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正待借這個機會跟老太太誇幾句金子琳的好,大太太來了——其實也是聽說了金熙回老宅來小住,過來探聽消息。正是所謂的有是非處必有女人,有女人處必有是非,翻過來掉過去哪一句都成立。
金熙帶著看笑話的心思,立起來給大太太施禮問好。二太太心裡有些不快,方纔她來時,這丫頭可是不曾搭理她呢。好在琳兒早就交代了,說不要和那小匪婆子面對面較上勁頂上牛兒,早晚有痛快收拾她的一天,二太太這才強忍了下來。
這大太太來得也太巧了吧?二太太繼而琢磨起另一位來。老太太正待與她商量琳兒的親事,大太太就來了,要是男方人品家境都好,大太太意圖截胡怎麼辦?
轉念一想,二太太又笑了。她倒要看看她這刁鑽婆母怎麼處理這件事兒,若老太太一味的偏向著琳兒了,大太太必得不高興,她也好坐山觀虎鬥。
於是掛上了一臉的惶恐,笑對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瞧,大嫂那頭兒的五姑娘和我們四姑娘可也是年紀不小了,不如咱們先張羅張羅她們,轉頭再談三丫頭的事兒?」
大太太一愣。六姑娘才到家沒片刻,怎麼倒說起了三姑娘的親事?這佟氏哪根兒弦不對了,論理也是三姑娘為長,提什麼四姑娘五姑娘啊?
「大房的事兒你不用管,自有你大哥大嫂張羅,他們兩口子辦事我放心。三丫頭既是大的,又和另幾個不一樣,好歹是太太生的……」老太太意味深長的望了望大太太,又瞧了瞧金熙。
金熙暗中偷笑。這老太太真有一套啊,二太太挑撥不成,倒被老太太又挑撥了回來,一下就將她和大太太都放在了二太太的對立面兒。
佟氏確實被老太太的話噎到了。說大房兩口子辦事老太太放心,言之意外就是他們二房不行了唄?好在老太太又提了提琳兒和別的丫頭不一樣,佟氏這才掛上一臉笑容瞟了瞟金熙,神情也頗為得意。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我也不兜圈子了,今天熙兒回了老宅,晚上咱們得聚聚,因此先談正事兒吧,早說完早了。」
「我的老姐妹塗老太太,想必你們也都認得?」這話當然是對兩位太太說的,金熙不包含在內。老太太一臉的笑看著二太太:「她下午給我打了個電話,想要給她的二孫兒求娶咱們三丫頭呢。」
「我想著塗家也是家大業大的,我那老姐妹為人也不錯,斷不會委屈了咱們家三姑娘,因此我就答應了。」
「啊?這可不行」二太太匡啷站起來,差點帶倒了身後的椅子,「老太太您怎麼不差人打聽打聽再說呢,那塗二少可是外室生的,連塗家族譜都沒上,還整日裡吃喝嫖賭的,您怎麼能答應將琳兒嫁給這種人,那不是推姑娘進火坑嗎」
老太太立刻變了臉,一把抓起身邊小桌上的茶碗摔向二太太:「你也知道那是推姑娘進火坑?那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你看不上的、不想說給三丫頭的,倒背著我和你們二爺去說給六丫頭?」
「你是當我們全都死光了?就算我們都死了,六丫頭還有她大伯大伯娘和親娘娘舅呢,輪得上你嗎?你倒是將人家全都打聽清楚了,早知道那塗二少不是個好東西,怎麼還昧著心眼子吊白搗鬼?」
二太太這才明白,她這是上了老太太的當啊。可現在明白了也晚了不是,她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琳兒之前囑咐的,全都白搭了……
她愣愣的低著頭。老太太方才扔過來的那茶碗,滿滿一盅茶全都灑在了她的新裙子上,漂亮的茜草色被黃色茶湯染得髒兮兮令人作嘔,膝蓋處還掛著幾片黃綠色的茶葉片兒……
可是眼下卻顧不得什麼儀容啊這些了,二太太匡啷跪在地上,一臉的悔之莫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太太滿臉厭惡的盯著她,幾次欲再揚了手抽她**掌,到底也忍了:「你先跪著吧,等你們二爺回來咱們再繼續理論。」
大太太幸災樂禍的忍著笑,眼珠兒一錯也不錯的瞧著二太太。她來的還真合適啊,正遇上了這麼一出兒好戲。怪不得六姑娘搬回老宅來住了,那塗二少可是有名的狗皮膏藥牛皮糖,沾上了如何甩得掉?
這佟氏想必是瘋魔了,這麼傻的事兒也做得出。聽說從打六姑娘搬走,二爺再沒進過這佟氏的房,她怎麼不一心想著如何拉回爺們兒的心,反倒一意孤行的朝外推?
