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敲打
離放榜的日子還有一個月，沈氏索性安心的在京城住了下來，靜靜等著放榜的那一刻。
大少爺和二少爺考完過後，都放鬆了不少，連著幾日都和陸雲霄幾人在外面遊玩，心情很是暢快。
沒有陸文倫在，沒有一干姨娘來請安，兩個兒媳也不在身邊，更見不到孫女孫子，再加上院子裡人少雜事少，沈氏幾乎無事可做，閒的有些發慌。
有心想見見女兒，只可惜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能隨意的回娘家。再者，二小姐剛剛有了身孕，需要靜養，想來想去，便打消了再去李府做客的想法。
倒是二小姐特意派了素心過來給沈氏送了喜訊，說是已經確過診了，就是身體比較虛弱，得好生的休養。
沈氏自然清楚自己女兒的身子骨虛弱，聞言立刻擔憂起來。懷孕生孩子向來是女人的一大難關，若是稍微有個差池，便是一大劫難。再想到大少奶奶當日難產的情景，更是坐立難安。
素心最是善解人意，見沈氏憂心忡忡的樣子，立刻開解道：「夫人無需擔心，李家上上下下對小姐極為上心，已經打算請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為小姐調理身子。」
除此之外，李崚的母親趙氏已經打算聘請京城最有名氣的幾個產婆在府裡住下，隨時伺候照顧二小姐的飲食起居。務必不出任何差錯。
沈氏點了點頭，說道：「鳳兒身子一直不算硬朗，素心，你可要好好的伺候小姐，千萬不能惹小姐傷心生氣，知道了麼？」
素心一聽就知道沈氏暗指的是什麼，立刻表態：「夫人請放心，奴婢有幸伺候小姐，蒙小姐不棄，一直對奴婢厚愛有加。奴婢絕不會忘了小姐的情義，更不會忘了夫人對奴婢的教導。奴婢一定好好的伺候小姐，絕不會惹小姐有一絲不快。」
這一番斬釘截鐵的話語，並沒有讓沈氏動容。
好聽話人人都會說，可誰知道素心有沒有起了爭寵奪愛的心思？
沈氏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自打十二歲起就伺候鳳兒，至今也有六年多了吧鳳兒待你寬厚，這你最有體會，不需要我多說。如今，鳳兒分外的倚重你，早早的便抬了你做通房丫鬟，只要你恪守本分，熬上個兩三年，做個姨娘也不是難事。只是有一點你千萬記著，你在李家可以依仗的只有鳳兒，姑爺喜歡你，也是看在你是鳳兒貼身丫鬟的份上。不然，美貌的丫鬟多的是，這等事情不見得輪到你頭上，你說是也不是？」
素心收斂了笑容，低低的應了一聲。
沈氏的話語非常直白，就差沒有直說「這一切都是鳳兒給你的，鳳兒能給你自然也能拿走」了。
和聰明人說話無需說透，點到為止才是最高境界，最好是聞絃歌而知雅意。沈氏也最喜歡這樣的說話方式，今兒個卻一改常態，說話很是直接：「你明白就好，只要你好好的伺候鳳兒，日後不會虧待了你。可若是起了異心，第一個遭殃的，便是你爹你母親。」事關二小姐，沈氏的態度比往日還要強硬的多。
素心是家生子，爹娘都是陸家的下人。都拿捏在沈氏的手心裡，沈氏若是想整治他們，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所以，沈氏輕飄飄的話語絕不算是威脅，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素心的臉頓時有些蒼白，依然是點頭應了：「奴婢不敢，請夫人放心。」
「不要說『不敢』，而是不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一點點都不要有。鳳兒不能和姑爺同房，你代替鳳兒伺候姑爺。姑爺喜歡你，是你的福氣。萬萬不可恃寵生驕，要在姑爺面前多多替你家小姐說好話，不能阻撓了他們夫妻的情分……」沈氏滔滔不絕的訓斥了一長篇，態度極為嚴厲。
素心臉色越發蒼白，態度倒是鎮定了下來，默默的聽著，時不時的應一聲。
錦繡越聽越心驚，沈氏零零總總說了這麼一大通，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素心就是二小姐的替身，只能在二小姐不方便的日子裡代為伺候姑爺。若是二小姐生下了孩子了，就得老實安分的退回原位，不得爭寵。
真是有點過分了……
通房丫鬟就不是人了麼？連感情也不能有麼？連爭奪姑爺歡心的權利也不能有了麼？
再一聯想到二少爺身邊的紫絹，錦繡心裡更加悵然了。有二少奶奶這般厲害的主母在，紫絹也只能卑微的守在二少奶奶身邊，等著二少爺偶爾的垂憐。
可人倒是受寵了一陣子，下場卻是連命都沒了。
可憐可歎的所謂「通房丫鬟」啊
錦蓮在一邊暗暗為素心叫屈，沈氏的態度如此嚴厲，話語如此不留情面，素心哪能受的了。若不是硬撐著，只怕早就掉了眼淚。再看素心蒼白如紙的面孔，更是讓人心生憐惜。
只可惜錦蓮沒有膽子在沈氏說話的時候插嘴，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可憐的素心一再的低頭挨訓。
沈氏說了老半天之後，才算稍稍停了下來。
錦繡猶豫了一下，還是壯著膽子給沈氏倒了杯茶：「夫人，您一定口渴了，喝些茶潤潤喉嚨吧」
