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28我們分手吧
當我上完課從教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秦漠從另一個方向走來，我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就這樣和他擦肩而過。我知道我欠他一個解釋，我也知道是該把話說清楚了，再拖下去，對我，對他都沒有好處，沒有希望的希望只會讓彼此更加痛苦。可現在，我依舊無法面對他，跨出這一步，怎麼會這麼難。
「邊艾！」轉過身，何珊妮兀然出現在我眼前，真是討厭什麼就來什麼啊。
學校的小樹林真的好幽靜，連陽光都不忍打擾，落葉撒滿了腳下的路，層層堆疊，年復一年，上一年的樹葉還沒腐爛，這一年的落葉又蓋了上去。
「你還真會挑地方，把我帶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何珊妮抖抖身上的灰塵。
「你不用再來找我了，我跟秦漠再也沒有關係了！」現在想來，何珊妮是幸運的，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秦漠，就不會失望，相反，她樂此不疲地追求著，還有希望。而我呢，我得到了，事實上卻並未真的擁有，假象揭穿的那一刻，竟是絕望。
「什麼？」何珊妮很是驚訝，「你是什麼意思，跟秦漠分手了？」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以後你要怎樣都不關我事了！」
何珊妮冷下來幾聲，明明還那麼堅持的我，卻說放棄就放棄了，何珊妮又該看不起我了。她突然陰沉下了臉，說道：「別的事我暫且不想管，今天來是叫你回家一趟的！」
什麼，回家？我聽錯了沒有啊，何珊妮居然會主動叫我回去，她又在打什麼主意。
「回家？家在哪裡啊？笑話！」我裝作滿不在乎，心裡卻是波瀾起伏。
「不要再任性了，你回去就是了！」何珊妮提高了音量，又是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你憑什麼命令我！當初是誰千方百計逼我走，現在卻這麼理直氣壯地叫我回去。我不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寵物，何珊妮，你聽好，我跟你們不再有任何關係！」
我知道，如果我這次再說不，我真的一無所有了，但我無法在她面前低下頭。我頭也不回轉身就走，堅定決絕。
「爸爸病了！」
我頓時愣在原地，爸爸病了，什麼病？嚴重？不，他都已經不要我了，我還想著他幹什麼，他的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干。
「我沒有義務帶你回去，只是聽說你昨天失蹤了，所以來看看你還活著沒有，順便來帶你走。」何珊妮的聲音有些低落，卻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囂張，
回去，有用嗎？見不見到我又有什麼差別，我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回去，只是自取其辱，只是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的熱鬧。
「你自己回去吧，看到我，他的病只會更重。」
何珊妮從後面追上來，乾脆利落地甩了我一巴掌，臉頓時火辣辣的疼。「這一巴掌是替爸爸打的，我替他不值。你以為我願意你回去嗎，願意讓你見到爸爸嗎？我恨不得你消失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何珊妮，你以為我還是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邊艾嗎？我伸出手想狠狠打下去，可我終於還是下不來手，何珊妮竟然也沒有絲毫閃躲的意思，雙眼直直地盯著我。
「那好啊，那你還來幹什麼？為了跟我交換秦漠嗎？你在做什麼白日夢！」我忿忿地說道。
她平靜地說道：「我何珊妮還不是那種會為了男人放棄一切的人。如果打我可以讓你好受些，我無所謂，只要你回去看看爸爸。」
「好受些？我這幾年來受的委屈是一個巴掌就能解決的嗎，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你走吧，不要在這裡裝好人了，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爸爸是因為你才生病的！」何珊妮終於忍無可忍，衝我大聲叫嚷著，「你那天到底跟爸爸說了什麼？」
