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誓約
文家!
陸載安幡然醒悟,竟然是文家,沒想到文家的勢力居然如此強大,他望了眼文曉竹,見她睜大了眼睛盯著那黑瘦少年,臉上呈現了幾許喜色,無端升起一股怒火,顧不得身陷絕境,把文曉竹一把拉入了自己懷裡,狠狠地瞪向那黑瘦少年。
文竹見狀,緩緩收起笑臉,冷哼一聲,也不看看甚麼情況,還想困獸之鬥麼?
文竹再次開口道:「你放了我妹妹,我把你的手下都還你,我們的合作也繼續,」
隨著她的話,從後面又趕來了一批馬車,車上的人俱都被捆住了手腳,如同貨物一般被摞成一疊,狼狽不堪,卻是陸載安在大寧的暗哨!當先一馬,通體雪白,只有額上一點粉紅,赫然竟是那匹被陸載安放走的胭脂雪!
一旁的阿來喊道:「小保,衛大人和咱們部落合作,賣給咱們鹽和鐵,好多兄弟已經有上好的彎刀啦!」他身旁的衛燎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陽光下那兩顆小虎牙熠熠發光。
江山和美人,孰輕孰重,相信是個男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文竹好整以暇地等著陸載安放手。
眾目睽睽之下,陸載安卻雙手握住文曉竹雙肩,俯下頭,凝視著她,低聲問她:「你相信我麼?」
看著陸載安漆黑的雙眼,文曉竹恍若著了魔,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陸載安誠摯地道:「那你等我好不好?最多五年,我一定去尋你。」
他牽著文曉竹的手,文竹已經下馬,伸出手去,陸載安心如刀割,忍痛把文曉竹的手放到了文竹手中,鄭重地道:「請替我保管五年,五年之後,我必迎回吾妻!」
話罷,耶律保保繼續向前,向著他被俘的手下行去,經過愛馬胭脂雪時,未曾停下片刻,直直地行了過去,胭脂雪不停的踢著蹶子,馬頭向著陸載安偏去,口鼻之中呼哧作響。
「不要!」身後傳來一聲哀鳴,陸載安身子一頓,緩緩地轉過頭去,文曉竹反抓住文竹的手,哀求道:「三姐,你讓我和他在一起罷!」
文竹目光深沉地盯著她,陸載安已是大步返了來,他面露不忍之色,注視不住哀求的文曉竹半晌,調轉視線和文竹對上,搖了搖頭,柔和地勸道:「你和你姐姐回去罷,乖了,我一定會找出許多好吃的好玩的給你送去。」
文曉竹聞言,泣不成聲,心中空空蕩蕩,想到要和他分離,就覺得一點都不快活。文竹垂下眼簾,一把拉起文曉竹,對段青煙道:「還請姐姐善後了,我和妹妹先行一步。」
文曉竹拖拖拉拉不肯走,文竹眉頭皺起,回頭望著癡癡呆呆眼睛釘死在文曉竹身上的陸載安,沉聲許諾道:「五年,我只給你五年時間。」陸載安面露狂喜,只覺人生如此美妙,他捶胸頓足仰天狂呼:「長生天啊!」
文竹見文曉竹猶自哭哭啼啼,使力拉起她,不快地道:「你還是文家的女兒麼?再哭我就殺了他!」文曉竹登時噤聲,想到方才文竹許了陸載安五年,又心生希望,一步一回頭,癡癡地望著陸載安,兩個人在這千軍萬馬前如此癡癡對望,一時之間,在場諸人,無論大寧段青煙麾下官兵,抑或是北楚藍止戈的手下,包括耶律保保的族人在內,俱都為他們打動,心道,若是世間有一人如(他)她般愛我,縱死亦無憾了。
段青煙和藍止戈心生感應,同時抬頭向著對方望去,遠遠地,竟然都從一群兵將中認出對方,遙遙相望,二人俱都心潮澎湃,只覺今生無虛!
