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唯那邊呼吸重了一下,說話的聲音倒很平穩:「好,你和寶寶多穿點衣服,到樓下等我,我十五分鐘後到樓下,我們去醫院。別怕,不會有事的。」
「嗯!」甘甜隔著電話猛點頭。
她腦子什麼也不敢想,只說服寧安唯說沒事就一定沒事,立刻迅速的給寶寶換好衣服,披上披風,自己顧不得換掉居家的衣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風衣,然後抱著寶寶下樓。
王阿姨在樓下剛接完寧安唯的電話,見甘甜已經準備妥當,也連忙換了衣服,還拿了雨披,雨傘什麼的。
打開院子的大門,再打開家裡的門,甘甜抱著孩子蜷縮在沙發上,直直的看著外面,寧安唯把車開到院子裡,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象。
王阿姨上前撐著傘,把他迎進屋裡,甘甜才猛的站起來,寧安唯怕她抱著孩子不穩,連忙上前扶住她,才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發抖。想伸手去接孩子,卻發現她抱得很緊,根本不知道鬆開,便溫聲道:「我們帶孩子去醫院吧。」
甘甜愣愣的點點頭,也不開口,抱著孩子往外走,寧安唯示意王阿姨幫她撐著傘,自己冒雨跑出去給車掉頭。
山下便有間景區醫院,不大,但非常乾淨,畢竟是城市形象窗口。先掛了個急診號,值班醫生想給寶寶打一針退燒,但寧安唯制止了。他來的時候便通知人去請兒童醫院一位很有威望老院長過來了,便住在附近,雖然已經半夜,但寧安唯這幾個月打點的不錯,人家還是一句廢話不說,很給面子的來了。
老醫生摸摸孩子,開了味草藥,讓人先從中藥房裡拿出來,隨手塞到寶寶嘴裡,讓寶寶半含著,又開了個瓶水,等護士給寶寶掛上,才劈頭蓋臉的訓起甘甜來:「孩子長牙引發感染已經有兩天了,晚上還著涼了,你這個當媽媽的怎麼搞得?!」
她在忙著背書考試做手工隱瞞身世……
甘甜低下頭,眼睛紅紅的,寧安唯伸出手攬住她的肩膀:「鍾院長,甜甜今天也嚇壞了,幸好有您——」
「什麼幸好,萬一我有事來不了怎麼辦?孩子生病才知道當心,平常都幹嗎去了?」鍾老院長越說越氣,拿著助聽器揮舞著,「看看這孩子的臉色,身子骨軟的,缺鈣知不知道,這麼大了,是不是連門都沒出過?!啊,你們怎麼當人父母的?!」
除了從醫院回別墅,孩子是沒出過門,頂多在院子裡走走……
他這樣一罵,甘甜和寧安唯都不吭聲了,鍾老院長氣歸氣,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仗著年紀大說兩句也就算了,不能真做出什麼來了,想想便哼了一聲,讓孩子掛好水找他,到一旁的值班室找值班醫生打發時間去了。
看時間已經快夜裡一點了,王阿姨上了年紀,一直跟前跟後的幫忙,現在臉色也不太好,寧安唯讓她找間病房休息,她笑了笑便應了。
甘甜一直沉默的抱著孩子掛水,見她要走,輕聲道:「辛苦你了,阿姨。」
「你這孩子,這是說得什麼話。」王阿姨嗔怪道。
她倒是真心疼甘甜,甘甜這個年紀生孩子,在旁人眼裡是不好,不過她在婦產科裡這麼多年,見到不明不白拿掉孩子的,多的去了,年紀比甘甜小的,沒有千兒也有八百。
能承受結果,把孩子生下來;知道世事艱難,又能忍得下,為孩子圖謀;遇到了事,也想著孩子的,就算很多結了婚的人都做不到,更何況她自己還是個上學的孩子。
「相信阿姨,別想太多,你是個有福的。」
甘甜並不明白她說的意思,也沒心思想,只是擠出笑容點點頭,王阿姨轉身去休息,她便又垂下眼,蜷縮在輸液室的長凳上,抱著孩子。
寧安唯坐到旁邊,看她一動不動,便彎腰看著她:「在想什麼?」
「我沒想什麼。」她下意識的回答。
「是嗎,沒想什麼也好……」
她當然有想,她在想孩子,只是她現在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罷了。
人與人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如此可愛的寶寶,自己眼看著他一天天長大,真想一直看下去。
最開始的時候,不能說她對孩子不好,但那種疼惜更多的來自於對弱小生命的自發保護,如果有人能接手,並能比她更疼愛孩子,那麼她是很樂意讓對方接手的。但現在,她還堅持等寧安唯的選擇,更多的是替孩子爭取他的幸福,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寧安唯要帶著寶寶喊另一個人媽媽,她一定很會難過吧……
「其實,我只是,」她抬起頭,望著寧安唯,寧安唯也靜靜的回望她,目光裡有一種等待答案的溫暖,甘甜突然笑了出來,「我只是想哭罷了。」
說完,眼淚便真的簌簌的流了下來,大顆大顆的,順著臉頰。
寧安唯沒有顯出什麼驚訝的神色,只是把她攬到懷裡,連同已經安靜沉睡的孩子:「我知道。」
從小到大,哭的時候聽過很多安慰的話,可是從來,從來沒有這句話,讓甘甜覺得安慰和,想哭。
她已經很久不哭了,外婆去世的時候她都沒有流過眼淚,為什麼要哭呢,沒有人在乎,沒有人安慰,甚至沒有人知道,比哭泣本身更讓人傷心呀!
可是今天,她找到了一個知道自己哭的人,甘甜伏在寧安唯身邊哭得理直氣壯,哭得只想哭。
哭吧,哭吧,都哭完了,等以後一個人的時候,就再也不用哭了……
寧安唯沉默著幫她擦著眼淚,用手指輕緩的拭去,雖然他知道,這樣沒用,可是還是忍不住心疼:
外面下著雨,他聽不見雨聲。
身邊的她在哭,他卻也始終沒有聽見哭聲。
她連哭都小心翼翼,即使,如此傷心。
真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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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