沈氏正覺得口乾舌燥，聞言點點頭，便慢慢的啜飲起來。
錦繡悄悄的沖素心使了個眼色。
素心暗暗感激錦繡的救場，她本是喜滋滋的來替二小姐送信過來，沒想到非但不落好，還被訓斥了這麼久。再這麼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撐得下去了。
有這麼一會兒時間做緩衝，素心總算悄悄鬆了口氣。
沈氏該說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見素心依舊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站在那兒，還算滿意，語氣便緩和了下來，好生安撫了素心幾句：「素心，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伺候小姐，我絕不會虧待了你爹娘。還有，待鳳兒生下了嫡子，便停了你的避子湯藥，你若是有造化，自然有福氣早早的懷上孩子。做姨娘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這樣一顆超級美味的糖果拋出來，頓時安撫住了素心傷痕纍纍的心房，眼睛一亮，恭敬的謝了恩。
沈氏又命素秋進屋子裡，取了兩封厚厚的銀子出來，賞給了素心。又從手腕上拔了個赤金鐲子下來，賞賜給了素心。
恩威並施之下，素心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兒。
錦繡一直冷眼旁觀，到此刻也不由得暗歎沈氏手段高超。同時也為自己慶幸不已，好在當時躲過了做二小姐的陪嫁丫鬟。瞧瞧素心現在受的這罪，哪裡是什麼好受的滋味。還不如像如玉那般，正正經經的嫁人生子，小夫妻過自己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呢
素心告退之後，錦繡和錦蓮一起送了素心出院子。
素心額上冒了不少冷汗，到現在才敢用帕子一點點的擦乾淨，又恐擦亂了胭脂，便分外的小心仔細。
錦蓮歎口氣，接過素心手裡的帕子，替素心擦去額上的汗珠，然後低聲的說道：「素心姐，夫人說話口氣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總之好好的伺候小姐姑爺就是。」
素心苦笑著說道：「放心吧，錦蓮，我知道分寸的。」
做通房丫鬟，最要緊的就是可守本分。不能越過主子的寵愛，不能試圖和主子爭奪寵愛，在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替主子和別的通房丫鬟爭寵。唯有這樣，才能得到主子的歡心。這一切，我都知道的。
錦繡看著素心的笑容，不知怎的，心裡有點悶悶的。強打起精神來笑道：「好了，錦蓮，你不用多說了，素心姐向來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們教她怎麼做事的。說不准到了明年，我們就得稱呼一聲素心姨娘了呢」
素心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腦子裡不由得回想起了沈氏剛才說的那番話來，頓時對自己有了信心。
二小姐正懷著身孕，她此刻要好好的伺候小姐，還要不著痕跡的讓姑爺更加的喜歡她。等小姐生下了嫡子，她就可以停了避子湯藥了……
錦繡見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也就不再多說了。
素心一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無需為她多擔心。人若想得到一些什麼，就得相應的失去一些什麼。端看各人的選擇了。
素心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自然會好好的走下去。
素心走後，心情低落的錦蓮被錦繡反覆勸導過後，總算是好了一些。只是很悵然的歎氣：「錦繡，素心姐又聰明又漂亮又能幹，若不是身為丫鬟，一定能找個很好很好的丈夫的。」
錦蓮和素心是表姐妹，感情一直深厚。本來一直為素心做了通房丫鬟感到高興，卻被今天的事情弄的心情低落的很。發出一通感慨來。
錦繡微笑不語。
是啊，若不是身為丫鬟，她們又何須過這種低人一等的生活？
看似風光，看似優渥，看似前途似錦，其實命運都被別人拿捏在手中。
只是，這種假設一點實際的作用也沒有，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想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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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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