前幾日佟家的兩位太太往這邊走得勤,大太太還以為是佟氏的娘家派了人來勸說,便借此給老太太寬心。結果老太太當時就說:「佟家明白人兒可不多,唯獨一個佟大太太,還是明哲保身的那種人,來上八百次也不見得說一句管用的話。因此這事兒是好是壞還說不准呢,且別高興的太早。」
果不其然這佟氏扭頭就又犯了大錯兒,大太太唯有暗暗搖頭歎氣。雖說大房二房兩不相干,可既然都住在老宅裡還沒分家,佟氏做的這事兒也太過了些吧?只說若被那塗二少鬧上幾次,金家的臉面可就丟到姥姥家去了。
二太太佟氏聽老太太說、叫她跪到二爺回來再理論,眼淚刷的便流了下來:「老太太,求您饒了兒媳吧,二爺回來知道了這事兒,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你還怕老2扒了你的皮嗎?金家所有人的臉皮都被你扒乾淨了我還就告訴你,今兒這事兒已經出了,扒了你的皮都算輕饒了你」老太太惡狠狠的說道:「想不跪到老2回來也成,你去給你的娘家哥哥兄弟打電話去,叫他們速速將你接回去。」
「你當初帶到金家的嫁妝,願意留給你的兒子們你就留,不願意留你就全搬走,我們金家不稀罕那塊八毛的。然後就等著老2去接你辦離婚手續吧。」
二太太聽了老太太這話,眼皮一翻就軟軟的滑倒在地,兩手也隨即抽成雞爪子模樣,又有白色的涎液順著嘴角湧出,漸漸帶了些微血色。
金熙扭了頭不忍再看。雖說二太太有眾多可恨之處,可是無論身體還是心智都弱得不堪一擊,她還是有些不忍心啊。
但是不忍心歸不忍心,有了上次那扶起二太太來、卻挨了一個大嘴巴在先,若叫她去幫忙叫大夫或是將人從地上弄起來,卻是打死她也不願做的……她還真矛盾。
老太太攔了欲上前扶起佟氏的大太太和春棠,說是小心臟了衣裳,隨即不再說一句話。大太太和春棠呆愣愣的立在原地,想等老太太消消氣再發話、卻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不由得皆有些尷尬。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除了老太太,在場的眾人都覺得似乎過了幾天那麼長,二太太佟氏在地上悠悠醒轉。微微睜開眼便發現她自己還躺在地上,連死的心都有了——她昏了這麼久,竟然沒人願意管她?
不等在地上爬起來,二太太便顫抖著手指指向金熙:「小賤人啊,如今可隨了你的心?本就是鳩佔鵲巢的貨色,卻糊弄的哪個都護著你,你究竟施了什麼妖法」
金熙一臉委屈的望向老太太。老太太嫌棄她嘴兒不饒人,她如今可不敢輕易答言兒了。見老太太看也不看她,老僧入定般穩穩坐在羅漢床上,金熙似乎得到了鼓勵,這是默認了叫她還嘴了吧,否則一定會用眼神警告她不許說話的,是的,一定是。
「二太太可是太冤枉我了,我若真的會使妖法,還用等到今天嗎,這麼一點點來多費勁……」金熙笑著答道。話音才落,春棠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隨即就被老太太瞪了一眼,連忙低頭垂手不敢再出聲。
「祖母啊,熙兒瞧著二太太這模樣也實在太狼狽了些,何況這屋地也得趕緊擦擦,一股子的異味兒。不如叫二太太回去吧,我也好幫著春棠姐姐給您收拾收拾。」金熙轉頭問老太太。
老太太無聲一笑。這丫頭,長進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樣不依不饒了呢。能聽得進長輩的話,就算不白疼她一場。
再說她自己,方才與佟氏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算氣話了——過去老2總鬧著要離婚,可緣由畢竟不夠充分不是?何況她也想再給老2這個媳婦一些機會,省得叫外人說起來,未免說她這婆母太惡毒。
可這佟氏,何曾想過要改好?金家可是好幾個姑娘都沒出閣呢,她這次做下的事兒……真的有些罪無可赦了。
老太太咂了咂嘴兒歎了口氣,指著佟氏道:「既是熙兒都給你說情了,還不爬起來滾回你院子裡去難不成還等著老婆子我攙扶你一把」
二太太苦苦一笑。事兒到這份上,她也不想再做什麼掙扎了,得罪老太太的話兒她也敢說了:「想必說的卸磨殺驢,說的就是老太太您這樣兒的吧。如今說什麼不在乎我那塊八毛錢的嫁妝,想當初金家險些沒落了,怎麼沒見著老太太嫌棄我的嫁妝少?」
「媒人當時若是不和您說我的陪嫁還不少,想必我也做不成二爺的媳婦吧。金家那會子想必就等著些許的媳婦嫁妝錢救苦救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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