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康復」
錦繡略略猜出素芸的心事，一時間心有慼慼焉，沒有出聲，任憑素芸哭個痛快。
能哭出來的時候，也不是件壞事。藉著哭泣，將哀傷都散發出來也好，總比悶在心裡強一些。
錦茹站在一邊，也頗有些尷尬。
二少奶奶派她來「照看」素芸，她只能聽從主子的命令。所以，這些日子素芸的遭遇她都看在眼底。她打從心眼裡是同情素芸的，可惜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她依然得鎖門不讓素芸隨意走動，最多就是送飯的時候安撫素芸幾句罷了。
好在素芸的禁足令算是免了，不然，日子就更難熬了。
放在往日，二少奶奶如此對付素芸還顧忌些二少爺的感受。可這些日子二少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誰又敢在他面前嚼舌根？
只怕，二少爺根本不知道素芸曾被禁足的事情。
錦繡見素芸情緒如此激動，根本平靜不下來，便溫柔的安慰道：「素芸姐，你不要再哭了，就算是為了夫人，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身子。」
提起沈氏，素芸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用帕子抹著眼淚，慢慢的點了點頭。
正在此刻，就聽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錦繡微微蹙眉，看了錦茹一眼。錦茹更是詫異，這麼多日子根本沒人到素芸屋子裡來探望，今兒個這是怎麼了，一撥接著一撥的。
來的卻是二少爺。
還沒等錦繡等人做出反應，就見素芸嬌呼一聲：「少爺」然後如燕子投林一般撲了過去，好在沒當場就撲到懷裡去，只是拉著二少爺的胳膊不肯鬆手，滿腔的委屈和相思都在閃著淚花的眼睛裡表露無疑。
素芸水靈的眼裡冒出濛濛的水汽，偏偏又沒落下來，只在眼眶裡來回的打轉，消瘦了一圈的臉頰楚楚動人。就連錦繡在一邊看了，都心生憐惜。
二少爺比大少爺少了分憐香惜玉，不至於立刻軟了骨頭，不過，眼神倒是溫和了不少：「素芸，聽少奶奶說你身子不舒服，我特地過來看看你。現在好些了沒有？」
素芸咬著嘴唇，可憐兮兮的應道：「好些了。」若是二少爺肯天天這麼來看她，她真的寧願大病一場。
錦繡很自覺的沒有出聲，此時此刻，做個背景就好。
素芸的一腔柔情在眼神裡表露無疑，錦繡自然一看就知。心裡不由得暗暗唏噓，當女子將所有的情意都投注到了一個男人身上，便越來越低，最後，便會低至塵埃。
二少爺在素芸如此深情款款柔情依依的眼神之下，總算有些動容，面龐愈發的柔和，低聲安撫了素芸幾句。
素芸感動至極，那幸福的樣子和剛才的自憐自哀簡直判若兩人。只怕此刻心裡早雀躍到九霄雲外去了。
錦繡在心裡暗暗嘲笑自己偶爾的多愁善感和傷春悲秋。瞧瞧，素芸分明對這樣的生活一直是甘之如飴。她在這裡想東想西的有什麼意思？
二少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往錦繡的身上飄了過來。
錦繡自若的笑著上前：「奴婢這就告退，素芸姐，好好的休養身子，夫人等著你康復後去請安呢」順便朝素芸眨眨眼。
素芸聽後心裡一喜，臉上的笑容燦爛多了，連連點頭。
錦繡和錦茹春草連忙出了屋子，將空間留給素芸對二少爺一訴衷情。
男人很容易由憐生愛，素芸很擅於利用自己的嬌弱，這一點，倒不必錦繡為她再憂心了。
小路子候在門外，見錦繡出來，笑著上前來打招呼。
錦繡客氣的和小路子寒暄幾句，表面上看來，還是和往日無異。可她分明能感受到小路子言行舉止的那一絲疏遠。
這樣也好，既然沒有任何可能，就不要給對方任何希望。哪怕因此會變得疏遠淡漠，也比日後傷心要強的多。
待回了院子覆命之後，錦繡一五一十的將前後的經過說了一遍給沈氏聽。
沈氏看似漫不經心的聽著，然後點頭讚許錦繡表現得體。順便問了句：「素芸看來氣色如何？」
錦繡笑著答道：「素芸姐氣色不錯，看來，不出兩天就能康復了。」
何止是氣色不錯，在見到二少爺之後，那蒼白和憔悴一下子就不翼而飛，若是二少爺肯多陪陪素芸，素芸連藥都不用喝了。
沈氏這才放了心。
兩天過後，素芸就來給沈氏請安了。
聽到春桃來稟報，錦繡忙笑著迎了出去。
素芸俏生生的立在院子門口，身子還有些消瘦，不過，氣色極好，臉龐紅潤，眼睛明亮，嘴角含笑，果然是個美人兒。
