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艾,你醒醒!」
我慢慢睜開眼睛,慕容雪面如土色地看著我,簡源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我試著坐起來,卻渾身酸痛,抬起手,竟發現有細小的傷口,手臂也有淤青,我茫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慕容雪把我扶起來,我吃力地靠在床上,喘著粗氣,問道:「我怎麼了?」
「你忘記了嗎?」慕容雪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更加迷惑了。
我使勁回想,可似乎腦子裡一片空白,我只記得村長帶我們去廟裡,接下來的事情,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簡源端給我一杯水,雙手顫抖著:「艾,你真的嚇死我們了!」
「到底怎麼了,你們快說啊!」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好好,你先別急,我告訴你。」慕容雪拍拍我的肩,「我們到廟門口的時候,你突然倒在地上,一直捂著頭喊痛,我們叫你名字你也不回答,後來就昏過去了。斯喬背著你回來,路上你忽然醒過來,像是失去意識一樣,大喊大叫,發了瘋一樣,我們上來阻止你,你就跟我們打起來,那時的你真的好可怕,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那,然後呢?」我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難以置信的一切。
慕容雪長長呼出口氣,繼續講道:「沒辦法,我們只好強行制住你,把你帶回村子。後來,來了一個老奶奶,給你喝了什麼東西,你就睡過去了,一直到現在。」
「所以,我身上的傷就是這樣留下來的。對了,那你們有沒有怎麼樣?我傷害你們了嗎?怎麼就你們兩個,你哥和斯喬呢?」我吃力地拉著慕容雪的手,情緒失控著。
「沒有沒有,你不要擔心,他們兩個在外面,大家都沒事。」慕容雪忙按住我,不停撫慰著我。
我漸漸安靜下來,滿是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不起……」
「沒關係的,你沒事就好了。」慕容雪把我的頭埋在她懷裡,好安全的感覺。
「是的,你沒事就好了!」簡源也附和著,我更加內疚了,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發起瘋來,從一進這個村子開始,就有種莫名的壓抑,似乎有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彷彿有一根繩子,把我不停往某個地方牽引去,這一趟,我不知是吉是凶。
「艾,你醒了!」斯喬從門外衝過來,一把把我從慕容雪懷里拉過去,直接摟在自己的懷裡,「你這個傻瓜,你想擔心死我嗎?」
我想推開他,可卻沒有力氣,全身酥軟的,一用力就痛,好像被電擊了一樣,痛楚隨著神經蔓延全身。
這時,門又開了,走進來一個拄著枴杖的老太婆,慕容雪和簡源都往後退了退,神情嚴肅。她自從進來之後就一直盯著我看,讓人相當不舒服,像是要看穿我一樣。她看了眼斯喬,說道:「男孩子出去!」
「為什麼啊?我才進來,我要陪著她!」斯喬反駁道,抱得我更緊了。老太婆像是生氣了,一眨不眨地盯著斯喬,慕容雪拉了拉斯喬的衣服,勸他出去,斯喬看是慕容雪開口,便不再執拗,依依不捨地起身關門而去。
老太婆的神情依舊讓人望而生畏,她拄著枴杖,越走越近,直到離我僅半米的距離,她伸出手摸摸我的額頭,我沒有力氣閃躲,任她脫下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不耐煩地掙扎,卻依舊一點力氣沒有,只能生氣地看著她。
過了好久,她慢慢穿起我的衣服,坐在床邊,慢悠悠地說道:「現在是沒事了,你說說吧,碰到過什麼東西?」
我看看慕容雪,她為難地看著我,我轉過頭看著老奶奶,問道:「什麼東西,你說什麼啊?」
她還是不急不慢地說著:「當然是不乾淨的東西,不然不會有這種反應。」
不乾淨的東西,我不明白她指什麼,難道是指離歡嗎?到底她知道些什麼?我低下頭不說話,不敢看她,怕我的眼睛會出賣我。
「你最好告訴我,不然,你會有危險。」
我咽嚥口水,冷笑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多想了,我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
「奶奶,會有多危險?」慕容雪微弱地問道,聽得出她的擔憂。
老奶娘瞟了慕容雪一眼:「看她剛剛的情況,不是跟那東西簡單地接觸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
「會怎麼樣?」簡源很心急,透著害怕。
「會死!」
我愣在那裡,怎麼會這樣,不,一定是她在嚇我,試圖套出我的話。
「你在胡說什麼,都說只是不舒服了,什麼那東西,太小題大做了!」
「艾!」慕容雪打斷我,還想講什麼,我看向她,示意她不要再講話,她也領會我的意思,只好閉上了嘴。
我就勢慢慢躺下,身體散架般痛,用被子摀住頭,思緒萬千,想來,剛剛她們說的那個給我喝東西,讓我睡著的人就是她了。事到如今,可以肯定,她不是個簡單的人,而且那座廟,肯定跟我發狂有必然的聯繫。可不論怎麼樣,我不會出賣離歡,不論她說的是真是假!
