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拿著手機看了半天,正想著要不要重新撥回去,電話再次響了。
「喂,哥哥,剛才……」
「是我。」手機裡傳出的聲音讓她猛地抬起頭看向眼前,兩人幾步之隔,易川的手機貼在右耳上,正看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看進眼睛裡。「是我……煊煊。」
長久的沉默,凌霄被他盯得有些無所適從,眨了兩下眼裝作漫不經心的看向別處,「你怎麼過來了,一中放假了?」
「我來看看你們的晚會……你還好吧。」似乎又瘦了些,精神也不是很好,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像是很久都沒有休息的樣子,易川手握緊電話,細細去看她。兩人的語氣都是極平靜的,就像是之間根本就沒那麼糾葛,就像是不疏不遠的老朋友剛剛見面,說聲好久不見一般的坦然。
凌霄怔忪很久,她一直都以為不會再見到他,從那晚決絕的分手開始,從開學典禮上易川的電話為止,她一直都以為兩人自此咫尺陌路再也不會相見,可是現在他就站在這裡,極端平靜的看著她的眼睛。有些話,只有當你長大後回憶起來,你才會知道它是有多麼的傷人。或許你會想要回去對那個人說聲對不起,但你卻永遠都開不了這個口。於是你只能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想著他心中隱隱作痛的傷。
幾乎是第一時間她想到了逃避。
可是她根本動不了,易川的目光像是枚釘子死死把她釘在原地,凌霄左手指甲狠狠掐進自己的手心,感覺有東西又從心底流了出來,驟然帶出的疼痛讓她迅速回過神來,凌霄閉上眼,也只是瞬間,眼底恢復清明。
「我很好。」愧疚也好餘溫也罷,凌霄再次將它們壓入心底,再也聽不出任何波動,「易川,好久不見。」
司南玨漸漸察覺了不對勁兒,剛上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上去,為什麼想要搶過凌霄的手機然後摔爛它,兩人在一條直線上,自己被排除在外面,彷彿怎的都融不進去。
易川重新注意到了他,眉也同樣皺了起來,「他是誰?」
「……我同桌。」凌霄知道他在要自己一個態度,她可以撒謊再次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長,可是就像她以前說過的,她不願意騙他,一點兒都不願意。
易川的眼中幾乎是瞬間便有了不一樣的東西,凌霄看著他慢慢放下自己的手機,又上前走了一步,然後整個走廊幾乎是瞬間便都能聽見他倔強的聲音,「煊煊,你會等著我是吧,等著我讓你後悔的那天?」
聲音剛剛落下不少人都停了手裡的活,幾乎是略帶詫異的望了過來,易川又上前走了一步,眼中似乎都掛上了撞向南牆的決絕。司南玨心中一滯,拳頭不由自主的便攥了起來。
凌霄啪得一聲掛上電話,上牙狠狠咬上下唇,幾乎是頭也不回的立即轉身就走。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這個承諾,她給不起。
易川,我們早就結束了,你為什麼還是不明白?
司南玨站在原地目光又迅速移回,有人抬了道具從兩人中間穿過,誰都沒有先動一下或者說一個字,站了半天,卻是易川先笑了出來,笑容持續了很長時間,而等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那笑容已經開始發苦,慢慢就再也掛不住了。明明就該知道她的答案卻還是不死心的要來問一聲,自己反倒又一次落了下成……
「阿玨」司南豐從觀眾席找過來,一會兒不到他手機上已經又多了幾個電話號碼,見自家表哥在這兒,一把便摟上了他的肩膀,「幹嘛呢在這?走了走了,一會兒還要上台,我給你拍照片回去讓老頭子看看……」
「我不去了。」司南玨一把掃開他的胳膊,直接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只剩下件襯衣,鬆鬆散散的從褲子里拉了出來,假髮被丟在一邊,重新將頭髮打亂。「跟我出去,我不想在這兒呆著了……」
司南豐愣了一下快走兩步追上他,漂亮的一張臉頓時皺成一團,「瘋了吧你,馬上就要上台了你丫的放誰鴿子呢?到底哪個不長眼的又惹你了?」
「哪兒那麼多廢話,到底走不走。」
「得得得,走就走,跟吃了炸藥似的……哎,那總得有個去的地兒吧?」
司南玨腳步停了停,腦子裡很亂,左胸有個地方更是奇怪,是啊,去哪兒?去哪兒能告訴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能讓自己把這種感覺壓下去?