錦繡會心一笑，聽說這兩天二少爺都在素芸的屋子裡歇著，難怪素芸心情如此之好。
素芸笑盈盈的拉起錦繡的手：「夫人醒了沒有？」沈氏睡午覺的習慣多年如一日，素芸也是很清楚的。
錦繡笑道：「來的正巧，夫人剛醒，正在裡面梳洗更衣。」
素芸迫不及待的隨著錦繡走進了屋子。
錦蓮正在為沈氏梳頭，見錦繡領著素芸進了屋子，不由得笑了：「夫人，素芸姐來了。」
素芸早已上前行了跪拜大禮，恭恭敬敬的磕頭請安：「夫人，素芸來給您請安了。」
沈氏笑著吩咐素芸起身，素芸乖巧的站到沈氏的左側，讓沈氏可以用餘光瞄到自己。
錦蓮見狀連忙加快速度，利落的給沈氏挽了個髮髻，然後又迅速的找了個象牙梳別在髮髻右側。
沈氏微微點頭，錦蓮知道這是沈氏讚許的意思，便高興的退到了一邊。
沈氏上下打量素芸幾眼，笑道：「身子好了沒有？」
生病一事大伙都心知肚明，偏偏要裝著確實生過病的樣子來，真是虛假的不得了。
素芸恭敬的答道：「奴婢喝了幾副藥，如今身子好多了，也能出屋子走動了。」
沈氏滿意的一笑：「這就好，你記著要好生的伺候二少奶奶，千萬不能恃寵生驕或是生出怠慢之意，聽懂了沒有？」
這是在警告素芸不能仗著有她撐腰便不尊重二少奶奶，丫鬟畢竟是丫鬟，和主子正面較勁是極其愚蠢的行為，也是最最不智的。
素芸一點就透，很是溫順的應了：「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的伺候二少奶奶和二少爺，絕不會做出那些沒規矩的事情來。」
沈氏對素芸的聰明悟性很是滿意：「你知道分寸就好。」
分寸是什麼？
分寸就是要隨時隨地記著自己不過是丫鬟，就算是受了主子的苛待，也不能嚷的天下都知。
分寸就是施些小手段爭寵是可以的，但是絕不能正面和二少奶奶叫板，更不能妄想二少爺的專寵。
分寸就是受了委屈最好是不要吭聲，有人幫著撐腰出氣很好，若是沒有，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比起素月來，素芸顯然有「分寸」的多。
至少，沈氏就是如此認為。身邊的丫鬟都很懂事這一點，還是頗讓沈氏滿意的。
素芸待了會兒，便打算告退。
錦繡笑著挽留道：「素芸姐，多待會兒吧，姐妹們都想和你聊聊天呢」
素芸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二少奶奶吩咐我快些回去，還是改日有空再過來吧」來之前，自然是要爭得二少奶奶的同意的。
依著二少奶奶的心意，壓根不想讓素芸出院子。又礙於這是沈氏的意思，只得悻悻的答應了此事，不過，再三叮囑要快些回去。估計是怕素芸待的時間長了，便將在院子裡受的種種委屈都抖落出來的緣故。
素芸的語意很委婉，沈氏聽了也不多說，只是吩咐錦繡送素芸出院子。
錦繡陪著素芸走了幾步，也不好多問什麼，笑著說了幾句閒話。
素芸見左右無人，反而有了說心裡話的衝動，拉著錦繡的手歎道：「錦繡，好在有夫人為我撐腰，不然此次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二少奶奶在氣頭上說要攆素芸出府，擺明了不過是放狠話嚇唬素芸。可素芸還是被嚇到了，幾天不肯進食也是因為這個。身在其中，沒法子看的通透啊
錦繡陪著歎息：「素芸姐，你日後要更加小心些，不要輕易的被二少奶奶抓住了把柄。」依著二少奶奶的性子，不定還會想出多少點子來折騰整治素芸呢
素芸這兩年來吃了這麼多苦頭，體會很深刻，不然，也不至於一直夾著尾巴做人窩窩囊囊的到今天。聞言點點頭：「嗯，我自會小心些。」
只是，一個人若是成心想挑另一個人的毛病，根本不需要理由。再小心也是無用。
錦繡很清楚，素芸也很清楚，現在這麼說，不過是安撫素芸那顆惶惑不安的心罷了。
兩人很自然的在花園附近的小徑上停了下來。
花香陣陣，濃烈無比。真是桂花怒放的季節，到處都飄著甜膩的桂花香氣。鼻間聞著這樣的香氣，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素芸悵然的看了桂花樹一眼，幽幽的歎道：「錦繡，我好羨慕素月。」
素芸冷不丁的冒出這一句來，倒讓錦繡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不知道怎麼安撫素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