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遷怒
一般來說，出嫁的女兒應該在三天後回門。
只可惜，二小姐嫁的遠，京城到揚州一來一回至少也得五六天。就連迎親的時候，也是提早幾天過來接新婦。到了京城那邊，又有好一番熱鬧。
三天的回門俗禮，就由著京城那邊的老夫人主持，迎接了回門的新夫婦。
沈氏恨不得插翅飛到京城去看看女兒現在如何，在焦躁不安中度過了這幾天。想來想去，便決定過些日子去京城那邊住些天，新婚滿月了，總該有機會再回娘家再看看的。到時候也能趕個碰巧呢
剛一宣佈這個決定，便惹來了二少奶奶的不滿。
二少奶奶即將臨盆，不出幾日，就要生孩子了，接下來，就得做月子什麼的。沈氏選在這個時候上京，分明是對她的忽視嘛
二少奶奶不方便親自到沈氏這裡走動，便在二少爺面前不停的嘮叨。
二少爺安撫了幾次，效果不佳，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二姨娘一起到沈氏這裡來請安，順便委婉含蓄的暗示了二少奶奶的意思。
當然，這些話都是由二姨娘含笑著說出口。二少爺一旁靜坐喝茶。
聽了半天，沈氏總算聽懂了二姨娘的暗示。不就是希望她取消上京的決定留下來照顧庶出的兒媳和新出生的嬰兒麼？
沈氏心裡冷笑一聲，臉上的笑容卻是和藹有加：「這個倒是我考慮不周了，這樣吧，我等婉柔生了孩子之後再出發，你們看如何？」
也就是說，沈氏壓根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頂多就是延遲幾日出發。
二姨娘笑容有些僵硬：「夫人考慮的是。」
沈氏極有主見，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會輕易更改主意。二姨娘來之前就曾料到這個結果，只是沒想到沈氏會如此乾脆利落的拒絕了。
二少爺心裡不舒服，臉上卻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母親去京城，孩兒不能隨伺左右，還請母親體諒。」
沈氏更是表現的無可挑剔，笑著說道：「到時候我讓你大哥大嫂陪我去就是，你安心的在家裡陪婉柔。還有二姨娘，你可得把二少奶奶照顧好了。」
二姨娘經這麼一提醒，又覺得沈氏走未嘗不是件好事。沈氏不走，哪裡輪到她這個親婆婆上馬照顧兒媳和孫子？
這麼一想，二姨娘的笑容就燦爛多了。
錦繡給各人續上茶水，然後安靜的站在沈氏的後面。
這是錦繡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每當沈氏要招待姨娘兒媳或是別的客人了，從頭至尾陪站在一旁，端茶送水，然後兼旁聽。
難怪說丫鬟是最碎嘴的職業，整日裡儘是接觸這些，知道的八卦消息自然是最多的。
二少爺話不多，偶爾瞄錦繡一眼，很小心的不讓別人察覺他對錦繡的留意。
可沈氏和二姨娘是何許人也？在後院裡生活了大半輩子，堪稱火眼金睛，這細微的舉動絲毫沒能逃過她們的眼睛。
二姨娘心裡暗暗歎息，心裡想著有機會定要好好的勸勸兒子。若是沈氏不肯放人，只得歇了這個心思罷了。
沈氏卻視若無睹，只顧著和二姨娘閒聊，只當做不知道二少爺對錦繡的心思。
錦繡目光很坦然，一直盯著各人手裡的茶杯，時不時的添點茶水。做丫鬟的，切忌目光輕浮到處亂瞟，所以，她肯定是恪守規矩的。
待二姨娘和二少爺走後，錦繡才悄悄鬆了口氣，笑著說道：「夫人，您看，是不是提早收拾些衣物之類的，方便隨時上京？」
沈氏想了想，便道：「此事不急，等二少奶奶生了孩子再說。」怎麼著，也得等孩子出世了等上兩三天再出發。大不了，就在京城多過些日子。
在各人的等待中，二少奶奶的肚子卻沒有動靜。
沈氏心裡有些著急，暗自計算著日子，若是再拖延下去，再到京城的時候，也就出了二小姐和姑爺新婚滿月的日子了。雖說可以送帖子喊了女兒回府，卻是不太便利……
朱嬤嬤最是知道沈氏的心思，想了想，便笑道：「夫人，女人生孩子這事情，最是沒法子預料。有人提早十天半月，也有人推遲十天半月才生。就這麼等著，可不是個辦法。」
沈氏連連點頭，猶豫的說道：「只是，我若是在這個時候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朱嬤嬤明知道沈氏的想法，說話自然順著沈氏的心意來：「哪裡有什麼不妥的，院子裡有產婆在，還有二姨娘照應著，實在不行，謝大夫也在府裡呢還怕有什麼岔子不成？依老奴看，還是上京要緊。」
