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好吵。
蟬鳴聲不像剛才一樣僅僅是發出一聲聲悠長的令人煩躁的聲音。在陰暗的巷道之中,無數只多倫蟬的鳴叫聲就像是無數的波紋在整個巷道裡迴盪著,集中著,扭曲成一道詭異的漩渦將法爾包裹在蟬鳴中。
好吵。
「你這樣做,真的好麼?」
神父站在法爾身後,微笑著叫住了他。無視著巷道前那個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獸,也無視著自己腹部那被劃開的再也無法縫合的傷口,用他那依然和藹慈祥的聲音緩緩的問道。
「不可能的……」
法爾望著那已經不知道算是虛幻還是現實的場景,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鮮紅色的鮮血流淌在小巷中。
碎肉,斷骨,臟器,就像是被一個高明的屠夫肢解過的豬一樣,雜碎的部分全被拋開,價值高的被堆在一起。那看起來應該是一個漂亮少女的面皮被完整的剝了下來躺在血泊裡,用那湧動著鮮血的雙眸凝視著法爾怯懦的身影。
瞳孔驟然縮成針孔,全身的汗毛就像受驚的貓一樣,一瞬間炸立起來。彷彿連空氣都稀薄了一樣的致命的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與神經都在瘋狂的叫喊著『快逃!』但是只要一看到那個黑色的如同野獸一樣的身影,就好像影子被定住了一樣,移動不能。
那是噩夢的野獸,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現實裡的怪物。
扭曲的爪子,三個腦袋,黑色的皮膚,如同蜥蜴一樣的腳,身上長著無數張嘴,就像是吞噬的化身。仔細看著黑色的紋路就能看到那些粗糙的縫合的痕跡,就像是個人造的產物。
不,仔細看只是個黑色的如同人一樣的影子。怎麼可能是那個地獄獸呢?法爾竭力的穩住自己暴走的思緒。但是放眼望去,虛幻與現實不停的在視界中衝擊,一會兒是噩夢的野獸,一會兒是黑暗的人影。讓這個巷道變得越發的奇詭。
「那只是個夢……」
法爾望著扭曲破碎的巷道呢喃著。
「吱————————————」
多倫的蟬不厭其煩的鳴叫著,或者說是歡快的叫嚷著,喧囂著,就好像無數的人,無數的魂圍在一起,臉上帶著殷紅的笑,身上帶著漆黑的骨,靜靜地,喧囂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花花綠綠的臟器在面前,神父伸著手微笑,蟬鳴聲像漩渦將人裹挾,地獄的惡獸在前方,手中沒有兵器,腦中充滿著幻覺,體內的液體在沸騰,手腕在顫抖,這種感覺是什麼?
恐懼濃縮成了一顆尖銳的子彈瞬間貫穿了大腦。戰慄的感覺從腦中流出,通過脊椎的傳到流轉到四肢,冰冷的感情如同一隻隻看不見的,從心靈中伸出的手,漸漸的剝奪著僅剩的熱量與體內不多的勇氣。
就像是八個月前那恐怖的夢一樣,就如同八個月前的那令人絕望的夢一樣,就像是八個月前的那個幻境一樣,就如同八個月前的那個狂妄的幻象一樣,折磨著心靈。
「不可能的,這是假的……」
大腦開始脹痛著,就像什麼被封存的東西即將被揭開一樣,無數的思緒和雜亂的思維化成了實質一樣的力量衝擊著顱骨。那種力量不應該被解開的。冰冷,無機,鐘擺一樣機械,那樣,不要。
眼前的視界開始扭曲翻轉。紅色的海,黑色的街,以及藍色的天空。夢境與現實的分界線漸漸的模糊扭曲。眼前的世界開始了一層層的扭曲。巷道就像是螺旋一樣,鮮血就像是漩渦一樣,明明是如此的荒謬,但卻如此的讓人頭痛不堪。
腦海中彷彿隱約的出現著一扇古樸的大門,在這雙重螺旋之中不斷的接受著衝擊與洗刷,在扭曲的世界中漸漸的綻開一絲縫隙。
「為什麼,要這麼傻?」血腥味充斥著鼻腔,有種喉嚨被火灼燒著的感覺,就連鼻子也被這股濃郁的腥氣熏得酸澀不已。眼睛更是變得扭曲而混沌,只剩下滿目的殷紅。
但是,不怕了。不知為什麼,顫抖的身體漸漸的挺直了起來,已經不能再動的手腕靈活的移動著,試著踢了踢腳,那一道飛快的將巷道的一堵方磚牆烙出一道腳印的速度與力量讓法爾十分滿意。
本應該感到驚訝的,那種速度與力量。但是不知為什麼卻有種熟悉的感覺。面對那到黑色影子的那致命的如同空氣都稀薄了一樣的感覺也不再恐懼,反而隱隱約約的有一種詭異的認同感。
甚至……還有一絲輕蔑。
『那種人造的東西,我只需要三秒。』
一道冰冷的聲音,在內心深處響起。
腦中的大門漸漸的在虛幻與現實的衝擊中粉碎,如同潮流中的巨石,轉眼間便被洶湧的浪潮席捲的無影無蹤。
虛幻的夢境中的野獸與真正在巷道中矗立著的身影融為了一體。如果是剛剛的法爾,很可能會驚慌的癱倒在地面上,驚訝的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但是現在,那種東西又如何?不過是一些雜碎罷了,輕易地能夠切斷的東西。
「為什麼?哈哈……那還用說麼?」神父和藹的笑臉在虛幻的空氣中若隱若現。能通過空氣看到牆壁,也能看見神父的染滿鮮血的笑臉。
「當然是為了保護你啊……小傻瓜。」
大腦沸騰了,就像是燃燒了的鋼釬瞬間鑿擊入大腦一樣,將顱骨點燃。世界變成了一片紅色,皮膚彷彿被這紅色灼燒了一樣,隱隱作痛。眼球急劇的收縮著,對這虛幻與現實交織的一幕再也無法分析出正確的景象。
「吱————————————————」
好痛!好痛!
怎麼樣才可以弄好,怎麼樣才能不痛!
頭好痛,就像被貫穿了一樣。
眼睛好痛,就像被挖走了一樣。
身體好痛,就像被打碎了一樣。
脊椎好痛,就像被拔出了一樣。
既然這樣——
「還真是麻煩了呢。」
法爾直起身子,對矗立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殺人鬼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手腕一翻,就如同一道流光,一把銀亮的匕首躍然於法爾的掌中。微微蹲下身子,就像是一張蓄力中的長弓一樣緩緩的繃緊著肌肉。
「是啊……」
對面的人影笑了笑,那個手的部位一抖,同樣的握住了一柄匕首。
巷道的空氣漸漸的稀薄,一股冰冷的寒意在這巷道兩端流動著。
「請前輩指導……」
黑影微微一笑,腿部驟然發力,如同一隻奔馳的野獸對著弓著身的法爾直衝過來。
PS:其實現實中也是有這樣的人的。一旦接觸到什麼就變得不一樣了。甚至原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也能瞬間翻上二樓。
PS2:跳牆的時候搓著手了,現在手腕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