文竹牽著文曉竹坐進馬車,見她情緒平緩了些,摸了摸她的臉,語重心長地道:「七妹,你想隨著草原上的雄鷹一起飛翔,現在還遠遠不夠啊。」
文曉竹抬起淚眼,似懂非懂地看著文竹,文竹歎口氣,又道:「若是只靠著男人的恩寵,做他的可敦是不能長久的啊。」
話罷,她徑下了馬車,留下文曉竹細細思索,楊花遞給她韁繩,二人上了馬,文家的車隊緩緩啟動,衛燎跟在他們身邊,送上一程。
早就聽說文家的小姐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今天這個七小姐,當眾表白,勇氣可嘉啊,衛燎偷偷瞥了眼文竹,心道,這傢伙天生冷血,情人兩次近在咫尺,竟然都忍了過去,若是她有朝一日像她七妹般……陷入想像的衛燎毫不客氣地把文曉竹和陸載安換成了文竹和他,想到高興處,口中大笑出聲,驚了旁邊的文竹一跳。
如今妹妹已經尋回,毫髮無傷,文竹心情大好,她打趣道:「衛大人因何事如此高興?」
衛燎摸了摸腦袋,趕緊找了個問題搪塞過去:「那個,你為甚麼答應了給耶律保保五年時間?」
文竹放鬆手裡韁繩,任那馬兒獨自漫步,喟然長歎道:「曉竹死活要跟他走時,若是他應了下來,我只當他是個兒女情長的英雄。」
衛燎亦是放鬆了韁繩,隨著她的馬步,質疑道:「英雄不好麼?」
文竹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沒見他經過愛馬時望都不望上一眼,逕直去看後面的俘虜?此人,忒會收買人心。此時他父親病重,繼承人懸而未決,他大哥手下自有一幫子親信,一個處理不當,耶律部落就要一分為二,外面的刺木兒部落又一直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之際,他沒有萬全的把握護得曉竹周全,還不如放在文家做她的千金小姐,如此一來,沒有了後顧之憂,他自可放手一搏。」
文竹抓緊手中韁繩,目視前方,斷然道:「此人,是個梟雄!」
楊花拍了拍衛燎的肩膀,淡然地笑道:「草原上,一隻羊羔在狼群裡是活不下去的,只有讓自己成為頭狼,才沒有人敢覬覦你的獵物。」
衛燎一送二十里,文竹勒緊韁繩,和楊花一起止步,夕陽之下,文家車隊被映上一層紅光,緩緩前進,文竹見車隊漸漸要行出視野了,方直視衛燎,囑咐道:「你回去罷,不要全部都依賴耶律部,最好自己能組建一支衛隊,我會支持你的,錢或者物俱都無限供應,記住,你的背後,是文家。」
衛燎點了點頭,目送她和楊花打馬而去,本是並駕的兩人卻自然地分出了先後,不禁輕歎一聲,調轉馬頭,向著草原奔去。
追上文家車隊,文竹又做回馬車,見文曉竹癡癡地望著窗外,不知想些甚麼,不禁輕歎一聲,曉竹聞聲轉過頭來,喚了聲:「三姐!」隨即怔怔道:「你,瘦了。」
曉竹拉起文竹雙手,見她手上青筋暴突,皮包了骨頭,頓時一陣心痛,三姐究竟受了什麼苦?!她直接把臉埋在了文竹雙手上,嚎啕大哭。
文竹撫著她的頭,輕柔地安慰她道:「不要哭了,你看姐姐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在這裡麼?」
文曉竹被她安慰了半天,方止了哭,小心翼翼地貼著文竹坐好,卻不敢把身上重量壓過去半分,文竹見她如此,心中甚是安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爹爹病前,和姐姐說了個計劃……」
卻是把文章的以商勢制衡天下的龐大計劃一五一十地跟文曉竹說了,文曉竹聽的目不轉睛,完全沒想到,姐姐和爹爹竟有如此的雄心壯志,她透過文竹,似乎看到了文家的觸角伸向了四面八方,有如一棵蒼穹巨樹,盤根錯節佔據了整個天下,又一力撐起遮天巨冠,天下庶民,盡庇於蔭下。
她,亦是文家的女兒呢!
文曉竹高高的揚起了頭,最後一絲小女兒情態消失殆盡,眼中燃起了熊熊鬥志,堅定地道:「姐姐,草原,就交給我罷!」
接下來的日子裡,文竹卻又把從青煙那裡學到的本事手把手地教給了文曉竹,見她一日一日地成長,稚嫩的臉上有了擔當,只覺有妹如此,與有榮焉。
車隊到了江邊,春雪融了積水一起滾了下來,滔滔江面闊有數百丈。楊花手持藍止戈親筆簽發的通關文書,尋了駐守江邊的北楚邊將,直接調了艘軍船,文家百餘人等一次過江。
船身約有二十丈,船首選了最堅硬的梨楠木刻了撞頭,又包了鐵皮,甲板之上有兩層船艙,文竹等人不敢亂闖,只老老實實地呆在甲板上,恰是順風,五張帆俱都漲滿,船借了風勢,轉瞬即至了隔岸。
北楚軍船不得片刻停留,待文竹等人下了船,立刻回返,文竹憑江遠眺,見那船上伸出了數支長槳,雖是逆風速度卻絲毫不減。
在北楚行了這許多天,曉竹也學會了騎馬,文竹歸心似箭,索性一眾人等俱都換了馬匹,日夜兼程,趕回寧都。
行了十日,漸入繁華之地,官道兩旁熱鬧起來,文竹怕衝撞了路人,令眾人放緩了腳步。
眼見太陽升到了頭頂,文竹記得前面不遠有個小鎮,側頭對曉竹笑道:「再騎一會兒,咱們就休息了,累了罷?」
卻見曉竹睜圓了眼睛,指向文竹身後左側,文竹順著她的手指望去,見前方岔路上的一輛馬車,車身擦的珵亮,車轅上亦是一塵不染,乾淨的邪門,文竹立時止了馬,心道,真是心想事成了,正好把曉竹丟給楊木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