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後的倪嫵媚側躺在床上,她想著自己太衝動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說了些那些本不應該說的話。
「在二十一世紀很普通的事情在現在看來有些荒誕似的,現在還是1971年,如果是有見識的人,他們還能憑著書本對其他發達國家的推測估計我說的話也不過分,可是這裡的人生活的太閉塞了,電視機、汽車什麼的,對他們太遙遠了。」
「唉!」倪嫵媚愁眉苦臉地歎氣道,「今天怎麼像著魔似的,變得我都不是我,說了的話也不記得。」
「啊,不管了,順其自然吧!」倪嫵媚抓狂地說。
突然,倪嫵媚又狐疑地自問:「難道這個懷孕綜合症?」
第二天,倪嫵媚終於正常開講準備很久的課文《春天來了》。雖然大多數孩子們都沒有讀過書,但是由於是在北方,普通話說得還不錯,所以,倪嫵媚現在教學方案是兩條線,一條主線,一條副線。主線是上課,副線是學拼音。
倪嫵媚的笨方法是先讓他們背熟課文,然後再認字,然後再教拼音。倪嫵媚拿著粉筆,在簡陋的自造的小黑板的中央寫下四個大字「春天來了」。
倪嫵媚低頭看看自己備課本上寫的《春天來了》
「冬天過去了,微風悄悄地送來了春天。
地裡的泥土化凍了,變鬆了,踩上去軟綿綿的,像踩著厚厚的地毯。麥苗醒來了,舒展著嫩綠的葉子。
小河裡,連一片薄冰也找不到了。水慢慢地流著。微風吹來,水面泛起魚鱗似的波紋。幾隻鴨子跳進水裡,快活地游來游去。
河岸上,柳樹發芽了,柔軟的枝條隨著微風輕輕地擺動。一隻青蛙從洞裡鑽出來,在河邊慢慢地爬著。
春天來了。它來到教室裡,靜靜地聽小學生讀書,唱歌。它來到操場上,歡樂地和小學生一起遊戲。」
倪嫵媚抬起頭,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後說:「同學們,今天,我們要學的課文名字叫《春天來了》,你們可以舉例從冬天到春天的變化嗎?」
當倪嫵媚問完,小猴精立刻舉起手,大聲喊道:「老師,我知道,我知道。」
倪嫵媚笑著說:「那好吧,你起來所吧。」
小猴精站起來大聲說道:「雪化了。」
「還有嗎?」倪嫵媚笑著問。
「天氣暖了,樹開始長葉子了,也看到雜草了,聽到鳥叫了。」
倪嫵媚笑著繼續問:「還有嗎?」
小猴精側著腦袋,皺著眉認真地想:「還有……」
「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
台下的小孩子在小猴精一馬當先起來回答問題後,都熱切踴躍起來。
「好吧,好吧,我們一個一個來。」倪嫵媚指一指小猴精身後的一個表現很害羞的女孩子。「你起來說一下吧。」
「看到小魚兒、青蛙和毛毛蟲。」小女孩小聲地回答。
倪嫵媚笑著說:「沒錯,春天,現在就是春天,我們現在到外面看一下『春天的變化』吧。」
於是,倪嫵媚領著這般孩子,浩浩蕩蕩地離開教室,踏向田野。
踩在田埂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仰望藍天白雲,四周的孩子們,唧唧咋咋像快樂的百靈鳥。
倪嫵媚笑著對孩子們說:「春天是大自然對我們的饋贈。如果沒有春天,我們的世界多麼單調啊!如果樹木不發芽了,鳥兒不叫了,青草不見了,魚兒不游了,你們也不能捉小蝌蚪了,那樣的日子會多無聊啊!」
「剛才我用了一個詞語,饋贈。這個饋贈的意思是:贈送的東西、禮品;把財物無代價地送給別人。春天是一種財富啊!你們看,春天來了,你們才能摸鳥蛋,你們才能烤鳥蛋吃;春天來了,你們也可以到河裡捉小魚兒,還有很多很多野果也是在春天開花,夏天結果。春天是萬物的開始,是希望的開始。」
倪嫵媚看著碧綠的河水,清脆的山林,和嘀嘀咕咕的鳥聲,倪嫵媚突然響起那首有關春天的,歡快的兒歌《春天在哪裡》。倪嫵媚笑著轉身低頭跟散在她身邊的孩子說:「我們學唱一首歌吧,那首歌曲的名字就叫《春天在哪裡》。」
平時只聽到牛哞、狗吠、雞鳴和鳥叫的牛家村,在這個早上,婉婉轉轉,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地響起了童稚的歌聲:
「春天在哪裡呀?
春天在哪裡?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裡。
這裡有紅花呀。
這裡有綠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
嘀哩哩。
春天在青翠的山林裡。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春天在哪裡呀?
春天在哪裡?
春天在那湖水的倒影裡。
迎出紅的花呀。
映出綠的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哩。
春天在湖水的倒影裡。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
春天在那小朋友眼睛裡。
看見紅的花呀看見綠的草。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春天在小朋友眼睛裡。
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
幽幽的歌聲,飄蕩在田野上,深林間,悠遠悠遠。
倪嫵媚很快就發現了分上午教學和下午教學是有很大的害處的。就好像今天早上一樣,到田野踏青、唱歌都是即興而行的。如果到了下午班,早就沒有了早上的興致,上下班的孩子也沒有同樣的心情。倪嫵媚突然想起以前上哲學課是老師說過的一句話,那其實是國外一個大哲學家赫拉克里特說的:「人不能同樣踏進同一條河。」
倪嫵媚想:「時間是不能複製的,就算我要上同一門課,按照原樣搬過來,上課的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倪嫵媚也有些頭痛了:「這該怎麼辦呢?這樣的上課方式也是不完善的。呼,頭痛啊!」
倪嫵媚回憶起這個赫拉克里特的生平。赫拉克里特是辯證法的奠基人,他本來可像本世紀40年代英國的溫莎公爵一樣繼承希臘一個城邦的王位,但他卻對此毫無興趣,因迷戀哲學而把王位讓給兄弟。
溫莎公爵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代表人物,其美人還是實用的,可是赫拉克里特迷戀的卻是摸不著看不見的東西。
赫拉克里特晚年的時候,隱退到一座廢棄的廟宇,野曠人稀,不得不吃草根樹皮。在得了水腫病後,下山回城裡找醫生,竟不同醫生說話,只是用啞語手勢,以致醫生不懂何為。他一氣之下,獨自躲進牛圈,用牛糞貼身,想用牛糞的熱力逐出體內的水份,公元前470年,這個高傲的苦行者最終還是復歸於土。
時至今日,倪嫵媚仍然覺得赫拉克里特是一個怪人。本能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卻偏偏選擇了艱苦。或者哲學和宗教其實是有著異曲同工的妙趣,赫拉克里特就是看得太通透了,所以才會有著金錢糞土、人身皮囊的感覺吧。