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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慢慢看了兩人一眼,眼中雖冷,卻帶著極度的迷茫,沒過一會兒便慢慢打了個哈欠,然後眼睛變得迷迷瞪瞪的,一步步從兩人面前走過,開了衛生間的門,過了一會兒推開,然後重新回屋。
看起來十分正常。
只是他回的屋,是凌霄和段興言的臥室。
門把又卡卡響了幾聲,是從裡面反鎖的聲音,冰冰涼涼地金屬音不帶一點兒人類的感情,外面的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捕捉到了對方眼中的複雜。
「這小子會是個人才。」隔了好半天,才見楊康慢慢站起來,頗有些譏諷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看來今晚,你要在外面睡了。」
段興言眸子稍黯,卻並不看他,只是默默望向門口,「長痛不如短痛。」
兄弟兩個皆沒有再說下去,一個轉身向門外走,而另一個,直接重新坐回沙發,眼中晦澀不明。
時間一點點從指尖溜走,天空剛剛落出一分魚肚白的時候,一夜未曾合眼的凌空摸摸索索從凌霄身邊的床上下來,然後連拖鞋也沒穿便踮著腳輕輕走到臥室門口,把手被慢慢擰開,透過一條小縫,凌空帶了點兒黑色圈框的眼睛從門縫咕嚕嚕向外望去……
透過稀薄的白光,能依稀分辨出整個大廳裡的擺設,沒有人。
凌空再次輕輕闔上了門,重新反鎖好,這才轉身從凌霄的包裡把她的手機掏了出來,默不作聲的翻著電話簿,小孩兒的嘴緊緊抿著,弧度相當堅毅慎重。
司南玨把腦袋埋進枕頭裡,好大一會兒才極為艱巨地伸出手一下下在床頭櫃上摸索,直到摸到了那個一直響個不停的罪魁禍首,才丟了頭上覆著的枕頭,「有話快說,要是廢話小心少爺揪了你的腦袋……」
「玨哥哥,我是凌空。」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他腦子稍稍當機了一下,然後困意全消的迅速跳下床開始找褲子,一個沒站穩便差點兒被飲水機絆倒。
「彬彬,是不是哥哥出什麼事了?」他聽到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滿是急躁。
「沒事,哥哥在我身邊睡覺呢……玨哥哥,你現在在哪兒?」
「沒事啊……」司南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嗖的又落回了原處,「沒事就好,我現在在外地出差,是彬彬出什麼事了?」
那頭忽然出現了輕輕的啜泣聲,但是聲音很小,像是不想讓別人聽到。
司南玨再次被弄慌了,忙把手機換了個手,緊緊貼上耳朵,語氣又明顯急促起來,「彬彬?彬彬你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跟哥哥說,誰欺負你了?」
凌霄躲在離床很遠的衣櫃裡,裡面黑乎乎一片,有成堆的衣服遮著他,哭的聲音很小,但是從眼裡滑出的淚卻是大團大團的,夾雜著微微的顫抖。
「哥哥,我害怕……」他輕輕抽了下鼻子,又趕緊摀住自己的嘴,確定外面沒有聲音,這才又小心翼翼的說了自己的目的,「哥哥,你回來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我哥哥,你當我姐夫好不好……」
司南玨一下子被雷擊的不知東南西北了。
電話裡凌空依舊還在用他細細的聲音一點點兒輕輕求他,「我不要姐夫了,他不好,哥哥你回來當我姐夫好不好?」
司南玨面部僵硬地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子以確定自己確實醒著,然後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把紊亂的呼吸調整好,也終於弄明白了凌空的意思。
然後整個人出離的憤怒了
「段興言那個王八蛋對凌霄做什麼了?」他怎麼能忘了以前小傢伙是多粘著段興言,哪次不是兩人狼狽為奸,但是現在竟能讓小傢伙說出這樣的話,那肯定是段興言那個禽獸做了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沒……」小孩兒的聲音再次低了幾個度,然後是拚命壓抑眼淚的聲音,「沒有,哥哥你能回來嗎?」
「能,我能,我一會兒,不,現在、立刻馬上就回去」
電話裡開始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凌空重重吸了口氣,再次小聲對他說,「那哥哥你不要告訴別人我給你打的電話,我哥哥都不行……」
「……好」
慢慢掛上電話,小孩兒從衣服堆裡慢慢爬出來,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把手機放回原處,這才伸了小胳膊小腿兒爬上床,重新鑽進凌霄的懷裡,抱著她胳膊的雙臂收縮的緊緊地,糾結了一整晚的眉頭也漸漸有了舒開的跡象。
太陽從地平線跳出來,整個天地被抹上一層厚厚的金黃。
凌霄懶腰伸到一半便僵在了半空,然後迅速雙手下移扶住快要散架似的腰胯,狠狠揉了兩下子,昨晚似乎玩的太過火了。
於是幾乎成了習慣似的回身去瞪段興言,卻不想大的沒看見,反倒見到了蜷在自己身邊的小傢伙,頓時愣了愣,這是什麼狀況?
