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祈王府到洛相府很遠,挽翠貼心的雇了頂轎子。
晃悠在轎子裡,洛曉冉閉著眼,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以會魂穿於此。從現代特工到失寵被休的王妃,這身份的轉換一時有些無法適應。那種事事不在自己掌握的感覺,讓她心底沒有安全感。而且這種王權大於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專制讓她厭惡。
不清楚這身子生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挽翠的悲憤,王府管家的惋惜和無奈,隱約不是好事。
無子,好淫,善妒,休棄她的理由,多麼的荒謬和不公平,讓她氣憤不已。
無子,你個公雞不種,讓母雞如何下蛋?
好淫,許男人四處播種,不許女人爬上牆頭。
善妒,如果不是男人一腳套了八隻鞋,怎麼會有妒嫉?
人善人欺,馬善人騎,這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一路胡思亂想,很快到了相府。也曾預想這身子的父母會如何?會不會穿幫,被他們識破?畢竟是親生父母,他們與她的牽連才是最真的情份。但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情形。
跪在廳堂冰冷的地上。主位上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五十左右歲,一張圓臉,一雙笑眼,眼角微微揚起。略厚的唇,淺淺上翹的唇角把整張臉勾勒得一片喜氣。若不看那個幽深和冷漠的目光,就如一尊喜樂佛,沒人會想到他是權傾朝野的洛子聰洛相爺。
那女人四十來歲的年紀,微有發福。白淨的臉上保養的珠圓玉潤。只是此時,一雙吊眼梢的三角眼帶著輕蔑,挑眉冷冷的看著她,輕撇著嘴,嘴角向下拉成一道彎弧,整一哭面。
當真人不可貌相。這一笑臉,一哭面,名為爹娘,那眼中的惱恨和冷漠,竟讓經多風雨的洛曉冉心頭一寒。
「曉冉,你怎麼回娘家了?」洛夫人輕慢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溫情。
微微一蹙眉,她這是何意?難道會不知道這個身子出事了?下意識的洛曉冉揚頭,瞧向洛夫人。
「怎麼不說話?」
「這裡有爹娘。」洛曉冉低啞的說道。說起爹娘,不由讓她想到現代的父母,雖然他們父母因為意外已經不在了,但他們對她的愛,對她的疼惜,總是她心底最有力的支撐。
「爹娘?這時候認娘了。」洛夫人嘲弄的口吻讓洛曉冉微惱的又一皺眉。「我可養不出你這好女兒。」
洛夫人冷冷的哼著。心頭暗忖,這時候知道開口叫娘了,出嫁前可是一直叫她夫人來著。仗著她娘受寵,幾時把她放在眼裡了。哼,這叫惡有惡報。
「曉冉,說實話,那事是怎麼回事。」洛相睨了眼洛夫人,淡淡的開口。
「我……女兒不知。」
「不知?」洛相的聲音忽冷了幾分,轉而看向挽翠,「翠兒,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
「奴婢該死,是奴婢的錯,沒有看好小姐,才讓小姐……」挽翠跪在洛曉冉的身旁,見相爺問痛哭著不住的磕頭。
「你是該死。小姐出了這等事,讓她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洛相冷若冰霜的哼了聲。
「老爺,小姐為何不能活?這事不怪小姐,是那些禽獸,是他們的錯。」挽翠猛得揚起頭,哭道,「小姐已經死過一次,是上天憐惜,她才又活過來。」
「什麼,死過一次。為何還要活過來。」洛夫人冷冷的哼了聲,「真是丟盡了臉面。」
洛曉冉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清白,在現代算不得什麼,在這封建專制時代,卻如一座山壓得女子喘不過氣。
「清悠……」洛相爺斥責瞪了夫人一眼,轉過臉,微瞇了下眼睛,「曉冉,你回來,可是祈王……」
「是,女兒被他休離。」
只見洛相微蹙的眉頭,緊了。微瞇的眼,目光犀利了。盯著洛曉冉,上翹的嘴角抿成一條線,「哼,沒用的東西。」洛相爺有些氣惱的一甩袖子,「居然被休離,真是丟盡了老夫的臉面。」悶悶的坐在那兒,輕咬著嘴唇,似在算計什麼。