「自,由人……」
節目過的很快,晚會就要接近尾聲。凌霄坐好後抱著孩子把臉貼上他的,一邊輕輕蹭著,小孩兒扇子一般的長睫毛刷在自己臉上,有點兒癢,她再也不敢回頭。身子累,心更累,這一刻,凌霄直想把自己蜷在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裡,雙手環膝能夠靜靜休息一下,她不會傷害別人,也沒有人能來逼她。
「凌霄,司南玨呢」張璐瑩很快便衝了過來,眼睛裡已經開始冒火,像是要殺人一般,「人呢?臥槽電話也不接衣服頭髮扔的到處都是,耍姑奶奶玩呢是吧」
「什,什麼意思?」凌霄一時沒反應過來,扭頭對上她的眼睛,嚇了一大跳,「你這是怎麼了?司南玨又怎麼了?」
張璐瑩已經幾近崩潰,一句話像要吼出來似的,「怎麼了死孩子他竟然敢放姑奶奶我鴿子」
「走了?」凌霄趕緊穩住她一邊揉著太陽穴開始撥電話,響了十來聲還是沒有人接,眉頭不禁也皺了起來。「沒人接……」
「我知道沒人接,他電話都快被我打爆了……臥槽」
凌霄被這兩人弄得直接沒了脾氣,太陽穴已經開始突突的疼,「那就先不要他的,等回來我再好好問問他,二十九個,就去一個吧,你也別生氣了……」
「行了,別喝了」司南豐一把搶下自家表哥手裡的瓶子,鬱悶的有氣無力,「到底怎麼了這又是?你心裡不痛快跟我說出來行不行,灌這些東西有個屌用?」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阿豐,你跟我說說,我每次看見她就心煩,」司南玨閉上眼靠在沙發裡,聲音有些沉悶,酒吧裡的燈光在他側臉上製造出一種昏黃的疊加感,「心裡很煩……」
「那就不見,你跟我說是誰我替你滅了他。」
「不是你他/媽聽我說……」司南玨一條腿掃掉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另一條也跟著跨上來,大喇喇的攤開,已經有了些微醉的跡象。「見不著她我又想見,見著了我就心煩,看著她笑也煩不笑也煩,跟別人說話更煩……我這兒特別難受……」他一隻手死死扣上心臟所在的位置,不斷狠勁兒揉搓,「你跟我說到底怎麼了?我他/媽這兒難受」
「女的啊,我還以為……女的」司南豐一口酒就噴了出來,一下子就愣了,幾乎是不錯眼珠的上上下下盯了他半天,有些難以置信,「你說的『他』是『她』不是『他』?女的?我x哥哥,你別跟我說你丫陷進去了」
「什麼意思?」司南玨停下手頗為不解的看他,腦子裡像攪了一團漿糊,說話也有些不清不楚,「饒你媽口令呢」
「我說你上個四中玩玩就算了,怎麼把自己也搭進去了……不行,你得趕緊出來……這玩意兒不是鬧著玩的,哪有玩著玩著把自己繞進去的,讓你媽知道了哪還有好日子過……不行。」司南豐見他這樣也開始覺出了事態的不可控制,頗有些怒其不爭,「你說你屁大的孩子動的哪門子感情,非得鬧得雞飛狗跳才算完是吧,你趕緊出來,老六那事還不夠教訓非得再搭上你一個,你媽什麼樣你自己不知道是吧……阿玨,你開玩笑的哈?」
「什,麼——感情?」
「我x我哥哥,你丫喜歡上人家了」
司南玨只覺得自己腦子裡有個東西卡的一聲就斷了,然後腦子裡轟的像炸開了似的一片混沌。司南豐這句話來來回回在心裡撞了好幾遭,伴著酒精的阻攔怎麼都解脫不出來,等他終於明白過來意思,自己先被他逗樂了,「瞎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了我跟你說趕緊掐了,別搞到最後弄個棒打鴛鴦的狗血瓊瑤劇,再被逼著什麼離家出走斷絕關係的,閒得慌是吧……」司南豐也不管了他一邊開始自言自語,說著說著忽然一拍腦袋瓜子,「得,那就跟我出去冷靜冷靜,回來你就想通了。」說著便撥通了自己的手機,「再給我弄張去日本的機票,要一個航班的……不是,去馬爾代夫的,草,全換了,越遠越好,少爺我要散散心去……」
司南玨皺著眉頭看他一個人在那兒耍寶,對這人說風就是雨的性子著實無力,但見他這樣也不得不正視起來,這種感覺是喜歡上那人了,而自己對凌霄是這種感覺,也就是說……司南玨忽然覺得要不是自己醉了那就肯定是這個世界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