因為我，難道是因為那天我的離開，爸爸被氣病了。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這麼不聽話，這麼冷血無情，如今的我，不正是我當初討厭的何珊妮嗎？
「我什麼都沒說，你只要回去告訴他，邊艾已經沒有任何威脅的餘地了，他沒必要再生氣了，也沒必要再擔心了！」說出這句話，我的心竟會這般疼痛，此刻的我，已然是一個徹底的不孝女了。可事實上，不正是如此嗎，爸爸不愛我，也許我消失了，他反倒不用這麼煩惱了。
何珊妮看了我一眼，默默地從我身邊走過，身體因努力克制著憤怒而顫抖著。「就當我今天沒來過。」
她平靜地走開了，如此驕傲的人，卻留給我一個如此落寞的背影，在我模糊的視線裡越走越遠。可是她不知道，那天爸爸來找我是為了什麼，爸爸一切都是為了她，如果他不勸我把秦漠讓給她，我也不會摔門而去，也不會成了一個連父親都不要的人。
我雙腳一軟，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秦漠從遠處跑過來，踩在樹葉上，發出碎裂的聲音。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終於，一切都還是要面對的。
「簡源說何珊妮來找你了，她有對你做什麼嗎？怎麼了，你怎麼哭了？」秦漠氣喘吁吁地講完這句話，抬起手擦拭我的淚。
我轉過身，拿開他的手，也避開他那雙會讓我妥協的眼睛。
「秦漠，我們分手吧！」終於，我還是做到了，千百次的掙扎後，我還是說了這句話。
秦漠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呆滯了幾秒，問道：「你，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微微發顫著。
「你沒有聽錯。」
「她跟你說什麼了？你在開什麼玩笑啊！」秦漠生氣地把我拉到他面前，我不敢直視他，怕好不容易才堅定的意志會在一瞬間崩塌。
我咬了咬嘴唇，逼著自己笑了笑，不能退縮，已經做到了這一步，若不堅持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我抬起頭，毫不猶豫地看著他的眼睛，說：「對，我想通了，父親只有一個，男朋友卻可以再找，不是嗎？」口是心非的感覺，真的好痛苦。
「你這是什麼邏輯啊，選擇你爸爸還是我，有衝突嗎？」
「怎麼沒有，只要我和你在一起一天，我跟何珊妮就永遠不可能和平相處，我想要的生活就永遠不會有！」
「所以，你放棄我？」
秦漠的眼裡閃著淚光，難道他也有不捨嗎？不，秦漠，不要再動搖我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生不如死的。
「對，」我掙開他，心在流血，「這次，就當成全我吧！」
秦漠沉默了好久，終於，他笑笑，「好，如果是這樣，我退出。」
果然，他不愛我，這麼輕易的，他就放開了我，哪怕再多一點點的挽留，都那麼吝嗇嗎？
「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秦漠笑著伸出了手，如剛相識的時候那樣沒心沒肺的笑。
「不可以了，我們已經彼此傷害了。」
我低著頭跑開了，任眼淚在臉上瘋狂地肆虐。
這一刻起，我什麼都沒有了，那些我曾經拚命守護的人和感情，在這一天，都失去了。我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我曾經以為的海誓山盟，只不過是脆弱得經不起觸碰的肥皂泡泡，斑斕卻不真實。
結束吧，一切都結束吧，握著不真實的夢境，只會讓雙方都失去自由，相互捆綁，不如相互揮別。現在好了，我們，又回到了原點。
秦漠，對於你，我只是場意外，可對於我，你卻是一場愛情，愛得認真，傷得認真。
「看來，昨天艾失蹤跟何珊妮有關，是不是何珊妮跟去秦漠好上了？所以艾好像在生秦漠的氣！」
「不會吧，可是我昨天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很驚訝啊。」
「怎麼，星辰，你跟她還有聯繫啊！」
「這個，不是啦……我，我只是……」
「好了，簡源，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你聽好了，過會兒艾回來，我們什麼都不要我問！」
……
站在寢室門外聽她們講話，莫名感動。我真是不讓人省心，但有她們陪著，真的好好。
