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棋道
樂樂卻不肯老實地窩在康熙懷裡,伸長了肉呼呼的小手,抓了一把黑色的棋子兒,此時胤禛剛剛落下一子,他就『啪』一聲兒,應了一手
「咦?咱們樂樂還會下棋呢?」
不知道這小子是真會下,還是蒙的,這一手兒卻是應得極佳,胤禛的大龍,徹底完了。
「樂樂當然會下棋,象棋、圍棋、五子棋、跳棋……」樂樂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數,極為驕傲地養著腦袋,「樂樂都會下」
「真的?咱們樂樂居然會這麼多?那可比你阿瑪強,你阿瑪小的時候,可不善弈,這些年才好一些。」康熙撫鬚一笑,凝望著桌子上的棋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略略有些凝重。
胤禛卻板起臉,眉頭緊鎖,一抬頭,卻是惡狠狠地瞪了樂樂一眼,那小子一看,臉上做出害怕的表情,把小腦袋往康熙肩膀上一藏,咕噥了句:「阿瑪嚇唬人」
一句童言,讓歐陽哭笑不得,把芷雲也給逗笑了。
「老四,你幹什麼嚇唬孩子?咱們樂樂可比你小時候機靈得多,也聰明。」康熙高興地拍了下桌子,抱起寶貝孫子高高地舉了兩下,更是把樂樂逗得咯咯直笑。
「皇阿瑪謬讚了,這孩子喜歡玩,他額娘也過於放縱,棋畢竟是小道,多學無益。」
康熙看著胤禛一本正經的臉,嘴角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搖了搖頭,盯著桌子上香樟木的棋盤,看著上面的黑白雙子,幽幽道:「棋雖小道,卻蘊含至理,與世間萬物相通……心思不正者下棋,往往把心思都用在做圈套,設陷阱,玩心計,耍陰謀上面,這叫術。玩術者可一時得勢,但卻不能長久,也成不了氣候,胤禛啊,你的棋力雖然不強,但卻透著大氣,你學的是道,不屑於用術,不像……」
不知怎麼的,康熙忽然想起太子,心裡一陣劇痛,那可是他一手教養大的兒子,怎麼如今卻變得如此昏聵,難道自己真的不會教兒子?
去年命他留京,本是想著再給他一次機會,卻沒想到,不過區區數月,竟把一個大好的京城弄得風聲鶴唳。
胤礽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
康熙歎了口氣,當初罵他沒有主見,居然被小人拿捏,自己一氣之下,把他身邊的那批小人全給打發了,本想著沒人挑唆,胤礽能變回當初那個深受自己喜愛的好兒子,卻沒想到,胤礽竟然會如此剛愎自用,那幾個月,他一言不納,老八上的條陳,他是看也不看,無論對錯,一概駁了,這且不說,還能當他氣老八當初落井下石。
可胤禛有什麼錯?胤禛可是一直護著他的,多年來,哪一次他出了紕漏,不是胤禛想方設法地彌補幫襯,對他這個太子,胤禛不可謂不恭敬了,可他呢?對著胤禛上的本章,也是橫三豎四地挑眼兒,動不動就一頓訓斥,更別說,更別說木蘭行圍的時候……
還有馬齊,馬齊是什麼人,位極人臣的宰相,一直很受自己的信任,是國之重臣,可胤礽呢,不想著怎麼向老臣學習,與馬齊一言不合,居然讓他在毓慶宮門前,當眾跪了一個時辰,這臉面可丟大了,聞所未聞那
越想,他心裡越難受,語音越來越微弱,臉上也隱約帶了一點兒疲憊,歐陽和芷雲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到是樂樂,此時忽然揪住康熙的領子,奶聲奶氣地喊:「樂樂餓了,樂樂沒吃早飯。」
「好好,吃飯,李德全,去給小阿哥把他最喜歡的金絲棗糕拿來……再讓廚房準備些孕婦宜吃的,芷雲現在雙身子,得注意些。」被小傢伙一打岔,康熙收斂了心神,笑道,「芷雲,你來的這麼早,也沒用飯吧,今天和老四陪皇阿瑪用飯。」
「謝皇阿瑪。」芷雲和歐陽應了一聲,也不拘謹,端端正正地坐好。
李德全慣來細心,樂樂又受寵,也不是第一回陪著康熙吃飯了,不一會兒,他最喜歡吃的菜餚和糕點就擺放在小傢伙眼前,小孩子還好,可對歐陽和芷雲來說,陪康熙用飯,真不是什麼好差事,湊湊活活地吃了幾口,等樂樂自己拿著小勺子,小叉子,吃完飯和糕點,兩個人就帶著他離開了乾清宮。
康熙也沒留人,雖然現在過年,他已經封了印,可到底還有不少事情忙,沒多少閒工夫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
許是折騰了許久,又填飽了肚子,樂樂趴在歐陽懷裡,沒一會兒就睡得香甜,清晨已過,難得今日是個大晴天,太陽紅彤彤的喜人。
