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少年游 第二卷南方有嘉木 開封
    開封《無方少年游》四木ˇ開封ˇ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捲開首語: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虐。戰爭硝煙平息一年,韶光流逝,迎來了祥和的除夕之夜。

    開封是北宋都城,風光富麗,萬國鹹通,聞名遐邇的〞汴京八景〞從不同視覺反映出開封的美麗。有詩云:鐵塔行雲繁台色,相國霜鍾州橋月,隋堤煙柳梁圓雪,汴水秋聲金池夜。出了東水門,一道河堤橫臥水面,汴水聞秋聲,隋堤漲煙柳,兩大著名景勝便著落此處。

    雨絲雪卷,飄零妝落,汴京薄薄一層銀雪素裹,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慶賀宋朝的勝利以及新年的來臨。東水門畔的十三間樓自然也不例外。

    寸土寸金的河畔,赫然挺顯一座飛閣流丹的雕棟,富麗堂皇披紅掛綵,映襯著廊橋直奔天際的白玉蘭燈罩,晶瑩透亮。

    閣樓內喧樂震天,主樓三層燈火輝煌。

    秋葉依劍一直冷漠地坐在最高頂層的主座裡。他的眼光輕拂面前一片氤氳濃淡的的光景,觥籌交錯人影綽綽,他卻置身事外。

    銀光回過頭,捕捉到了公子眼裡一抹閃過的譏諷之色,微微一愣:這種感覺仿似一個居高臨下的主人,冷冷地看著滿堂富貴,冷冷地嘲笑滿堂圭笏。

    今夜宴飲是每年一次的例會,公子作為南府世子必須到場。按照慣例,新年來臨之際,都城燃放五彩煙花,提前為公子慶生。宴席上,僅僅公卿王侯世家公子拜見公子,爭先目睹名震朝野的辟邪少主風采。

    銀光看著公子,公子俊美如昔的臉上寫滿了兩個字:無聊。而且今年趙應承公子也未出現,少了在席間周旋帷幄之人,老莊王只得擔此重擔。

    淡紫衣衫的楚楚小鳥依人地委身兄長身旁,眼神淡淡流轉,若有若無地膠著那道白色身影。在她心裡,她其實更想貼近高台主座上的人。莊子翊回過臉,頗含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楚楚會意,姿勢優雅地直起身,默默緊抿櫻唇。

    銀光歎息一聲:江南第一美女莊楚楚,那雙含煙的眸子是看不得的,迷濛遠勝隋堤煙柳,波光瀲灩風光無限,偶爾抬首驚視一眼,秋水盈盈,脈脈留情。這種美女是捧在手心裡用來疼的,光是看一眼,就會被勾走七魂六魄。

    宴席之上,她不知偷偷看了多少眼公子那方,仿似被勾走魂魄的不是公子,而是她。

    莊王帶領眾人向公子遙遙祝壽進酒,在一片盛情讚譽的樂聲中,秋葉依劍面色冷漠,眼中譏誚更盛,仰頭喝下了那杯壽酒。他支著手,右手修長的手指默默旋撫杯口,眼光注視著前面。