我現在這副樣子進去，只會讓她們更加擔心，算了，還是先去離歡那裡吧，昨天的折騰，也不知道她現在好點了沒有。
本來想笑著出現在離歡面前，結果在見到她的時候，所有的面具都卸下了。離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不像以前一樣微笑或是驚喜，表情呆滯。她只是看著我，目光裡，竟閃過一絲陰冷，我不自覺停住了腳步，心裡有些發毛。
「你來了！」離歡一轉眼綻開了笑臉，從剛剛的迷離中回過神來。看來，是我眼花或者多想了。
我走上前去抱住她，不管怎麼克制著，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淌了下來。本以為離歡會安慰我，結果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出乎我的意料。
我止住抽泣，說：「我跟他說分手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他哭了。」這麼一來，離歡也該放心了，為我的事，她已是焦頭爛額了。
「你的媽媽和姐姐出車禍那天，是不是五年前的10月12日？」離歡面無表情地推開我，聲音竟沒有了語調。
我錯愕地點點頭，離歡怎麼會突然問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只是昨天附你身上的時候，看到了這段記憶，所以……」
原來是這樣，本以為那段痛苦的回憶隨著時間會越來越模糊，結果還是這般清晰。也許一直存在著也是好的，至少時刻提醒著我不要再幻想，接受現實。
「艾，忍痛分手，你會後悔嗎？」離歡撥弄著自行車的車鈴，聽起來竟像是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後悔，會嗎？但可以肯定的是，現在沒有半點的後悔，就算時間倒流，我也會做相同的選擇。
「不可以後悔！」離歡突然加重了語氣，「那些男人就是這樣，以為自己是什麼，救世主嗎？他們的同情真是讓人噁心！」
離歡很激動，雙手緊攥著拳頭，白皙的肌膚下青筋邪惡地扭動著，雙眼更是充盈著血絲，迸發著憤怒。原本漂亮溫柔地一張臉，變得猙獰可怕。
我嚇了一跳，只覺眼前的離歡好陌生，我能聽到飛快的心跳聲在耳邊咚咚作響。離歡看向我，緊握著的手慢慢鬆開了，回復了平靜。「對不起，艾，我剛剛……」
「沒關……你沒事吧？」我撩了撩頭髮，掩飾著慌張。
「我，我沒事，只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
「以前的事？離歡，你想起來了？」我拉起她的手，滿心期待。離歡鬆開我的手，向後退了退，唯唯諾諾，像是在隱瞞什麼。
「離歡，怎麼了？」我心急地看著她，難道又是什麼痛苦的回憶，或是不能跟我說的？
「只是一點點記憶而已，我……我很好啦！」離歡笑笑，可我卻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苦澀，原來，我還是什麼都幫不了她。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失落，離歡慢慢走近我，戳了戳我的額頭，溫柔地說道：「傻瓜，不要想太多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看來，今天離歡是不打算跟我說什麼了，我也只是希望當她不開心的時候，能告訴我，就像我依靠她那樣依靠我。
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空蕩蕩的感覺，有些失望。
「艾，你會一直把我當朋友，不管發生什麼，都陪著我嗎？」
我轉過頭去，離歡淚眼婆娑地看著我，似乎在期待什麼，又好像在矛盾著。
我咧開嘴笑道：「當然了，你是我一生的朋友！」
離開出庫，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今天的離歡怪怪的，難道以前的記憶真的這麼折磨人嗎？還是我太敏感了？可是，我僅僅是想和她一起扛下所有的不快，可是她總是一個人擔著。想想我呢，真是個沒用的人，以前，不是自以為很勇敢的嗎，現在，卻要她們時時刻刻為我著想。我只會添麻煩，好恨自己。
回到宿舍，她們果然對昨天的事閉口不提，連何珊妮的事也不過問，有這樣的朋友，真好，沒準，在夜裡我都會笑著醒過來。
是的，笑一笑吧，邊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