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散去,黑色漸上,月上樹梢,晚秋的夜,稍顯冷清。(http://www.d2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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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中,少年已醒,蒼鷹啄傷的背疼得他不得不側躺著,這種姿勢又很難受,少年忍無可忍地坐起來,露出煩躁。
屋裡的光線並不明亮,中間的油燈,燈芯簇簇地燃燒,只射出淡淡的昏黃,籠罩在少年蒼白的臉上,呈現出一抹妍色。
門扉吱呀一聲開了,冷風灌了進來,吹起燈芯,啪啪地響,燃燒得猛烈起來,屋裡光線很亮了不少。女孩捧著一托盤進來,用腳勾起門扉,合上,阻攔冷風漏入。
「玉邪哥哥,你怎麼坐起來?」米兒驚呼,趕緊放下托盤,奔過來,少年裸著上身,見女孩如此毫無顧忌地瞅著傷口,耳根微紅,蒼白的臉頰跳著兩抹紅暈,想要拉起棉被,手就被女孩按住。
「不許動,他們說手臂中毒太深,毒素雖然逼出體內,但是,還不能隨便亂動。不然手就要廢了!」
「這裡是哪裡?傷著沒?」女孩瘦小的身子傾倒在他面前,按著她的手,冰冷柔軟的手感蓋著他火熱的手背上,感覺很舒服,他不免得有點貪戀,轉而想起他們落崖前的經歷,變了臉色,緊聲問。
沙啞的嗓音,中氣不足的語氣,都讓米兒感覺很難受,她勉強露出可愛的笑容,小跑過去,倒了一杯茶,捧到玉邪唇邊,玉邪略一沉吟,喝下,清爽的茶水滑過灼熱的喉嚨,少年不禁發出舒服的喟歎。
「離蕭山不遠!我被你護得好好的,有事的是你。」米兒笑道,把托盤端過來,裡頭有一碗白粥,兩碟小菜,一碗湯藥,還有一瓶白色的藥膏。
她端起白粥,搖起就送往玉邪的唇邊,玉邪微微偏過頭,神情有點變扭,有點尷尬,如此孱弱模樣在她面前,已是不願,還要勞煩她餵飯餵藥,玉邪感覺自己的氣勢一瀉千里。
米兒怎麼會料到少年變扭的心思,見他抗拒,不禁勸道:「玉邪哥哥,你肚子都不餓嗎?一天沒吃飯了。」
「我自己來!」玉邪伸手,一陣悶哼,扯到傷口,疼得他不禁低咒一聲。
米兒驚呼,慌忙放下碗,起身探視,手臂上被劍傷的地方裂開,滲出鮮血來,米兒洗淨毛巾,細心地擦拭著傷口,一邊碎碎念,「玉邪哥哥真是的,都叫你不要動,不要動,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一點都不乖。」
少年頓感臉紅,聽她那語氣,連脖子都粗紅,冷峻的眸,變得有點遲鈍,吶吶的,想要抗議,見到女孩專心致志的側臉,像是給他擦傷是一件多麼神聖的事情,哽在喉嚨間的抗議生生嚥回。
心情酥軟起來,唇角微微上揚,享受這難得的悸動。
回想起落崖前的那瞬間,少年的眸子染上一點迷離,他也想不到,為何會如此奮不顧身地護著這孩子,回憶起來,他們似乎見面不多,每次在宮裡碰面,他多半也是冷冷閃過,交流也不多,卻為了她差點喪命,真有點匪夷所思。
究竟是誰想要她的命?
這女孩來歷不明,初見之時滿嘴胡言,他派人調查過,她活生生就是個小騙子,所說的,每一句真話,陰差陽錯進宮,又被當成替身,他又想過辦法,照她所說的,調查整個玉鳳的大戶人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她到底來自何方,至今仍然是個謎。
今天的刺殺,又是何方人馬,能隨意駕馭蒼鷹殺人,下手狠厲無情,肯定是有名的殺手組織,是誰會如此花費心思,要一個孩子的命?
宮裡人嗎?
「玉邪哥哥,你怎麼這麼看著我?」米兒處理好他的傷口,見少年看著她的眼神甚是奇怪,疑聲問道。
「我在想,今天這批刺客是何方人馬?」他沉吟,冷眸一掃,想要殺他的人,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少年心中殺氣頓起,眼神陰鷙。
「別管是何方人馬,你管好自己的傷勢就好,今天的刺殺若是直衝我一人來,還不算太嚴重,可三個皇子都受重傷,皇上不會置之不理。但是,話說回來,刑部尚書估計頭大了,這種殺人組織,朝廷其實挺難插手,調查不調查,我看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米兒無所謂地道,聳聳肩膀,對此事並不抱希望,反正她也沒事,她記憶一片空白,又是個小孩子,以前即使有什麼恩怨也不會扯在她頭上,多半宮裡頭的人,不過誰會容不下她呢?倒真有點奇怪。
「米兒,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誰?」她分析的時局準確,犀利,根本就不像個七歲的孩子。
「我也奇怪我究竟是誰,當初不是你說我叫米兒的嗎?怎麼反問起我來?」她抿唇片刻,方說道:「玉邪哥哥,這次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過……」
她很感動,這冰冷的宮裡,至少有人肯這麼為她拚命,就連和她相交不深的玉棠,一直不對頭的玉簫,都肯為了她搏命,特別是玉邪,她被護得毫髮無傷,而他卻傷痕纍纍。
心窩的暖和,就像在她凍得快死之時,有人往她懷裡塞了一個暖爐。
「以後別和我道謝!」玉邪冷著臉,打斷她的話,他不喜歡這麼生疏的語氣。
「我說的是真的,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要強,地府太擠了!」米兒抿抿唇,不甚在意地哼了哼。
「死丫頭!」玉邪罵了一聲,聲音諷刺,「你是嫌我傷得不夠重嗎?」
米兒拿眼看他,「你是皇子,我是郡主,雖然都在宮裡,身份畢竟不一樣,要是今天你有個萬一,我還不被人踩死。」
「閉嘴!」玉邪厲喝一聲,雙眸灼灼,冷面王發怒了,咬牙切齒地喝道:「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小心你的屁股!」
米兒一愣,臉頰蹭一下紅了起來,不滿地瞪他,漲紅臉,張張嘴巴,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像說什麼錯什麼,索性閉嘴,悶悶的,「算我說錯話!」
玉邪好像還是很生氣,瞪著她,若不是手臂受傷,真像狠狠揍她一頓。
「算了,不說了。」米兒挪挪身子,靠近他,小小的臉蛋露出倔強的霸道,命令道:「吃飯!」
瞪著眼前的白粥,味道四溢,勾起肚子饞蟲,本來還不覺得餓,這回感覺真餓了,有點不甘自己這般虛弱的模樣,男孩子的心思,特別是強悍如玉邪者,平時多麼深沉難測,也有彆扭的時候,畢竟還是十三四歲的少年。
半晌……
「玉邪哥哥,張張嘴啦!」米兒嘟嘴,軟言勸道,一臉快哭的表情,一點都不明白,不就是讓她給喂個飯嘛,又不是讓他去死!
