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正忙活著做午飯,金大恆坐在板凳上懶懶的曬著太陽。
阿亮一到家就跑到金大恆身邊,嚷嚷著:「爹,你把那個什麼經的拿出來給我念一念。我想認字。」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以前常帶著他看書,可是他根本坐不住絲毫不感興趣。怎麼現在突然的就對識字發生興趣了?
金大恆笑了起來:「好,爹等會兒就去拿。你先告訴我,怎麼忽然想起來要看三字經了?」
阿亮大聲宣佈:「因為阿亮長大以後要天天吃肉。」
金大恆一楞,滿臉不解,搞不懂認字和吃肉怎麼會扯上了關係。
錦繡在後面笑的直不起腰來,阿桃也是哈哈大笑。
麗娘在廚房裡聽到嬉鬧聲忍不住探頭張望:「你們在說什麼,怎麼這麼熱鬧?」
錦繡邊笑邊把剛才在大伯家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自然也提到了自己鼓勵阿亮讀書認字的事情。
金大恆也笑了起來:「我說今兒個太陽怎麼打西邊出來了,我們家阿亮居然主動的要讀書了。」
麗娘卻皺起了眉頭,不高興的說道:「阿玲她娘就看著阿亮哭,什麼都沒說麼?」
錦繡看麗娘不痛快,昧著良心為徐氏說了幾句好話:「大娘留了我們吃飯,是我們不想在那兒吃。」
麗娘和徐氏做了多年的妯娌,對徐氏那一點子小心眼和小算盤再清楚不過,當然不相信這些話。不過,孩子們都在,有些話不方便說。麗娘和金大恆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然後就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麗娘繼續去忙活午飯,金大恆則趁機拉了阿亮進行思想教育,什麼「大丈夫立志需趁早」「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一大堆的大道理轟了過來。
阿亮聽的一頭霧水,只會眨巴眼睛。
錦繡忍不住提醒了句:「爹,弟弟還小,你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還是先引導他開始識字習字才對。有些道理需要慢慢的教。」前輩子就是搞教育工作的,錦繡說起這個話題來可以滔滔不絕講上兩天三夜不歇息。
金大恆訕訕的一笑,也覺得自己有點性急了,吩咐錦繡去把書架子上的三字經拿來。
錦繡心裡一喜,看來以前的錦繡的確是認識一些字的,不然金大恆也不會叫她去拿書。
到了屋裡,錦繡直奔書架而去。這個書架早已老舊,不知道有多少年代了,書架上的書不算多,大概幾十本,也都是舊書,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了。
錦繡一眼就看到了三字經,拿了出來隨意的翻了一下,好在她以前古文功底好,在大學裡選修過古文,所以讀是不成問題。書法也稍有涉及,估計絕不會寫的難看。
錦繡拿著書出了屋子,將書遞過了金大恆。
金大恆拿到書以後愛惜的摩挲了幾遍,歎道:「自從去年辭了教館的事情,我就再也沒翻過書了。」看來對教館先生一職非常的留戀。
金大恆年少時中過秀才,之後再也沒考中過功名,無奈之下在教館裡謀得一席之位還能勉強維持一家生計,現在卻是連這一點微薄的薪資都沒了。一家都得靠著麗娘和小小的錦繡支持著,真是讓人頓生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感慨!
金大恆領著阿亮識字,阿桃的頭也湊了過來。金大恆微笑著說道:「別人家的女兒都不識字,我金大恆的閨女卻都要做識字的,以前阿秀跟著我認了不少的字,現在阿桃也來跟著我學。多讀些書總是對人有好處的。」
錦繡心裡很是安慰,金大恆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好在一點都不迂腐,以前的錦繡既然識字那她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識字這個問題了。一塊大石頭就此落地。
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太陽暖烘烘的緣故,金大恆的咳嗽居然好了不少,再加上專心的教阿桃阿亮讀書認字,金大恆過了好長時間才咳上一聲半聲。
錦繡雖然能認識三字經上面所有的字,但是卻沒有真正的看過這本書。最多就能背上來前面最出名的幾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之類的,見金大恆一句一句教,不由得也跟著一起念了起來。
金大恆教起書來很是認真,每讀兩句必要停下來講一講其中的道理。錦繡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暗暗想道:金大恆在教館裡待了幾年果然沒有白待,上起課來頭頭是道,即使是她這個專業人才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金大恆在家裡就這麼待著還真是屈才了……
金大恆偶爾注意到錦繡深思的目光,忽然有一種侷促不安的感覺。那種審視的目光就像是多年前他還是孩子時被先生盯著背誦的情景,既忐忑又不安,唯恐自己做的不好。
「阿秀,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金大恆忍不住問道。
錦繡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故作坦然的一笑:「我好久沒跟著爹唸書了,所以剛才走神了。爹,你有沒有想過再去找家書館?」
金大恆沒想到錦繡會提起這個問題來,楞了一楞,旋即苦笑:「我當然想,可是方圓十里一共就兩家小書館,裡面的教席之位都滿了,哪裡容易找的到。更何況我的身子時好時壞,天天做事根本吃不消。」
說起這些,金大恆忍不住就要長吁短歎一番,雖說在教館裡拿的薪資微薄,到底受人尊重,再者他身虛力微根本做不了其他的重活,說起種地更是門外漢。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讀了幾年的書考中過秀才,如今舉目四顧,想做點別的卻是有心無力。
沒有本錢,做不了生意。沒有手藝,做不了手藝活。沒有力氣,做不了苦力。
思來想去,天下之大,卻愣是找不到適合他做的工作來。
錦繡天真的笑了,假裝不經意的提議:「爹,我聽說府裡的少爺小姐們都有專門的先生教導。想來其他的有錢人家也都會聘請些先生上門教導家裡的孩子。你為何不去試試?」
金大恆苦笑了一聲:「這樣的人家哪裡會聘請我這樣一個病歪歪的窮酸秀才,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