒弄些好吃的,好在飯還夠吃,快趁熱用。」
佐粥的小菜都是拿著粗瓷大碗裝上來的,有切得細細的、拿香油和醋拌過的水疙瘩絲,還有雞腿肉切了丁和著炒的醬瓜丁子,也有醬黃豆蒜茄子玫瑰豆腐乳。
金予辰接過韓素芬親手盛的一碗粥,再看他爹已經埋頭喝上了、手裡還拿著個咬了一大口的花卷,這才抬了筷子夾一塊腐乳拌在粥裡。
他那裡沒等攪上三五下,一碗粥已經變得通紅,金熙笑著皺眉——這個二哥怎麼和她大炮舅舅一個德行,豆腐乳拌在粥裡頭、紅通通得和血一樣,卻也喝得下去,還說這樣好吃
金予辰小時候就見過小子們和護院們這種吃法,他心癢癢的很想弄一碗嘗嘗,卻總被他娘一眼瞪回來。如今在花圃子住了這幾天,孫廷棟幾個也喜歡這種吃法,他終於可以一試了。爽快,香最要緊的是沒人攔他,還和他一起湊熱鬧。
吃了飯抹了嘴,桌子還不等收拾利落,疾風和閃電在花圃門口狂吠起來,還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喝。孫廷棟拉著路川便往外跑,另幾個孩子也匆匆跟了出去。
金熙緊著安撫金文清和金予辰夫婦:「疾風閃電輕易不會這麼叫,怕是有人來搗亂,爹和二哥二嫂回屋坐坐、別叫外人瞧見你們都在,我這就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文清一想也對,不管來搗亂的是什麼人,這地畢竟只是女兒自己的,若被有心人見到金家二房恨不得都在這裡,又不知傳出什麼話來,便起身帶頭往屋裡走,金予辰和韓素芬也趕緊相跟。走了幾步,金予辰回頭囑咐:「六妹妹你小心些,盡量不和那些人起衝突為好。
金熙笑著點頭說我知道了,不等她扭身朝外走,路川又跑了回來,一直跑到她身前方才站下,急急忙忙的說道:「小熙,外頭來了個黑紗蒙面的女人,還帶了四個打手,叫囂著說要見金六兒。小棟兩步上前掀了她的面紗,卻是個滿臉都是疤痕、面目猙獰的女鬼」
金熙與後跟進來的孫廷鈞對視了兩眼,兩人皆異口同聲道:「塗瘸子他娘」
金文清和金予辰那邊本來還沒進屋,見兩個小子跑回來了,又說了這麼一番話,便迅速返回來。金文清的臉自不用說、已經黑透了:「是塗老爺的外室?我倒要會會這女人,問問她到底安得什麼心」
「爹」金熙趕緊拉住金文清的袖子,不叫他朝外頭去,「爹您先不急著見她,她做了壞事不在家躲著還來叫囂,全然是已經瘋了……我去瞧瞧她到底要幹嗎,咱們再決定下一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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