沈氏深以為然，當機立斷的吩咐丫鬟們收拾上京用的東西。
如玉巧妙的詢問：「夫人，您看是不是要把新做的那幾身衣裙帶著？」
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若是打算在京城長住，就得帶些夏裳才好。若是只小住幾天看看二小姐就回來，就不必如此麻煩，收拾些春季衣裳就可。
沈氏不假思索的吩咐：「先帶上再說。」
如玉應了聲，便領著錦繡幾人忙活去了。
除了需要為沈氏準備的東西之外，丫鬟們還得各自帶些換洗的衣物。
這是錦蓮第一次有機會去京城，興奮的不得了，像只小麻雀般在錦繡耳邊嘰嘰喳喳。一會兒憧憬京城的繁華，一會兒嚮往京城老宅的風景，一時又盤算著要帶多少衣物去，最令人發愁的就是，到底該帶多少錢去合適。難得去一次，總要好好的轉一轉，買一些禮物回來。
錦繡見了錦蓮的模樣很是好笑，打趣道：「我們去伺候主子，又不是去觀光旅遊。衣服夠換就好。不過，你若是想打扮的漂亮些，也是對的。京城老宅的少爺們多，保不準就被哪個少爺看中了……」
錦蓮笑著撲了過來，撓錦繡的癢。
嘻嘻哈哈一陣之後，才各自回屋收拾東西。
相比起沈氏院子裡的歡天喜地，二少奶奶這邊卻是晴轉多雲繼而轉陰了。
二少奶奶捧著大大的肚子，臉色極為不好看。二姨娘特地來看望她，她也沒心情好好招呼。
二姨娘心裡也覺得不快，硬是按捺住了火氣，柔聲說道：「二少奶奶不要生氣了，你這身子隨時可能生，這個時候可不能輕易動火氣。」
二少奶奶冷哼了一聲，氣沖沖的說道：「我生孩子又怎麼樣？有誰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
沈氏打算攜著大少爺夫妻兩個去京城了，府裡就剩下一干姨娘們。對比起當日大少奶奶生產時各人小心翼翼的盛況，二少奶奶深覺自己受了怠慢，很是不忿。
二姨娘的臉色漸漸有些難堪。
是啊，沈氏是名義上的嫡母，是陸家的當家主母。孩子出世的時候，主母不在，卻讓她這個做小妾的照看，任誰聽了，也會覺得庶出的兒媳不受重視。更讓人有種即將出生的孩子不受重視的感覺。
二少奶奶一向心高氣傲，受了這樣的忽視和怠慢當然會覺得不快……
在這個時候，二姨娘絕不會自取其辱的說出「我很在乎你肚子裡的孩子」這類話。二少爺是她的親生兒子，一直尊敬她。可這個兒媳卻從骨子裡有些瞧不起自己，敏感的二姨娘早就察覺出了這點。只是一直為了兒子隱忍不發。
若是她在二少爺面前抱怨了，只怕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會為此起口角。雖是親婆婆，卻不是正經的婆婆，夾在兒子和兒媳中間，滋味也很難受啊……
二少奶奶沒有留意二姨娘的沉默，兀自抱怨個不停。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不甘心。大有「我這一胎若是生了個男嬰可就是陸府金孫」之意。
二姨娘聽了微微皺起眉頭，很含蓄委婉的暗示道：「二少奶奶，這話在這裡說說便是，萬不可在夫人面前提起這些。」
有遠哥兒在，牢牢暫居了陸家長孫的位置。若是日後一直養在大少奶奶名下，那可就是陸家的嫡孫了。
就算二少奶奶一舉得男，也不好越過了遠哥兒去。
二少奶奶撇撇嘴，說道：「說了又怎麼樣？遠哥兒不過是個通房丫鬟生的，難不成還算嫡孫不成？」語氣裡充滿了鄙夷和輕視。
二姨娘頓時為之色變。
這話裡赤luo裸的毫不掩飾的蔑視簡直是在揭二姨娘的瘡疤。要知道，當年二少爺出生的時候，她也只是個通房丫鬟。待二少爺滿了週歲之後，她才被抬做了姨娘的。
二少奶奶話出口之後，就後悔了。忽的想起自己的丈夫也是通房丫鬟出身的二姨娘生的，想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二姨娘受傷的神情盡落眼底。
想說些什麼做補救，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二姨娘勉強扯出笑容：「二少奶奶你好生歇著，我這就去到夫人院子裡打聽打聽，看看她們什麼時候動身。」
說完，便領著貼身丫鬟如琦走了。
二少奶奶不便起身相送，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二姨娘走了。
這口角之爭根本瞞不過二少爺，到了下午，二少爺便知道了。頓時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