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理由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鳳知微裹著半干的衣服,拖著掃帚抖抖索索走在清晨積雪的道路上,不住咕噥著這句無比霸氣的回答。
那個看起來清雅如雪中青竹的傢伙,說起話來竟然這麼令人無語,鳳知微一向認為自己定力不錯,當時聽見這一句也不禁抖了抖。
原以為舅舅就算不勃然大怒,也必然要不悅,不想舅舅竟然乾笑兩聲,似乎已經很習慣這人說話的方式,其間他幾次試圖探頭看清楚被遮擋住的她,但不知為什麼卻一直沒有走近來。
兩人寒暄幾句,舅舅就被打發走了,那男子在舅舅走後也突然鬆開她離開,臨走前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生生將她看出一身雞皮疙瘩。
鳳知微抱著臂,無奈的歎了口氣,運氣真差啊……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好容易逮著個機會第一次殺人,居然就被人抓個正著,真是流年不利。
雖然最終那人沒有為難她,還為她脫了罪,可是鳳知微卻不敢因此生出一絲慶幸。
因為水中初見的那一瞬,她明明在那碧水倒映的明眸之中,看見了……殺氣。
她因此被凍在冰湖之中,連汗毛都不敢動一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真差……」鳳知微歎氣,虛虛將手中掃帚向前一劈,掃帚無力的蕩了蕩,只騰起一小片雪霧,鳳知微悻悻收了掃帚,怔怔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也可以這麼囂張一回。
如果自己可以,那麼再不會寒冬臘月跪在人家門前喝洗腳水。
如果自己可以,那麼再不會有那些不開眼的混賬東西將她堵在空屋裡。
如果可以自己,那麼再不會寄人籬下,看著娘親忍氣吞聲護持她們姐弟而無能為力。
……
做夢吧,鳳知微自嘲的笑了笑,拖著掃帚向前走。
活不過二十歲的人,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的身影不疾不徐轉過花牆之角,卻沒有發現花牆後,一直有人靜靜的注視著她。
看盡她神色中悵惘和無奈。
那一角花牆牽了一叢常青籐蔓,風過了籐蔓只有葉片搖動的聲音,絲毫感應不到人的存在,只在深翠葉片之間,隱約露出微微斜飛的眉,如剔羽,透著遠山般的黛青色。
良久之後。
「寧澄。」
「哦。」
「你說……」男子將輕裘的領口豎起,燦爛毫光半掩懾人容色,薄透琉璃眼眸中笑意森涼,「要不要殺了她呢?她壞了我的事,另外,我總覺得……有些危險。」
「主子。」他身邊左側容貌平常的灰衣男子認真看了看遠去女子的背影,掰掰手指算了算,肅然道:「半刻鐘。」
半刻鐘的意思,就是半刻鐘內連殺人帶毀屍帶消滅一切痕跡全套做完。
手指扣著下巴,輕裘男子似笑非笑看著自己這個直覺超凡的屬下:「你最近速度慢了。」
「這個女子有點不同。」寧澄依舊認認真真,「她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有點陰有點詭有點寒有點不是東西。」他偏頭想了想,有點迷茫的思考,「像……」
男子挑眉,眼神中泛出瞭然的笑意,有點陰有點詭有點寒有點……不是東西。
果然看見那傢伙泛出恍然大悟神色,歡喜的拍手道:「像主子!」
……
握拳掩唇微咳,男子看定喜笑顏開的屬下,微笑:「是嗎?」
恍然不覺,大力點頭:「是!」
一直站在右邊沒有說話的另一名灰衣男子,冷汗滴滴將這禍害一把拖了開去……
男子饒有興趣的看著兩名死忠屬下逃竄開去,轉首看看鳳知微消失的方向,想起那女子令他驚訝的容顏,眼神閃動,半晌,大笑。
「……像我?」
在侍衛侍候下懶洋洋披上飛羽密織墨龍紋披風,他饒有興趣的又看了四週一眼,輕笑著負手而去。
「既然如此,我便看著。」那笑聲不高,卻震得四面落木蕭蕭下,「看她能不能和我一樣,在這風雨欲來波譎雲詭帝京生存,看她能不能……」
語氣一頓,肅殺之意微生,梅枝最高處一朵白梅,突然粉碎。
「……活過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