    銀光看過去,一眾娉婷女子或立或俯,在一間小小的錦閣內演奏。他細細辨認,女伶們身著雲淺宮衫,領口處懸結粉紅襟結,十分亮麗顯眼。

    銀光走過去,低下身,恭敬地問:「公子,可有興趣?」

    秋葉依劍動也未動,口氣裡冷漠不減,但是卻帶著絲絲的慵懶魅惑:「光若想要,我便指派一個給你。」

    銀光閉上了嘴巴,站在公子旁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是狼狽。

    躊躇之間,公子又森冷開口:「等會帶走那個彈琴的女子。」

    銀光抬頭看去,只看得見那名白衣少女如絲的額發和低斂的眉目,長長的睫毛簇簇輕抖,無限嬌羞的模樣。

    楚楚突然站起身,淡如輕煙地行到主台下,盈盈一拜:「楚楚新習一箏素曲,特意為少主哥哥生辰所賀,少主哥哥可有興致聆聽?」

    秋葉依劍本想依照心意說出,但他看了一眼那名少女後,卻冷漠地一頷首,應允了楚楚的要求。

    楚楚風姿綽約地走至少女跟前,嫻雅站定。那女子抬起頭,白淨的臉,楚楚羞怯的眸子,像小鹿受驚一樣注視著楚楚。

    楚楚垂下眼瞼,淡淡地說:「妹妹能否移駕片刻?」

    女孩子驚恐地低頭,旁邊有兩位樂師將她輕輕架起,放在一旁的錦墩上。她的裙擺淺淺拂動,雙腳好似驚軟得站不起來。

    楚楚坐定,伸出纖纖素手輕拂瑤琴,樂聲婉轉纏綿,聞者頻頻點頭。

    秋葉依劍保持著慵懶的姿勢不變,對著面前的銀光說道:「看清楚了?」

    「公子所問何事?」

    「這支樂伶從哪裡尋來的?」

    「楚公子門下。」

    「四公子之一的楚軒?」

    「是。」

    「他也來開封了?」

    「莊王特地請來賀場,明日朝廷慶典時紫宸殿獻藝。」

    秋葉依劍不再言語,雙眸中閃過一道道寒芒,他長身而起目視莊王,莊王會意雙手拱揖:「世子身體勞頓,今夜宴飲至此為止,莊某恭送各位大人。」

    莊王頻頻施手眾人紛紛告辭離去,只有座位前的秋葉依劍冷漠如故,一動未動。

    楚楚隨著哥哥莊子翊最後起身,回頭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爾後垂首離開。

    秋葉依劍依然冷冷地睥睨銀光:「光怎麼不將那姑娘留下?」銀光窘迫不能言語。

    莊王回身微微一笑:「世子,發生了什麼事?」

    秋葉依劍踱開兩步,嘴裡的語氣慵懶而冷淡:「我還待停戰之後好好歡享,看來一定有人要我活動活動精骨。」

    莊王鐵面凝重,蹙眉說道:「與明日慶典有關?」

    秋葉依劍冷冷回道:「明日慶典不可大意,有人想刺殺皇上。」

    「世子如何得知?」

    「楚軒曾對我允諾過,如果不出意外,絕不出揚州。紫宸門是大內第一道宮門,明日皇上會於此主持盛典。」

    莊王大驚,身子微微晃動,他著急地接話:「我去請楚公子的時候,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沒有看見他的為難之處……既然公子篤定明日聖上有憂,本王可以取消這支樂師演奏……」

    秋葉依劍盯了他一眼,莊王不由得冷靜下來,看向公子。

    「莊王不必多慮,明日我親自在紫宸門守衛皇上。至於楚軒一事,我猜測和剛才那位姑娘有關。」

    銀光見公子又聚眸於己,不由得赧然說道:「銀光沒有看出那位姑娘有什麼不妥之處。」

    「光是否記得阮四?」

    「曾是冷琦手下黑衣衛的阮四?不是已經死了嗎?」

    「神算子對我說過,阮四的刀快無情,但是他有個弱點,就是心中常常牽掛他的妹妹,有所顧慮出刀就遲疑,遲疑就必死。」秋葉依劍冷冷一頓,又說道:「他投靠辟邪正是為了他的妹妹,傳聞阮四十年前遭仇家追殺,他妹妹為了救他被重創致殘,而治療腿疾的一味藥只有我有。」

    「公子是說剛才那位姑娘就是阮四的妹妹?」

    「是的,兩人容貌相似,而且那女子剛好有腿疾。」

    銀光有些躊躇地走上前,望向公子說道:「那和楚軒公子有什麼關聯呢?」

    「因為楚軒和阮四是結義兄弟,楚軒悲天憫人的一個公子,想必來人以阮四妹妹要挾。」

    「公子取消演奏不是就可以了嗎?」

    秋葉依劍佇立許久,似是默然思索,過後又冷冷說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遠道而來,豈有不好好招待之理。」銀光和莊王均是一愣:公子這口氣篤定不移,似乎意有所指,因為他一語雙關提到了一個名字。兩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場地裡冷寂了下來。