「來,喝點雞湯!」村的妻子端著雞湯走進來,我從被子裡探出頭,老太婆站起身來,又拄著枴杖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慕容雪走過來扶我起來,眼裡滿是擔憂與矛盾。我向阿姨道了謝,美味的雞湯在嘴裡沒了滋味。阿姨把我的頭髮撥到耳後,歎著氣:「真是可憐你這孩子了,手都青了。」
我笑著說:「沒事的,對不起,添麻煩了!」
阿姨慈祥地看看我,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往櫃子走去,拉出抽屜,拿出一疊東西,遞給我,說:「這裡有幾本書,你好好躺在床上,可以打發打發時間。」
我接過來隨手翻了翻,無意間看到本相冊,隨意看了起來。慕容雪和簡源也湊過來,相冊裡的村長從年輕到白髮蒼蒼,時間在眼前慢慢流淌。
「艾,你看!」簡源指著一張相片喊道,是的,我看到了。
「那不是秦漠嗎?」慕容雪詫異地看著照片,「旁邊那個女的是誰。怎麼看不清楚臉?」
村長夫人湊過來,笑呵呵地說道:「你不提起我倒都忘記他的名字了,是叫秦漠,這兩個人不是我們村的,幾年前偶爾到這裡,住了幾天,怎麼,你們認識?」
慕容雪和簡源看看我,我低著頭不講話,看來,這就是秦漠當初來過的痕跡。
「只是普通朋友,所以好奇而已。對了,這個女孩是誰啊,怎麼臉都糊了?」慕容雪繼續問道。
沉思了良久,阿姨說道:「那時候我們用的還是膠片相機,所以把臉拍糊了。這女孩子叫……叫什麼我還真忘了,老了,記性不好……」
「那他們是什麼關係?」簡源看看我,又看向阿姨。
夫人瞇著眼笑,說:「是一對小情侶,感情可好了,男孩子帥氣,女孩子漂亮,真是可登對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說著,端著空碗走出了房間。
她們兩個傻傻地看著我,該是在擔心我。我衝她們笑笑:「看我幹嗎啊,不關我的事了!」
是的,已經不關我的事了,現在,我不也是過去時了嗎?雖然心裡這麼想著,可卻還是酸酸的,那個女孩,是不是那天校長指的人?他們的過往,到底是多麼的浪漫美妙,秦漠至今不能忘記她,那當初發生什麼,使得他們分開了?
看著照片裡模糊的臉,我的心如刀絞,好羨慕她,曾經擁有過秦漠那麼純粹的愛,而我,只是小丑一般自欺欺人。
斯喬又屁顛屁顛地進來了,他此刻竟有些凝重,臉色有些難看,他說有話想單獨跟我講,慕容雪跟簡源走了出去,只留下我們兩個,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
他走過來坐到我身邊,一眼看到了相片中的秦漠,他剛想說的話憋了回去,我伸手去合相冊,斯喬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說道:「難道看不到就真的可以忘記或者無視嗎?何必違背自己的心?」
「你在說什麼……」我低聲說道,斯喬的語氣怎麼會這般失落,他往日的意氣風發呢?
「今天你突然失控,我有多怕,我多怕你會有事,我把最壞的結果都想到了,我想著,就算你今後都是這樣的,我也要陪著你!我是認真的,第一次聽你在台上彈琴,看你的憂傷,那樣與眾不同的你,安安靜靜,就突然覺得你就是我的的知音一般,我覺得我找的人就是你了,這麼多年我都是在尋找像你這樣的人……」斯喬越說越激動,我看的出,他絕不是開玩笑,此刻我左右為難。
「可我真的怕,」斯喬繼續說道,「我只問你,你是真的不喜歡我,還是無法忘記秦漠?」
我無法回答,如果在秦漠之前遇見斯喬,該多好,我會全心全意愛上這樣一心一意對我好的人,可這個命題無法成立,我的心已經被秦漠填滿,一點空隙都難以預留。
「斯喬,有句話我一直想說,我不是不喜歡你,但那種喜歡,是比朋友多一點,比戀人少一點,我不想跟你這樣曖昧下去,這樣真的太傷人了。我知道你有多好多優秀,可我不配,我不敢確定自己會一心只愛著你,我承認,我忘不了他,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他是我的初戀,可你們都不知道,為了他,我付出的是全部,甚至是生命!我的心是殘缺的,你怎麼能要?」
斯喬一直安靜地聽著,看著窗外,不遠處的山接著夕陽,看著有些蕭條,秋去冬來,心的春天又在哪裡?
我們沉默了很久,我想著該去怎麼結束這樣的糾結,為了我,斯喬已經付出了很多,他剛剛那番話,我真的感動了,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衝動地拉起他的手,說我願意跟你在一起。但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對自己也殘忍,也許,長痛不如短痛。
「可是秦漠已經離開了,你等待還有意義嗎?」
「我沒有等他,我只是在等時間幫我忘記他……就在我昏倒的時候,我彷彿置身一片黑暗中,我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再見他一眼,我發現我根本騙不了我自己,愛上一個人,是一輩子的事!」
斯喬無聲地笑著,死心的笑,他站起來,沒說一句話,他安靜地關上門,樓梯傳來他沉重的腳步聲,我聽出了絕望。其實,怕的哪僅僅是他,我也怕,我怕我就此失去他,如此珍貴的朋友。
窗外傳來孩子嬉戲聲,太陽落山了,夜,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