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天裡,夏實雖然假裝著病人,一直在家中閉門不出,不過他的心情可遠遠沒有外表上看上去那麼平靜。
相繼出發的荊棘和黑月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現在誰也無從知曉,夏實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躺在床上默默地為他的好朋友們祈禱了。
秋蟬則不像自己的哥哥那樣閒置在家中無所事事,其實從悠雲制定完計劃的那天開始,她的心裡就已經開始難以平靜下來了。
一方面自然是為了此行的安全而擔心,畢竟這不是去哪個旅遊勝地度假遊玩,而是牽扯到好幾條性命,甚至是好幾個城市村莊命運的驚天大逃亡;而另一方面,此去勃勒登堡是她幾年來第一次離開薩爾布,而且成功逃離的話還能親眼見到口碑甚佳且文武雙全的「不死伯爵」,這可是秋蟬心目中能夠排得上前三名的偶像,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得以一見。
只不過經歷過八月十五日晚上的那場殊死戰鬥後,像她這樣聰明的女孩子也想到了,此趟旅行必然是凶多吉少,想要毫髮無損、不折一人一馬地到達目的地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荊棘和黑月離開的那天,秋蟬便開始收拾起了行李,她去游動商人的地攤處買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又利用家裡剩餘的食材製作了些不容易壞掉的食物,以便應付這趟旅行。
在這期間,她還不忘完成悠雲的指示,在有意無意之間把他倆即將去往快馬莊的消息透露給村民們。
回家後,她也沒有時間停歇下來,忙著整理需要換洗的衣服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比如說一個小鍋、幾條繩子之類的,用秋蟬自己的話來說,出門在外,少了鍋或是少了繩子,都會讓人心神不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陪伴她多年的那把三線琴。
這把三線琴已經有一段年歲了,是她的啟蒙老師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這把琴算不上精緻,但秋蟬卻始終不忍心就這麼丟棄它,而在她的精心呵護下,這把三線琴的壽命也超過了他的同類們。
如今,秋蟬要離開自己的家鄉薩爾布了,但她不僅不會就此放棄自己的音樂夢想,而是更要將它發揚光大,她要帶上自己的琴,和它一起去勃勒登堡,去一起見證真正的音樂世界。
她用一些結實的布料做了一個裝琴的小背包,可以很方便的把它背在肩上和它的主人一同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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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日晚,也就是夏實和秋蟬踏上旅途的前一個晚上,他們在自己家裡擺設了一桌小酒席,用來和悠雲等人做最後的告別。
為此,悠雲還特地從卡魯老頭那裡死皮賴臉地要來了一條新鮮的草魚,交給秋蟬,讓她最後在薩爾布製作一道自己最拿手的菜餚——紅燒魚。
悠雲還想得挺周到,為了能讓夏實和秋蟬看上去更像是去快馬莊做買賣的村民,他還借來了一匹棕色的馬駒,據他說這是梧桐葉客棧裡最價廉物美的一匹了。
傍晚的時候,菲利斯姐弟也來到了夏實的家中,五個人圍在一張小圓桌前,開始了這頓最後的晚餐。
「首先,在試嘗這條色香味皆誘人的紅燒魚之前,我需要告訴你們一件值得高興的消息。」悠雲把手臂疊在一起放在桌上,身子向前一靠,神神秘秘地笑道,「根據我的觀察,直到剛才我來這裡的時候為止,監視你們的雜魚,就只剩下一條了,看來荊棘和黑月的工作都完成的非常到位。」
話音未落,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叉子,插上了一塊紅燒魚塊,把它塞進了嘴巴裡。
「喂!悠雲你也太奸詐了!怎麼還沒說開動就開始偷吃魚啊?」秋蟬生氣地大叫,「就算這是好消息,也是荊棘、黑月他們的功勞,和你有什麼關係?」
悠雲並沒有急著回答秋蟬的問題,他熟練地把魚塊裡的魚刺吐了出來,還不停地叫著「好吃,真好吃!」
這可把秋蟬給氣的,她對著悠雲冷笑道:「既然你都吃了,那也就沒有辦法了。」還沒有等悠雲開始笑,她又接著說道,「只不過接下來,這魚和你就沒有一點關係了,我禁止你的任何餐具再次靠近這道菜十厘米之內,如果真的覺得肚子餓,那就請你吸允自己的手指充飢吧!」
聽了這話,悠雲就不敢再放肆了。
他硬是把嚼到一半的魚肉給生生地吞下了肚子,哭喪著臉苦苦央求秋蟬,發誓自己再也不會這麼幹了,這才讓秋蟬的火氣稍稍有點消減,同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我仍是覺得不應該放鬆警惕,儘管對方只有一個人,但是仍然有可能會對受傷的夏實動手,畢竟他們可是一等一的殺手部隊。」赤豹·菲利斯可不像夏實這麼遲鈍,他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放心夏實,而這的確也是他們旅途中的一大隱患,「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同他們一起上路。」
悠雲一邊吃著自己碗裡的豌豆,一邊搖著頭,說道:「這就是我讓他們走大路的原因。你想一想,現在正是秋天,是糧食交易最忙的時候,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大路上來來往往的游動商人是非常多的。既然對手是首屈一指的暗殺部隊,他們就不可能愚蠢到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明目張膽地和敵人挑起事端。更何況從你們的情報和監視人員的數量來看,對方的可用部隊也是有限的。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只要荊棘和黑月都不被抓獲,而你們的動作又足夠從容,遲早就連這傢伙也會被調走的,放心吧。」
