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池魚
一大早的，就見沈氏心情頗為煩悶。
錦繡做事時候恰巧聽到素秋又挨訓了，心裡頗為同情。
素秋比起如玉和如詩來年紀小了兩歲，伺候沈氏的時日尚短，難免有疏忽的地方。正值沈氏心情煩悶懊惱的之際，被訓斥也再所難免。
過了一會兒，就見素秋沮喪的走了出來，眼眶微紅，似是剛哭過。
錦繡沒有上前去安慰，估計此刻素秋需要找個地方清靜清靜，自己若是過於關注了反而會被認為是看笑話去了，未免不美。
還沒想完，就見如詩關切的迎了上去，輕聲問道：「素秋，夫人又衝你發脾氣了麼？」
素秋心情很差，勉強的點了點頭，平日裡和如詩的關係還過的去，可這個時候如詩的關心總有點看熱鬧看笑話的味道。好強的素秋心裡頗不是個滋味。
如詩一見素秋這態度，索性閉了嘴，進了屋子裡去伺候沈氏去了。
素秋看都沒看旁邊的錦繡一眼，快步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待了會兒，等再出來的時候心情已經調適的好多了。
錦繡這才乖巧的倒了杯茶遞了過去：「素秋姐姐，喝口熱茶吧！」
素秋雖然心情還是不大痛快，可也不好拂了錦繡的好意，接過了熱茶喝上一口。熱熱的茶水一下肚，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等放下茶杯，引入眼簾的正是錦繡略帶關切的俏臉。那眼神真摯誠懇，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雖然錦繡什麼都沒多問，可素秋卻很自然地說起了剛才的事情。
「……就嫌我兌的洗臉水有些熱了，讓我加些冷水，結果冷水加多了，所以夫人就罵了我幾句。」
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情，若是放在往日沈氏定然不會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發脾氣。可誰讓素秋碰上了沈氏心情不好的時候呢！就這麼倒霉的被罵了一通。
錦繡安慰道：「素秋姐，你也別放在心上，夫人心情不太好，一定不是成心罵你的。」
素秋說了幾句心情好多了，聞言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去吧！今天鋪子掌櫃都會過來，你快些收拾廳子去。」
錦繡笑著應了，然後麻利的去做事。
素秋看著錦繡的背影淡淡的笑了。錦繡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丫頭，哪怕明知道她是有心在討好你，也依然很受用。錦繡和素荷的討好又不同，素荷說話乖巧，可過於露骨，一聽就知道是拍馬屁。
而錦繡呢，靜靜地站在你的身邊，當你需要的時候不失時機的倒一杯茶遞個毛巾，或者僅僅是一個鼓勵的眼神，都讓人覺得舒心愉快。最難得的就是她很懂得什麼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不說話則已，一說就能說到人的心坎裡。
以前也覺得素荷不錯，可和錦繡一比，素荷就差的太多太多了。
錦繡忙碌了半天，才把小廳收拾的乾淨了。還沒等喘口氣，就見如詩飛奔過來找她：「錦繡，快些拿抹布拖把過來，將偏廳地上收拾一下。」
錦繡聽話的點頭，拿了打掃工具就跟著素秋走了。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偏廳裡。
錦繡被裡面的情景嚇了一跳。
多日沒有現身的陸文倫居然也在，沈氏和他面對面站著，兩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地上有一個被打破的茶杯，茶水和茶杯碎片滿地都是。
這副場景不需要多解釋，定然是兩人見了面又吵起來了。然後不知道是誰又摔碎了茶杯……
如詩連連衝著錦繡使眼色，讓錦繡過去收拾。
錦繡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心裡祈禱著自己千萬別成為那個可憐的被炮轟的小小的池魚。
陸文倫心情不好，見有不識相的小丫鬟跑到眼面前來打掃衛生，很是不悅：「誰讓你現在過來的，到一邊去。」
錦繡心裡哀歎了一聲，然後乖乖的轉頭。
沈氏卻又發話了：「錦繡，把地上收拾乾淨了，省的待會兒姨娘們來看我的笑話。」姨娘們請安的時辰又快到了。若是看到眼前這副光景，還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子。
好強的沈氏可不願意在姨娘們面前丟這個人。哪怕早輸了裡子，也要死死的撐著面子才成。
錦繡左右為難了，在陸文倫和沈氏兩人的目光下愣是冒出了一身汗。
到底該聽誰的？