洛曉冉無語了,這就是她的爹娘,有,還不如無。
「老爺,你這好女兒可是讓我們玲兒……」
「閉嘴。」
哼,洛夫人鬱結的瞪了瞪眼睛,氣惱的扭開頭。還不讓說,有這麼個丟了清白,被人休離的妹妹,那讓身為二王妃的玲兒如何有臉,還不成了大家的笑柄。還有馬上要出嫁的瓏兒……
片刻,洛相爺冷清的看向洛曉冉,「曉冉,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且去慈荷庵休養吧。」
女兒,他有六人,向來重男輕女的他,女兒不過是政治生涯中最為好用,最為聽話的棋子。出嫁了五個,個個嫁得風光。尤其是二女洛曉玲和五女洛曉冉,一個燕王妃,一個祈王妃。一府出了二個王妃,何等風光,只是這祈王。似乎他的這步棋走錯了。那小子一直看他不順眼,仗著母妃受寵,家族有些勢力,不把他放在眼裡。還以為把女兒嫁過去……
什麼?怔忡的瞧向洛相爺,洛曉冉心裡對這個家本來就不多的溫情散盡了。
微冷一笑,「如此,打擾相爺了,曉冉出了這個門,是死,是活與洛家無關。就當爹不曾有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曾有爹。」洛曉冉決然的微揖一禮,轉身就走。
「放肆!」洛相瞇了瞇眼睛,冷冷的喝道,「在洛家,還不到你說話。我說讓你慈荷庵,你就給我乖乖的去。」
「相爺,曉冉已經死過一回,得重生,不為爹,不為娘,我只為我自己。」洛曉冉頓住身形,慢慢的轉回身,淡漠的瞧了瞧二個,涼薄的說道,「嫌丟臉,不留曉冉,為何還管曉冉的生死?去庵堂如何,在那裡別人就不知道你的女兒被人強暴,被人休離?或者你不如乾脆再給我三尺白綾。讓世人瞧瞧你這相爺活得多清白。」
「你……」洛相驚訝的瞪著洛曉冉,居然半天沒吱唔出一句話。從來,這丫頭沒有如此犀利冷峻過,沒有如此的對他不敬。甚至他都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是他的女兒嗎?
「我說得不對?洛相的眼中只有面子,只有名聲,可這東西,你能吃到死?女兒在你心中可還算心上的肉?既是嫌曉冉丟了你面子,想棄,何不棄得乾脆?乾脆的宣告天下,你不再認我這女兒,我也沒你這爹,二不相干,豈非乾淨。」
「你,來人,把她給我綁了,家法伺候。」洛相被搶白的臉上一陣青白。
「怎麼洛相惱了?或者以此為借口,乾脆打死我,讓世人瞧瞧,洛相大義滅親,嫌丟臉,打死女兒。可這樣你的臉面就保住了?」嘲弄的一笑,「只怕到時候事與願違,人道是虎毒不食子。」
「你,你……」洛相氣得心中直翻騰,他的兒女,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他。
這時有家丁闖上來,架住了她的胳膊。
無懼的一笑,「相爺,你可想好了,知情的,道是你在教訓女兒衝撞了你,不知情,還道你為了臉面而冷血無情呢。要知道,人嘴二層皮,這話,是怎說怎有理。」
「是呀,老爺,這時候打她,被人知道了,更得笑話我們了。」洛夫人瞧了瞧大堂外的一眾家丁奴僕,面上越發惱怒。「這死丫頭,死過一回,居然變得伶牙俐齒了。」
「你們都下去,一個也不留。」洛相瞪著院中的眾人,冷冷的吩咐道。人多嘴雜,這種事浸淫官場多年,他竟會不知。朝堂上,他步步為營,經營多年,才得了皇上器重,門生敬慕。豈可因這棋差不步,而讓自己的好名聲雞飛蛋打。
回眸死死的盯著洛曉冉,目光凜冽如寒霜,「曉冉,想不到,你居然敢如此對為父。」
「父親?」洛曉冉垂眸,嗤之以鼻的一笑,「相爺,你可有為父的一顆心。女兒出事,你可心疼過?」
「我……」
「沒有吧!上行下效。為父如此,願不得女兒。」
「你……你滾,從此你再不是我洛子聰的女兒,我們斷決父女關係。」
從容的勾了勾嘴角,「謝相爺成全。還煩勞相爺寫下印信,絕無反悔。」
「你……好,我寫,洛曉冉,老夫竟是看走眼了,以為你是單純溫婉的丫頭。」洛相咬牙切齒的說道。
「單純溫柔,可惜,洛曉冉就是被這單純溫婉扼殺了。死過一回,不會再傻得重蹈覆轍。」
「你……「洛相鐵青著臉,讓洛夫人取來紙筆,刷刷點點的寫下了印信。
拿著印信,洛曉冉決然的走出了洛家。這東西,她要,一定要。因為這些是他們待她無情的證據。總有一天,她會要他們後悔如此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