「可是,如果他們的行動失敗了呢?畢竟對方都是實力不容小覷的殺手。」鹿敏·菲利斯終於按耐不住,還是開口了,「我覺得我和赤豹還是應該和夏實他們同行,至少應該把他們倆安全地送到快馬莊,在他們和荊棘、醍醐·阿克裡匯合之後再下定奪。庫洛姆雖然被稱為『薩之神射手』,但如今記憶全失,手臂上的傷是否已經好透也仍舊不得而知,我怕……」鹿敏始終還是放心不下。
「所以說,如果你們都一起去了,這不是很明顯地告訴敵人,這裡正藏有很重要的東西嗎?而且我昨天也說了,你們在薩爾布也有自己的重要工作。好了好了,總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次作戰能否全身而退還是得看老天是否幫忙,在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現在呢,我們還是開開心心地吃我們的菜來得實在。」說完,悠雲摳了摳耳屎,又開始自顧自地享受起來了。
「蠻力女,這可不是你的風格,雖然悠雲這人不怎麼靠譜……」
「喂喂喂,小蟬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悠雲說。
「吃你的飯去。」秋蟬咳嗽了一下,繼續說道,「雖然不怎麼靠譜,不過我覺得這次計劃還是可行的,我也認為我們可以應付得來。但如果你是放不下我的笨蛋大哥呢,我趁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雖說你是有那麼點姿色,但覬覦再久也是沒有用的,因為現在的他,遲鈍到只對我一個人好,嘿嘿!」
鹿敏睜大眼睛,臉漲得通紅,卻半響說不出什麼話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哼,不管我怎麼樣,總比那些明明已經十五歲了卻永遠以為自己還沒有長大,還一天到晚粘著哥哥不放,讓哥哥陪著自己的人好多了。」
「你說什麼!誰讓哥哥陪著了?我只不過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人照顧生活的話,一定一分鐘也活不下去。」秋蟬被鹿敏將了一軍,也著急著反駁道。
——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嗎?
「生什麼氣,我說的那個人又不一定是你?怎麼,不打自招了?」鹿敏依舊咄咄相逼,氣勢逼人。
兩個人每次見面都有一種針尖對麥芒,火星撞地球的感覺。就算是每次爭吵的中心人物夏實·庫洛姆,也只能尷尬地淪為看客。
但為了阻止這場看上去完全沒有休止的口水戰,夏實還是硬著頭皮插了一句嘴:「呃,不好意思……」
「幹什麼?」此時的兩個人都在氣頭上,聽到這個聲音都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用凶狠地眼神盯著夏實。
「我只是想說,如果你們再不停下來,飯菜就要被我們吃光了……」夏實撓著後腦勺,輕聲說道。
兩個人這才恍然大悟,她們立刻停止了爭吵,往桌上看去,在她們爭吵的期間,一大半的美味佳餚都已經被在場的其他三位男士吃掉了,其中還得要數悠雲吃得最狠,他身前的桌子上已經堆積好多的魚骨頭,而現在的他正在滿足地拍著肚子。
「喂,你們兩個看著我幹什麼?」悠雲說,「又不光光是我一個人吃的,他們兩個也有份的。喂喂,你們幹什麼,不是說他們兩個也有份的嗎?」
儘管悠雲一個勁地作著解釋,但最後兩位女將還是決定讓可憐的悠雲暫時離開餐桌五分鐘。
晚餐結束之後,秋蟬從烤爐旁取出了一隻帶著柄的大杯子,裡面裝的著一種紫色的液體,從杯子裡一直向外面飄出來一股清香,清香之中又帶著甜味,讓那些聞到氣味的人都忍不住想嘗嘗這裡面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佳釀。
「這是我用昨天在市場裡精心挑選的藍莓製作而成的果漿,從這香味和顏色來看,一定是上等的佳品。你們來嘗嘗,這小小一杯可是價值不菲哦。」秋蟬一邊為大家介紹自己的得意作品,一邊把藍莓果漿依次倒入了每個人面前的小杯子裡,倒完果漿之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餐之後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見面了,謝謝悠雲,鹿敏,還有赤豹,謝謝薩爾布的所有人在這十天來對我的照顧,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夏實舉杯高聲說道,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上的感謝,但夏實的心裡卻對此賦予了真摯的感情。儘管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只有短短的十幾天時間,但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天裡,周圍的朋友們,村民們卻像是對待家人一樣好好地接納了這個年輕人,讓他很快就融入到了這個大家庭當中。
這種感激之情,想來也只有夏實自己才能體會得到了。
「這話怎麼聽上去這麼酸溜溜的?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哦。被那個格林大叔聽見了的話,你又免不了要被他冷嘲熱諷一頓了。我就不多說了,希望你們四個,還有那個醍醐姑娘,能夠在幾天之後順利地進入勃勒登堡。這裡的事情,那就只要好好交給我們就行了。」說完,悠雲也豪爽地舉起了裝著藍莓果漿的杯子。
「我也沒什麼別的可以說的,我相信這次的行動一定會成功。」其實秋蟬的心裡還偷偷地許下了一個小願望,那就是讓哥哥夏實·庫洛姆早日恢復自己的記憶。只不過她並沒有說出口而已。
五個人乾杯之後,一齊喝下了各自的這杯清香四溢、甜而不膩的果漿,而這也表示夏實和秋蟬在薩爾布的最後一餐到此結束了。
悠雲和菲利斯姐弟,在和兄妹倆告別之後也都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朋友們離開之後,為了讓明天的自己擁有一個更好的精神,兄妹兩也都早早地睡下了。
不知道明天之後,迎接他們的到底是希望還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