芷雲摟著樂樂,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眼睛卻看著閉目養神的歐陽。
「怎麼?我臉上長花了?」芷雲的視線太灼人,歐陽想當沒感覺到也難。
「我在想,和康熙下棋,感覺如何?」芷雲摸了摸手指頭上的戒指,眼角的餘光卻瞅著歐陽的一雙修長大手,他的手保養的極好,法師全是這個特點。
歐陽笑了笑,將芷雲摟進懷裡,牢牢護住,其實,他們府裡的馬車經過改造,一點兒顛簸也感覺不出來,可這一下意識的舉動,卻還是讓芷雲覺得心裡熨帖。
「我還好啊,反正我的棋力有限,康熙的棋力其實也不怎麼樣,對局起來,正好是旗鼓相當,用不著操心怎麼輸,又輸的不會太難看……」
歐陽輕描淡寫地笑道。
對他的話,芷雲卻一個字不信,說的到簡單,可不過一盤棋,竟讓千古一帝的康熙爺神思不屬,浮想聯翩,歐陽這手段,雖然不著痕跡,可也著實夠厲害了,要不是小樂樂打了個岔兒,康熙還不知道被忽悠成什麼樣兒呢。
歐陽挑了挑眉,笑道:「別把我想得太厲害了,我可真不算善弈,和皇帝下棋,不是個容易差事,要不然,翰林院的棋待詔們,也不至於做得那般辛苦,一批又一批的換了與那位對弈,贏了不行,皇上不高興,就算當時不說什麼,誰知道以後會不會給你穿小鞋,可輸了也不好,皇上日理萬機,不過偶爾下下棋,他的棋力能怎麼高超了,你一個一輩子沉浸此道的高手,連個外行都下不過,豈不是欺君?」
「當然,我沒有棋待詔們那麼被動,可跟皇上下棋,也不是什麼舒服事兒,所以,我不是跟他下,而是跟自己下,不過著意下出堂皇氣度,行的是大道,每一步都光明磊落,換了別人,與人對弈的時候還專門考慮自己的棋風,還能不著痕跡,讓對手看不出來,那不太現實,可咱們法師,一心多用只是最基本的能耐,要做到如此,那還不是小菜一碟至於看了我的棋風以後,康熙會想到什麼,想到誰的棋,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芷雲低笑,算是同意了自家相公的說法,又和他說起在永和宮德妃娘娘的意思:「靜柔大了,雖然我不覺得她嫁去蒙古有什麼,反正愛新覺羅家的格格大多都是走這條道,若籌謀得好,反而比在京裡舒服……」
說到此處,芷雲頓了頓,想到愛新覺羅家的公主格格們嫁去蒙古,長壽者少,多是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就……
心裡也是歎息,這些格格們心思太重,再加上生活習慣也不適應,多有幽怨,身體也柔弱,難怪會早亡,可是,要能放開心懷,只要不是窮山惡水,在那大草原上,反而比京裡更自由,騎馬打獵,可以消遣的活動比京裡多得多。
都說蒙古的額駙殘暴粗魯,有些還嗜酒,好打老婆,但這種人畢竟是少數,不可能所有的額駙都如此,再說,公主畢竟是主子,大清又是國力強盛,要是自己強勢些,對方怎麼敢放肆,再不行,陪嫁嬤嬤制度是做什麼用的,大不了少召見幾次,總之,只要自己想好好過日子,怎麼也能過得快活,就怕公主們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其實,這也是芷雲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個年代的女人們,哪怕是公主,又怎麼可能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呢?
紛雜的念頭閃過,芷雲咳嗽了聲,繼續道:「既然李氏不想靜柔遠嫁蒙古,那咱們想個法子,讓她嫁在京城,也不是不行,可是,烏雅家的就算了。」
「我過陣子讓手下人把京裡適齡的年輕人列一個單子,咱們好好挑選挑選,無論如何,靜柔都是咱們家的女兒,嫁不好,我也沒臉,不過,最要緊的是,你趕緊找個機會跟她說,那李敬儒絕非良配,讓她早早明白過來,要不然,別管嫁給誰,她心裡有結,也好過不了。」
芷雲點點頭,這事兒是該解決了,抽個時間,讓靜柔親自去看看那李敬儒的醜態吧,不過——「我記得原本的胤禛,似乎有個挺厲害的暗探機構,叫什麼粘桿處的,現在是不是落到你手裡了?」
歐陽翻了個白眼,苦笑道:「暗探當然有,哪個皇子手底下沒幾個得用的人手啊?不過,遠不像後世那些影視小說裡描述的那般神奇,到我手裡之前,甚至連身手好的都不多見,全是下九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