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二太太見指望她大嫂幫襯著、數叨小匪婆子幾句根本不能夠,還想掰開了揉碎了,再給金熙講幾句塗家的好處,便快步上前欲拉金熙的袖子。
金熙一直瞧著她,又不知她到底懷了什麼心思,只一閃身,就令佟二太太撲了個空。佟二太太惱羞成怒,倒豎眉梢指著金熙道:「你也別拿我們當賊防著,我們真的都為了你好。塗家二少爺能瞧上你,那是你的造化,若是你不答應,看滿京城還有哪個敢要你的」
金熙撲哧一笑:「佟二太太言重了。塗家大小姐是覃家三小姐的閨中好友,我與她在覃家也見過幾次,還頗為說得來。她告訴我塗家不過是個商家罷了,我怎麼倒不知道塗家何時成了京城惡霸?您莫不是將我和塗家都當成傻子了?」
「我奉勸兩位太太一句,也是為了你們好。佟家也算是高門大戶了吧,為何非得要幫人做這欺男霸女、上不得檯面之事?左右我的出身擺在這裡,京城差不多的人家兒都清楚,我怕什麼呢,惹急了我,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老太太不止一次嫌她牙尖嘴利不饒人。可眼前這事兒,能容得她裝溫順裝柔弱裝啞巴嗎?都欺負上門來、欲騎在她脖頸子上拉屎了
「兩位太太不如去勸勸你們家姑奶奶,叫她早些死了這條心吧想啃我這塊硬骨頭,先看看她的牙長齊了沒有,再問問她消化得動嗎
你們告訴她,她若還是屢教不改,一心想將我如何,我就是豁出去一身剮、也要拉著她和她的閨女兒子一起墊背,我金熙說到做到」金熙說罷這些話,便高喊著丁媽春分送客。
「下次再有這種人上門,直接給我叉出去」春分才進來,金熙就冷著臉吩咐道,倒將春分弄了個手足無措——方才不是六姑娘主張叫這兩人進來的麼,怎麼沒片刻就翻了臉?
倒是丁媽反應快,陪著笑對兩位佟太太道:「二位請吧親戚里道的,往後還得走動……莫等著我們姑娘真急了眼,親戚也不好做了。」
佟二太太哆嗦著手、指點了金熙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話:「金六兒,算你狠,我記住你了,我惹不起我躲得起」
金熙大笑:「佟二太太終於說了句明白話好走,恕不遠送」
才離了方巾巷這院子的大門,佟二太太便一臉的埋怨看向佟大太太:「大嫂方才怎麼一句話也不幫我說說呢,壞人倒都叫我做了。」
她並不敢太過分埋怨這位妯娌。如今佟家的外當家內當家都是大房的人,沒分家之前她可不敢狠得罪了人家。
佟大太太微微一笑:「弟妹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是應當應分的麼。我也不瞞你說,我早就瞧出來了,我們那姑奶奶根本就沒憋好屁。
要不是瞧在大爺的份兒上,打死我也不來做這差事,倒叫個黃毛丫頭沒鼻子沒臉的罵了一通,等回了家,我可還得好好和大爺唸唸殃兒呢。」
佟二太太被她大嫂這話噎個夠嗆,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她們那惠恩姑奶奶沒憋好屁她不清楚嗎,可既是收了人家的厚禮,姑奶奶又應下了、等分家時一定會向著她們二爺說話,也只得厚著臉皮來了。
其實碰了一鼻子灰後,佟二太太瞬間就想明白了。佟惠恩一個早就嫁出去的姑娘,就算佟家分家時敢於幫著她們二爺說幾句話,又有多大用處?怪不得她家二爺整日勸她,別輕易被人當成了槍使……
金熙罵走了兩位佟太太,天已經黑透了。春分領著小丫頭們打了熱水,服侍著著姑娘泡上澡,卻很久都沒聽見姑娘打浴桶裡出來的聲音。春分只得隔著浴簾戰兢兢低聲道:「六姑娘,差不多就出來吧,水都該泡涼了,當心風寒。」
春分本以為自家姑娘被氣懵了,卻哪裡知道,金熙這些天累壞了,泡著澡就在澡盆裡睡著了。聽到她低聲喚的聲音,才激靈一下醒了過來,可不是的,那洗澡水早都涼透了。
當初既然一心想著搬離老宅,金熙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比如被哪個不知底細的欺負一下啊,或是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上門來妄圖揩些油啊,都是可能的。只是她沒想到,佟惠恩正是抓住了她獨住的這個空當兒,就找了娘家嫂子藉著提親來羞辱她。
那塗家二少爺,她也曾聽塗家大小姐塗月娟提起過。根本就沒上塗家族譜的塗二少,一直跟著塗老爺的外室戚氏、塗二少的親娘住在小公館。如今年紀不小,親事卻是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和他的出身也有很大關係。