兩人一軟一硬地對峙,你越是強硬,她越是軟弱,你強一分,她軟三分。
最終還是玉邪不甘地張嘴,米兒一骨碌,餵了滿滿一口,一個開心地笑起來,一個郁卒得沉臉,有點羞恥感,他一個大男人,被當成孩子餵食,說出去,他一世英名就毀了,玉邪不爽地想著。
米兒後知後覺,最終發現哪裡不對勁了,唇角抽搐一下,忍著笑,瞅著玉邪不甘不願,又迫不得已的表情,好有成就感,原來冰棍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米兒,你在偷笑?」陰測測的聲音。
米兒一本正經伸冤,擺出無比嚴肅的表情,又餵了他一口,「我哪有偷笑?」
她是光明正大地笑好不好,偷笑多沒意思,不過不敢講而已。
哼!玉邪孩子氣一哼,樂得米兒的唇,又微微上翹,好不容易,把一碗白粥和兩碟小菜都塞進他肚子,米兒這才捧著藥,一口一口地餵下去,方拿起冰糖塞給他,玉邪斜睨,瞇眼,敢情真當他是孩子了?吃了藥還喂糖。
「這是什麼?」少年的聲音涼颼颼的。
「冰糖啊!」米兒得意地道:「我偷偷向白靈拿的呢,喝完藥吃吃冰糖,就不苦了!」
她每次喝藥,都要吃好多甜梅和冰糖。
「不吃!」玉邪很有個性地轉過臉,鬱悶極了,他又不是孩子,幹嘛喝個藥還要吃糖,那多羞辱人啊!
米兒哦了一聲,悶悶地笑著,假意清清喉嚨,把冰糖塞進自個嘴巴了,他不吃正好,她吃,反正不浪費!
玉邪掃了她一眼,哭笑不得,這鬼靈精,難不成是故意整他的?
見玉邪冷掃她,米兒做個鬼臉,在玉邪面前,她可真完完全全是個孩子,或許她心底比較信任他,所以才能放開心胸來,毫無防備。
玉邪比她逗得,無奈搖頭,那笑容,帶著連他都沒察覺的柔軟。
「擦藥,翻過身子去!」米兒收起托盤,拿起那瓶藥膏,坐在床邊,得意地下命令,能使喚玉邪那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你會不會啊?」玉邪聽話地翻過身子,趴在床上,語氣充滿疑惑。
米兒細細地給挖出一點白色的藥膏,一股清香撲面而來,她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塗在他傷口纍纍的背上,暗自把那群蒼鷹咒個遍……
藥膏觸到肌膚,玉邪肌肉緊了緊,緊繃,米兒察覺到,對著他的傷口不斷地吹氣,希望能減少他的疼痛。
少年蒼白的臉,頓時升起一股深色的紅,心跳驟急,全身的肌膚亦浮現出暗紅色來。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在玉鳳,有的都娶親了,情事上,雖然沒有經歷,可自小在宮廷長大,又交得一個損友,多多少少明白,身體的發顫和悸動為了哪樁!
天啊,他不會真的對米兒存著那種心思吧?竟然會……
玉邪心跳如雷,自制力驚人的他,控制不住那狂跳的心率,被心底升起的想法,狠狠地抽打一下,初動情愫的心,完全凌駕於理智之上,他竟然無力阻止,那股蠢蠢欲動的念頭。
捲著身子坐在床上細心給他擦藥的女孩,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是奇怪,他的心跳這麼這麼急促,依舊純真地給吹氣,殊不知,陷落了一顆冷峻的心。
少年回首,眼光落在專心為了他擦藥的女孩臉上,額上的碎發揚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邪魅的大眸,慧黠靈活,俏挺的鼻子,櫻桃小嘴晶瑩濕潤,稍微幼氣的五官,看在少年眼裡,竟分外誘人。
他眸子一沉,心底懊惱地唾棄自己一聲,他這是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
「玉邪哥哥,你身子真漂亮!」米兒擦完藥,嘿嘿地讚美一聲,正沉浸在掙扎中的少年聞言,轉頭,狠狠一瞪!
米兒嘟嘴抗議,「我說實話呢,幹嘛那麼凶?」
……
一室曖昧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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