便又忙支著腰掃了眼表,已經七點了,於是再無猶豫地搖醒了凌空,「起來,該上學了。」
小孩兒露著肚皮優雅的翻了個身,然後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繼續微張著嘴巴睡覺,凌霄於是鍥而不捨,又加大了搖他的力度。
「凌小空,快點兒起床,要遲到了」
「唔……哥哥……」小傢伙慢慢張開眼,聲音帶著清晨迷迷糊糊的粘懦,卻也沒有繼續再賴床,一雙連著水光的大眼睛也終於完全睜開了,然後刺溜一下子坐起來耍賴似的抱住凌霄的胳膊,「哥哥哥哥,不去上學行不行?就一天,就今天一天……」
「你個每次開始都拿六十分的還敢跟我講條件?」凌霄被他這麼一拉一拽都動了下腰,酸意再次蔓延上來,「什麼時候能拿一百分,不,八十分我就給你放一天假……」
「可是姐……波兒說做人要低調。」
「低調你個頭」凌霄拿指頭狠狠點了點他的額頭,「要真低調有本事你別每次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六十,我就說還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原來還真是還有,今天怎麼回事,你怎麼跑這屋來睡了?」
凌空吐吐舌頭猛地睜大了眼睛盯住凌霄看,然後一把抱住她,腦袋也蹭進了凌霄懷裡,「哥哥我好好學習,長大了就好好保護你」
「哎呦嘿,」凌霄被小孩兒弄得一樂呵,頓時前仰後合,輕輕拍了下他的小屁屁笑得十分寬心,「你小子嘴越來越甜了趕緊起床,再拍馬屁也沒用,今天必須給我上學去」
「哥哥……」在凌空無比怨念與死纏爛打中,凌霄最終還是舉白旗妥協了。這死孩子永遠都知道對自己用什麼辦法最管用,從兩歲半到七歲,幾乎沒有一次不達成目的的。
凌空歡呼著從床上骨碌起來,還不忘狠狠親了凌霄一口,然後飛速跑出去洗漱,門上的反鎖剛一打開便正巧碰上了要敲門的段興言,凌空的臉色一下子僵了兩秒鐘。
「這回怎麼沒賴床。」段興言含著笑意輕輕拍了拍小孩兒的腦袋,卻被後者輕輕躲開,雖然沒表現出明顯的戒備或者敵意,但僵硬的身體還是一下子就洩露了他的情緒,在段興言這個老戲骨面前,幾乎根本無所保留。
段興言嘴角動了動,而後極為自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竟是連一句解釋也沒有,便讓開了位置。
凌空抿著嘴唇悄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回頭看了看凌霄,這才咬著下唇去洗漱。
「還有沒有不舒服?」段興言默默掃了眼孩子的背影,眉眼間微微帶了些無奈與疲憊,等到再次轉向凌霄,又恢復了平日的神采。
「你說還有沒有?」凌霄可以加大了揉腰的動作,「我說,彬彬晚上怎麼會睡到這邊了?」
段興言慢慢走過來,順手給她找了今天的衣服放到床邊,這才坐下把凌霄抱進懷裡,輕輕吻了下她的下顎,「我哥昨晚來了,我跟他在外面說了會兒話。」
「楊康?」凌霄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沒什麼事吧?」
「放心,現在還不到時間。」一邊說著,冰涼而修長的指尖輕輕將她垂下的髮梢重新撥回頸子後面,一邊貼上她的嘴角,細細碎碎的吻著,也不深入,只是淺嘗輒止一般,就像是在品嚐這什麼,動作很溫柔。
凌霄被他這動作一勾便又想起昨晚絲毫無節制的,酣暢淋漓的那場性/愛,呼吸不由亂了下,忙推開他,「大白天的,趕緊讓我起床,今兒蒼穹還有不少事呢,你今天忙不忙?」
「怎麼了?」
「還不是凌空那個臭小子,說什麼也不肯去上學,你要是不忙就讓他跟著你算了,要是忙的話,我讓段七帶他玩一天去……」
「跟著我吧。」段興言若有所思地看了門外一眼,「正好增進下感情。」
「我不要——」脆生生的同音一下子打斷了他,細細的眉骨也別彆扭扭地絞在了一起,但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決,「我今天想在家裡呆著,波兒還要去拍戲,彬彬不去搗亂。」
這個稱呼,終於讓段興言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