若是為人本分老實,這出身倒也罷了。又據說這塗二少塗燕生並沒學了他家大哥的經商才能,也沒學會他三弟的能寫會算,每日裡只知道包戲子養舞女、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就是這麼個人,不知如何竟被她那「可愛」的大娘佟惠恩看上了,巴巴的又求了娘家嫂子來給金熙說親。也許佟惠恩根本就知道她不會答應,卻還是來噁心她一下,這人到底想做什麼啊,金熙一邊擦著頭髮梢上的水珠,一邊苦笑。
也許這事兒不算完。佟惠恩不可能僅僅為了羞辱她,接下來也許還會弄得路人皆知,或者,挑撥了塗二少欲圖對她做些什麼也說不準。金熙想到這裡,一陣汗毛聳立——她不怕,她只覺得噁心。
她活了兩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男人了。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肚子裡沒有二兩酥油,也敢大模大樣裝大爺。卻也有淺薄的女子拿他當做終身依靠,情哥哥情妹妹鼻涕眼淚的,白白玷污了情比金堅這四個字。
若被這種男人纏上,不是比踩了狗屎還叫人鬱悶?金熙披上睡袍,打開她隨手扔在床頭的小包查看,見勃朗寧踏踏實實躺在包包角落裡,她的心也隨即踏實了下來。
對於某些人和事,只有暴力才能解決問題。不如明兒上了學,請覃慕盈幫她約一下塗月娟見見面兒,先知會一聲兒。若是連塗家也不知道這件事兒,或是知道了也管不得,她就替塗家好好管教一下這花花公子。
至於二太太佟惠恩,金熙並不想將她如何。佟氏那兩個嫂嫂在這裡受了氣,扭頭必會去金家朝她撒氣去,二爺金文清可是個眼明心亮的主兒,稍稍一打聽也就明白了他的好太太做了什麼事兒,還能不替她出口惡氣麼。
唉,還是老太太教導得對。很多事兒大夥兒心裡都是明鏡兒似的,何必她牙尖嘴利的點出來,倒叫長輩們沒臉。本來就打著主意要護著她的,反像是被她逼迫的了。更有甚者,還會說金家沒規矩,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反過來教長輩辨別善惡,誰家也沒這個理兒。
想清楚了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兒,金熙也就喚春分收拾了屋子,囑咐大夥兒各自下去歇息。她別好門進了空間,又插扦了一些保加利亞玫瑰,方才洗了手臉出來睡覺。
這時的金熙自然沒想到,等她第二日才求了覃慕盈下學後幫她約見塗月娟,那塗家二少爺塗燕生已經領了人、前往她的花圃叫囂搗亂去了。
路川與華彩兩個外加韓叔幾人,將塗燕生這群人打了個鼻青臉腫哭爹喊娘,方才叫小秋子來方巾巷給金熙報信兒。
才下學回家一會兒的金熙得了小秋子報來的消息,無奈的搖頭。她可是想先君子後小人的,可眼下沒等她見到塗月娟,那塗二少就迫不及待打上門去了,這也不怪她的人心狠手辣吧。
可這麼一來,約見塗月娟還有什麼意義?無論如何,她與那塗燕生甚至是塗家的梁子也結下了。就算塗家老太太與塗太太一點都不喜歡那塗燕生與他的親娘,畢竟那是塗老爺的親生兒子,塗老爺能就這麼認了?
而覃慕盈那邊下了學到了家,並不知道金熙這邊花圃又出了事兒,卻也是才進了家門、就扔下書包給塗家打電話。雖說電話裡並沒說金熙要見塗月娟做什麼,坐在客廳窗邊喝茶的覃慕楓卻將四妹慕盈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金六小姐怎麼還跟這塗家扯上了?」覃慕楓皺著眉喚住放下電話就要回房的四妹。雖說他與塗家大少爺也有生意來往,卻也僅限於和這人還算投脾氣,對塗家老爺的為人和脾性,覃慕楓卻是不敢恭維的,於是連帶著對塗家也不大喜歡起來。
單說小公館,這塗老爺在外頭就置了幾個?沒上族譜的兒子也生了三四個了,個個都是既沒教養又沒擔當的。塗老爺又是個愛生不愛養的,全都甩手將爛攤子扔給了太太與塗老大,滿京城哪個提起這塗老爺,不是搖頭外加鄙視?
金熙與覃慕盈如今已經無話不談,佟氏的兩個娘家嫂嫂上方巾巷給她說親之事,今兒一早就被金熙當笑話說給覃慕盈聽了,倒將覃慕盈氣了個臉紅脖子粗。
這會兒聽她四哥問她,覃慕盈便發牢騷般與覃慕楓學說了:「……你說有這佟氏這麼欺負人的嗎,金熙早都搬出來了,還能礙著她什麼事兒,她怎麼就非得要趕盡殺絕。」
覃慕楓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事兒明顯的找塗大小姐也沒用啊,那塗二再沒上族譜,也是塗月娟的哥哥不是。何況塗月娟身為姑娘家家,哪裡管得了這種不著調的、男爺們兒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