    外面傳來鞭炮的喧囂,辟辟啪啪地燃起了煙火。秋葉依劍聽聞聲音,慢慢地走了出去。

    銀光目視公子身影,見他走出了暖室,佇立在窗側的廊道內,回過頭,對著莊王低聲說道:「王爺昨日遞交了東閣先生的書信?」

    莊王點點頭,看出銀光眼裡的疑惑,也低沉回道:「是先生的絕筆,儘管我沒有親眼目睹,但是根據先生平日所說,信中想必提及了一件大事。」

    「公子昨日接信後看起來心思就很不穩定,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

    「謝公子說對了。有日清晨,一名少年押著馬車前來莊府,請求見我。待他恭恭敬敬地抱出一位男子後,我一看,才知道是東閣先生。先生那時鬚髮盡白,氣息奄奄,等我喚家丁送先生進府時,少年又恭恭敬敬地給先生磕了三個頭轉身離去。東閣一直看著他歎氣。進府後他請求我不可告訴公子此事,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一個月後,東閣先生駕鶴歸去,留下一封書信託我轉交公子。」

    銀光佇立半晌,顯得極為震驚,微微沉吟後又驚異地說道:「難怪到處找不到東閣先生,看他這樣好像是油盡燈枯內力盡耗,不知道先生發生了什麼事?」

    莊王重重地歎了口氣,面容上透露出一些無奈:「東閣先生耗損全身精力救活了初一。據先生所言,他們躲在一處隱蔽場所,他用了整整半年才讓初一睜開眼睛,並且要求初一拜他為師——後來才知道是為了日後避免公子的追殺,確立師徒名義讓公子不能在世人面前下手——我猜測先生在書信裡提及到了初一的一些事情,包括那條不能殺初一的軟肋。謝公子也知曉神算子、東閣先生均是前代莊主托孤的舊臣,殺了初一就等於忤逆東閣先生的恩情,公子不易在世人面前立足。」

    在莊王剛剛說出「初一」這個名字時,銀光比方才更加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不禁喃喃說道:「難怪冷琦說過,初一是死不了的……這個人當真是匪夷所思。」在又提及「冷琦」姓名的時候,銀光又顯得蕭瑟難受,想是記起了以前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

    莊王詫異地看著銀光,銀光似是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整容說道:「王爺有所不知,一年前公子特意調開冷琦,讓他處理馬連城後事。冷琦臨別時告訴我,說初一即使被踩在地上反覆捶打,永遠也死不了。我當時還不以為然,沒想到冷琦不放心,偷偷潛入了地下城。看來冷琦的擔憂是對的,只可惜他一心想殺死的初一,到現在還陰差陽錯地活著。」

    莊王和銀光再次對視一眼,齊齊轉身,擔憂地看著公子背影。

    可能他們不似神算子,遠遠還沒有預料到事情不是這般容易。

    五彩璀璨的煙火照亮了清涼的夜空,發出耀眼的光芒。都城上空源源不斷地被煙火染得霞光四散,絢麗多變。這邊粉白的光亮剛落下,那邊又升騰起一衝飛天的金黃,柔弱如荑盛開似花,拖著金光閃閃的粉末,依依不捨地從天空滑過。

    秋葉依劍冷漠地佇立在喧囂的焰火下,瞳仁裡映著流光溢彩,他的雙唇緊抿,宣洩著無情魅惑的情感。年年如此喧騰的夜景,他熟視無睹。

    在紛繁的夜景下,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冷琦為了殺死初一潛入地下城,隨古城沉沒。他當時極端憤怒和震驚,將一個石桌狠狠地一掌拍散。昨日聽聞諸葛東閣居然為了救活初一傾盡全力,他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震驚,原來那個奇怪的人已經深埋在自己的記憶裡、血脈裡……

    十三間的客人們被隔離在東水河畔,人頭攢動,紛紛抬首目視上空。

    「這焰火繁花似錦,品種齊全,看來只有都城才有如此大的排場……」

    「公子您還不知道啊?今夜為了世子慶生提前祝賀的,皇上下令普天同慶……」

    「哪個世子?」

    「哎呦我的公子哪,您是從外地來的?如今朝廷裡聖上破格選拔的兩位公子,其中的一位秋葉公子啊……」

    「這名字我聽父親提過,如雷貫耳,是不是北塞沙場上的修羅少主?傳聞此人俊美無雙,就是見過真人面目的不多……」

    「噓,您小心點,世子有可能在主樓上,今夜貴族公子都來東水慶賀……」

    人們不禁回首,遠遠地,只看得見火樹銀花的雕棟上佇立著一道雪白的身影,他落於陰影中,只有在璀璨的光芒掠過時,才驚覺一點點俊美冷漠的容顏。

    白衣少女坐在木椅上,和眾人一起,抬首望天時才發覺那道天神般的人影,一個散落的火花劃下,襯著那丁點微亮,她不禁低語: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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