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閨中 上卷閨閣 第九章 私塾(三)
    文曉梅拉了拉困惑中的文竹的袖子,輕聲道:「四姐姐早課未完成,爹爹罰她不許吃中飯。」

    說完,文曉梅喚過管事的婆子輕輕吩咐了句,便有丫鬟拿了個碗,從文曉梅起,每個姑娘都從自己的碗中舀出一勺飯填到那空碗中。輪到文竹時,她毫不猶豫的舀了滿滿一大勺進去。

    文菊的臉卻瞬間拉黑,不待那丫鬟把飯碗遞到自己面前,一把將碗奪了過去,抖手在飯桌上一扣,米撒了滿桌:「哪個要吃她的飯?!」

    文竹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以前自己困難時只買個饅頭蘸著醬油度日,平生最見不得別人浪費糧食。

    她砰地一聲把碗摔在了桌子上,怒道:「你給我把飯揀起來吃了!」

    眾女駭然,文菊發脾氣,眾女早習以為常,只待丫鬟僕婦們收拾了桌子,重新開飯,萬萬沒料到文竹突然發起火來。平日裡文竹最是溫柔嫻雅,半句重話也沒對姐妹們說過,曉菊登時嚇的眼圈泛紅。

    文菊眼睛瞬間睜大,蘋果臉上竟多了幾分威嚴,一字一頓:「你,說,什,麼?」

    文曉梅待要相勸,卻不想文竹抓著她的袖子,逕直伸手進去,掏出一物,正是那掌家之印。

    文竹將印章高高舉起,喝道:「把飯粒揀起來,吃掉!」

    文菊氣的渾身發抖,顫抖著手開始拾撿起桌上的飯粒,待把飯粒送到嘴裡時,終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文曉梅方反應過來,就要來搶文竹手中的印,文竹瞪著她:「家訓第一條是什麼?退下!」

    轉頭命旁邊的丫鬟拿了勺子給抽噎的文菊,把桌上的飯粒都劃拉到了碗裡。文竹將印信握在了手中,款款坐下,道:「開飯罷。」

    眾女皆喏喏,一頓飯吃的戰戰兢兢,又怕文竹發怒,俱都扒光了白飯,菜剩了大半,文竹直接賞了旁邊伺候的僕婦們。

    吃了飯,眾姐妹悄然無聲的回到書房,連平日裡最頑皮的雙生子也規規矩矩的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偌大的書房只聽到算盤的聲音,文竹撥了會算盤,困意上湧,忍不住伏案而眠,懶懶的睡了一個下午,迷迷糊糊的想到:權利,真是個好東西。

    文府,花廳。

    文章聽了管家的稟報,嘴角一挑,眉眼一起笑了起來,他身側坐著的美婦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那美婦端莊恬靜,著一條暗紅印花百褶裙,發上只插了一支珠釵,自有一股大家風範。

    笑罷,文章對恭候一旁的大管家文富道:「叫三丫頭把印章還給五姑娘罷!」瞄了眼那低垂眼簾的美婦,又道:「菊兒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罰她默寫家規百遍罷。」

    文富應了聲,文章望向那美婦:「秀娘,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秀娘抬眼,卻是和文菊一般無二的月牙眼,問道:「那孫家下聘了罷?」

    文富恭敬地道:「正要回大奶奶,孫家下聘的單子剛剛送到。」說罷,從袖中抽出一張大紅單子,遞了過去,自有丫鬟接了呈給大夫人。

    她細細閱來,一雙秀眉漸漸皺成個川字。文章注意到她的神情,問道:「有何不妥?」

    秀娘面無表情,直接把單子遞給了文章,文章掃了一眼,面色大變,怒道:「欺人太甚!」

    轉頭問那文富:「孫家怎麼說?」

    文富低聲道:「孫家說五小姐乃是庶出,且生母僅為一婢,以妾的身份入門已是仁至義盡了。」

    文章怒極反笑:「好一個仁至義盡!我就看看,他孫家怎麼仁至義盡!」掐指一算,道:「過倆天就是七巧節了,派人下帖子給倆個姑奶奶罷,接她們回來過節。」

    文富應了,又小心翼翼地道:「近來府中有些流言,怕是有損三小姐閨譽。」

    文章皺了皺眉,回道:「交給五姑娘處理罷,權且練練她管家的本事。」

    酣睡中的文竹被人推醒,迷迷瞪瞪的嘟囔道:「傻瓜,你先吃。」傻瓜?傻瓜!猛然醒悟,那個傻瓜已經不在了,心一陣絞痛,眼裡又流出淚來。

    猶記情濃時,二人戲稱,你是我的傻傻,我是你的瓜瓜,而今物非人亦飛,頓覺了無生趣,淚水不停滑落。

    推醒她的文曉梅嚇的手忙腳亂,「印章先放姐姐那裡好了,莫哭壞了眼睛。」文竹索性撲到文曉梅的懷裡,號啕大哭。

    幾個妹妹看的目瞪口呆,午飯時尚強勢無比的三姐此時梨花帶雨,便似中午受了氣的人是她一般。

    文曉梅一下一下拍著文竹的背,文竹漸止了哭,卻打起了嗝,引得眾姐妹一陣竊笑,文竹坐直了身子,接過文曉梅手裡的帕子擦了擦臉,片刻後已然恢復了風淡雲輕的樣子。

    「咦,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印章?印章在這裡,還給你。」說著,文竹從袖中摸出印章隨意的丟到了文曉梅懷裡。

    文曉梅迷惑的問道:「姐姐莫不是為我拿回這印章傷心嗎?」

    文竹眼珠一轉,輕輕道:「卻是姐姐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五妹身穿鳳冠霞帔,遠嫁他鄉,姐妹分離在即,心中不禁悲傷,看到五妹一時還以為在夢中,情難自禁,倒叫妹妹們笑話了。」

    眾女頓時恍然大悟,文曉梅從文竹手裡捉來帕子,拿到前面的水盆裡浸了浸,撈出來擰乾,又遞給文竹道:「姐姐且抹把臉,等會與我一起去處理些雜事。」

    輪到文竹不解了,淡淡道:「印章不是還給妹妹了嗎?打了一天算盤只想回去解解乏了。」

    雙胞胎,一個開口道:「三姐姐都打了一天的算盤了。」

    另外一個面露吃驚之色:「那我們不是打了倆天的算盤了?」

    頭一個故作沉吟狀:「難道說周公也兼職教人珠算之術?」

    另一個恍然大悟:「來來,咱們快些入夢,向那周公請教請教。」

    話罷,雙雙伏在桌上做沉睡狀。

    這次連文菊也笑了。

    文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文曉梅笑道:「只因這雜事與姐姐有些關係,姐姐卻不得不陪妹妹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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