誒，都怪如詩，自己不敢上前收拾，就找她來做替死鬼。這滿院子的丫鬟果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看著最最忠厚的如詩居然也能做出這等事情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陸文倫冷哼一聲，語氣不算好：「怎麼著，我連一個小丫鬟也叫不動了麼？看看你調教的都是些什麼樣子的丫鬟。」
後一句話卻是在借題發揮了。藉著說錦繡實則指責沈氏。
沈氏一聽就明，立刻冷笑著說道：「我自然不如你的二姨娘五姨娘會調教丫鬟的，要是實在看不順眼，就把我的主母位置也給了她們如何？讓你的二姨娘五姨娘來管理這個院子。來打理一大家子的用度，還有這麼多的陸家子女，都通通交給她們好了。」
陸文倫並不善於這樣的口舌之爭，被沈氏氣的說不出話來。
沈氏說的自然是氣話，不能當真。誰家也沒有將後院事務交給姨娘打理的先例。若是自家真的這麼做了，恐怕就成了全揚州城的笑話了。
沈氏佔了上風，心裡也依然是一片冰涼。看著愈來愈疏遠的丈夫，生出了做女人的最大悲哀來。
是啊，她是管著這個家，還管著陸文倫的一堆女人和孩子。她得為這些人打理吃穿用度，得為別的女人生的孩子謀算未來尋求親事。
這樣的人生簡直無比的悲涼……
錦繡在一邊思忖了良久，最後終於決定要站在沈氏這一邊。老爺當然是陸府裡最大的那一個，可對丫鬟們來說，沈氏才是她們的天。如果硬要選擇一個的話，只能選後者。她日後還期望著沈氏多多提拔重用自己呢！
想通了之後，錦繡立刻低頭將東西收拾了起來，趁著陸文倫還沒反應過來的空擋，一溜煙的快步出了偏廳。
陸文倫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敢如此違逆的他的意思，氣的一拍桌子：「這個丫鬟叫什麼？」
沈氏因為錦繡的行為心裡暢快無比，居然有了笑意：「這丫頭都來了快一年了，老爺都不認識，可見你對我實在是『關心』的很啊！」
沈氏淡然的語氣裡隱藏著濃烈的指控，陸文倫一愣，心裡總算升出了一絲絲的愧疚來。
五姨娘過府一年了，他來沈氏的院子日漸的稀少。居然連這兒的丫鬟都不認識……
沈氏乘勝追擊，悲涼的一笑：「我自然不如四姨娘和五姨娘青春貌美，更比不得二姨娘和你感情深厚。也難怪老爺總看著我不順眼。」
陸文倫咳了咳，分外困難的吐出了一句：「我沒有看你不順眼。」
如詩機靈的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對夫妻。
看這苗頭，沈氏很有可能和陸文倫和好，她們這些電燈泡自然要識相的閃人了。
素秋被如詩這麼一提醒，也立刻待在外面守著，沒有再進去張望。
如玉見兩人都站在外面，很是奇怪，正待走進去看一看，被如詩攔了下來，湊到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如玉聽完之後微微笑了，衝著如詩豎起了大拇指。讚許如詩做的好。
如詩得意的一笑，不過，在看到錦繡之後笑容立刻變得有些不自然。她確實不想上前做炮灰才喊了錦繡進去，沒想到錦繡卻因為這個被陸文倫訓斥了幾句。
日後若是陸文倫給錦繡小鞋穿的話，她可就是罪魁禍首了。
一想到這兒，如詩立刻不安的走上前去，拉起錦繡的雙手：「錦繡，真是對不住。我也沒想到老爺會發那麼大的脾氣，都是我的不是，我給你賠禮了。」
錦繡心裡再不痛快也沒表現出來，很有風度的笑了笑：「如詩姐，你不用放在心上。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只能說我自己運氣不好。」
如詩順理成章的笑著揭過了這一頁。
表面大度的錦繡其實心裡懊惱的要命。這院子裡果然沒有真正好心腸的人。如詩平日笑瞇瞇的，和氣的不得了。沒想到動起心眼來如此的機靈。自己原先真是小看了如詩了。
如詩主動的將這事情告訴了如玉和素秋，末了還懊惱的自責一番。
如玉和素秋自然都輕易地原諒了如詩，本來嘛，只要倒霉受牽連的那一個不是自己，個個脾氣都寬容大度的很。
錦繡默默的繼續做事，臉上也沒了往日慣有的笑容。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陸文倫大人大量不計較的話，她就能順利的過關。最怕陸文倫非要追究到底，那到時候她就有苦頭吃了。
也不知道沈氏會不會護著自己……
剛一想到這兒，錦繡就啐了自己一句。
真是癡心妄想，沈氏憑什麼會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小丫鬟得罪陸文倫？
想來想去，自己似乎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錦繡長歎了一口氣，愈加的沒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